高柳城外,黑夜茫茫。


    周邊妖邪甚眾,數之不盡。


    正南城門的箭,完全無法射到這個位置。


    距離之遙遠,也遠遠超出了重型弩床的射程!


    而在林焰的前方,出現了一尊極為龐大的存在。


    高達三五丈,魁梧壯碩,渾身觸須蠕動,不似人形。


    強大的氣機,壓得周邊的妖邪,不敢臨近。


    就連剛才被林焰斬殺的一頭小妖,屍體本該被其他的妖物分食,此刻受得這等強大氣機的威懾,也都沒有妖物邪祟膽敢臨近,去分食那小鹿妖。


    “……”


    林焰神色凝重。


    在對方的身上,有著強大的氣血之力,宛如烘爐,但卻沒有半點陽剛之意,顯得極為陰冷。


    祂已經超脫了人的範疇。


    對於妖邪而言,祂也隻是一尊具備妖身的邪祟。


    “無常巡察使,久等了。”


    觸須揮舞之間,發出幹澀的聲音,宛如金鐵交擊,甚是刺耳。


    “據傳劫燼之人,肉身失控,仍然保持部分神智。”


    林焰握著手中的照夜寶刀,沉聲說道:“肉身崩潰,反而不受人身限製,從而在煉氣境當中,可以不斷增長真氣!”


    “這一道法門,被稱為大羅仙體!”


    “雖然至今為止,都沒有出現過,堪比‘煉神境’的存在,但卻已經完全超出了人族煉氣境應有的範疇!”


    “每一個能夠達到這等地步的劫燼人物,無一例外,都是高層。”


    此刻,隻見林焰神色變得凝重,緩緩說道:“本座上一個見到的‘大羅仙體’,是你劫燼的大長老,但他隻是初步失控,更不如你這般強大!”


    隨後林焰微微挺身,雙手握刀,緩緩抬起:“看來你的位置,應該比他更高一些!”


    “無常巡察使,比預料之中,要聰慧一些。”


    那肉身邪祟之上,忽然睜開了一隻眼睛。


    這隻眼睛,大如磨盤,渾濁而昏黃。


    中間的瞳孔,顯得猩紅。


    隻看了一眼,林焰心中,不由得情緒起伏。


    若換成煉精境的老輩人物,修行的煉精境功法具有隱患,隻怕與之對視一眼,便有失控的風險。


    “據我監天司情報,劫燼當代教主不在棲鳳府境內,而是出現在殘獄府,並且祂在爭奪機緣之時,斬殺我人族三大煉氣境巔峰的人物!”


    林焰沉聲說道:“如此說來,尊駕是劫燼的副教主之一?還是那幾位輩分比當代教主更高的老爺?”


    “本座還是人族時,名為高皓,曾為黎城的大城守。”


    那肉身邪祟,歎息一聲,說道:“不久之前,剛被列為劫燼副教主之一。”


    祂眼眸幽深,盯著林焰。


    紅色的瞳孔當中,氣機起伏。


    祂想要嚐試,讓這個年紀輕輕,閱曆淺薄,卻修行到了煉氣境巔峰的年輕人,在這裏徹底失控,淪為劫燼。


    在祂的目光下,林焰神情有些恍惚。


    這肉身邪祟,頓時有了欣喜之意。


    隨後,又聽祂繼續說來。


    “外界都傳,無常巡察使,年輕氣盛,城府淺薄,又殺戮成性,左右不過一介武夫,魯莽衝動,意氣用事。”


    “今日看來,外界還是看錯了伱。”


    “隻一眼,便能猜測出本座的身份地位,顯然也不是純粹的莽夫。”


    “至少眼力還是不錯的。”


    這肉身邪祟逐漸臨近身前,渾身觸須蠕動,不斷有黏液滴落:“你隻是不夠聰慧,談不上愚蠢!”


    “何以見得?”


    林焰緊緊咬著牙,似是勉力支撐。


    “因為你來送死了。”


    這肉身邪祟的眼眸,閃爍不斷,一邊說道:“本座原是要闖入高柳城,掃平臨江坊,親自吞下陸老鬼的……”


    林焰臉色逐漸蒼白,說道:“你已超出煉氣境的範疇,也完全沒有了人族的氣機,與邪祟無異!似你這等層次的邪祟,足以引動柳尊的關注!就不怕柳尊蘇醒,將你誅殺?”


    “柳尊若是真正蘇醒,要殺死的便不是本座了,而該是陸老鬼才是!”


    這肉身邪祟獰笑了聲,說道:“你若當真效忠於柳尊,就該拜在本座門下了。”


    “什麽?”


    林焰不由得心頭大驚,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你沒有受製於本座?”


    那肉身邪祟見狀,頓時明白,適才這年輕的後輩,竟是故作姿態,欺騙自己放下戒心!


    祂倏忽停頓,不再前行。


    沉寂了片刻過後,才歎了一聲。


    “你還真不是隻懂得拔刀的莽夫。”


    “你剛才所言,究竟何意?”


    “……”


    這肉身邪祟,未有應答,隻是緩緩說道:“本座此來,原是要殺陸老鬼,卻未曾想到,你的本領竟然高到了這等地步!”


    “你在臨江坊的高樓上,接連掛起了頭顱,本座便已知曉,你的修為至少在煉氣境巔峰,而且後力雄渾!”


    “棲鳳府第一天驕的名頭,對別人是讚譽,對你反而是侮辱了。”


    “本座已經沒有把握,在闖入臨江坊,將你和陸老鬼,一並吞吃。”


    “隻能退而求其次,引你出城,在此殺你!”


    祂看著林焰,眼眸之中,有了嘲弄之色:“你中計了,說到底,還是太年輕。”


    林焰聞言,也放棄了繼續追問的念頭,轉而說道:“怎知晚輩來此,不是專門對付你的?”


    “你顯然是衝著沼靈老人來的,應該有應對祂的方法,但本座與沼靈老人,不是同一類,你那些神廟製邪的手段,隻怕用不上!”


    這肉身邪祟,眼眸閃爍,繼續說道:“再者說了,要滅陸老鬼,自然不止是有本座這個手段!”


    “……”


    林焰眼神微凝,卻未有應答。


    “你似乎並不意外。”


    肉身邪祟說道:“如果沒有猜錯,監天司指揮使,已經埋伏在臨江坊內了!如果剛才本座闖入臨江坊,就是你們的聯手圍攻!”


    林焰聽到這裏,終於動容,臉色凝重,低沉道:“既然你猜到了,指揮使大人會在臨江坊,就應該知道,你們無法再阻攔陸公的煉神大勢了!”


    “古往今來,廟祝之道,煉神功成的,隻有一例!”


    肉身邪祟獰笑道:“陸老鬼被貶高柳城,妄圖突破,終是九死一生!”


    “倒是你,比他年輕,比他更有希望,且是正統武道修行,一旦煉氣化神,威脅遠在他之上!”


    “殺你,比殺他,劃算得多!”


    “如果那位監天司的指揮使來了,我劫燼的人,必滅陸老鬼!”


    “如果監天司指揮使,選擇替陸老鬼,爭那九死一生的渺茫希望,那麽今夜,就是你死!”


    “可陸老鬼,人脈比你廣,用處比你大,所以今夜,死的一定是你。”


    “除非你願意,投入本座麾下!”


    觸須蠕動,聲音尖利刺耳。


    攻心之策!


    蠱惑之眼!


    兩相疊加之下,足以影響到任何一個煉氣境的武夫!


    尤其是這個武夫,如此年輕,閱曆不足,心高氣傲,破綻更多,所以更容易淪陷其中,難以自拔!


    然後便見林焰的神色,黯淡了三分。


    轟隆!!!竟是在二者對話當中,那觸須之上,不斷垂落的黏液,滲入了土地當中。


    方圓三十丈,都已被黏液浸透!


    隻見土地被頃刻間腐化,變成了一片沼澤之地。


    林焰站在其中,竟然沉陷了下去。


    “兩條路,要麽成為我劫燼的一員,要麽死在這裏。”


    那肉身邪祟,揮舞著觸須,增添出更多的黏液,讓這位年輕一代的最強者,深陷泥潭。


    祂觸須揮舞,肉身之上,睜開了大量的眼眸,並張狂大笑:“不過如此,莽夫而已!”


    “也許有第三條路呢?”


    就在此刻,便聽得前方的詭夜當中,有聲音傳來。


    啪地一聲!


    就見泥沼當中的無常,被黏液浸濕,忽然被泥潭沼澤擠扁。


    “你……”


    這肉身邪祟,不由得怔住。


    而不遠處,那一頭剛才被林焰斬殺的“小妖屍體”,忽然動了起來。


    金光璀璨,化作人身!


    “怎麽可能?”


    就算曾經是黎城的大城守,這肉身邪祟也不由得露出個驚愕之色。


    祂自認為,當今人族最高層的種種本事,自己就算沒有掌握,也都有所了解。


    卻未有想到,這年輕一代的後輩,竟然擁有這等玄奇的本領。


    “為了腐蝕晚輩,用了不少真氣吧?”


    林焰神色平靜,這樣說道:“你的本體,比剛才弱了!”


    今夜一戰,林焰煞氣獲益不少,造身之術以及變化之術,都已經圓滿。


    並且這造身之術,脫胎於剪紙為馬以及機關傀儡術,憑著一縷真氣,就能受林焰操控。


    對方為了腐蝕這一具假身,動用了至少三千道真氣,如今全然白費!


    “你算錯了一點!”


    林焰深吸口氣,道:“對付沼靈老人,不是神廟的手段……是我自己的本領!”


    他驟然躍起,一刀斬落下去!


    血光如雷,刹那爆發!


    血煞驚雷刀!


    神通!鎮魔!


    渾身真氣,盡數爆發,六千四百八十道真氣,盡數傾瀉而去!


    連同掌心之中,小白猿的所有氣血之力,盡數匯聚!


    這一刀,如血色的月牙,撕裂了夜空!


    ——


    臨江坊內。


    呂堂和韓征,輪流運使兇兵長戟,斬殺了一名劫燼的人物。


    而斷了一臂的指揮使,伸手掐著一個沒有武藝在身的普通百姓。


    順手一捏,便扭斷了對方的脖頸。


    而對方腳下的一塊黑色玉印,已被指揮使踩碎。


    “天快亮了!”


    指揮使收了手,看向城外,眼神之中,不免擔憂。


    根據照夜人的情報,劫燼方麵,最強大的來敵,是一尊修成大羅仙體的人物。


    但剛才觀天樓示警,監天司的烽煙,已經讓他知道了,今夜來的那尊大羅仙體,乃是高皓!


    曾經的黎城大城守,煉氣境巔峰,因煉神無望,從而舍棄人身,修成了大羅仙體。


    上一次高皓出現,在半年前,已經遠超出了煉氣境巔峰的範疇。


    如今的高皓,隻會更加強大。


    “這小子,決意讓本座來為陸公護法,他真有把握,在城外詭夜當中,斬殺大敵,威懾全城?”


    “他已是福地之主,如果說是要對付那個借助福地的鎮物,具備煉神之威的沼靈老人,應該是有把握的。”


    “但應對高皓這等人物,本座甚至都未必能逃出生天!”


    “何況他經過了連番大戰,必然疲憊。”


    指揮使這樣想來,神色之間,滿是遲疑。


    他正要朝著城外而去。


    卻在身後,一人扯住了他。


    此人正是曾經給林焰贈送寶物,煉製照夜寶刀的那名老者。


    “我放心不下。”指揮使低聲道。


    “那小子不是莽夫,老陸也算到了這一步的。”這無名老者,沉聲說道。


    “韓征和呂堂,掌握兇兵,可以抵禦大敵,我在這裏,用處不大了。”指揮使這般說來。


    “老陸若能煉神,人族多一支柱,不容差錯!”這無名老者沉聲說道。


    “他比陸公年輕,比陸公潛力更大,心誌比之陸公,同樣不差。”指揮使沉聲說道:“陸公基本無憂了,他不能有事!”


    “相信老陸,他不會有事!”這無名老者神色複雜,說道:“今夜,是老夫的葬禮,你不能缺席!”


    “……”


    指揮使正要開口,卻見外邊,有著血色的刀光,上映蒼穹,仿佛撕裂了黑夜。


    他與無名老者,都在這一刻,為之震駭!


    ——


    觀天樓之上。


    靈禾姑娘神色凝重,甚是焦急。


    “監天司、城守府、還有大廟祝,都沒有迴應嗎?”


    “那是劫燼的副教主!”


    “就讓他一人去擋?”


    還不等身邊的人迴應。


    就見正南的天穹之上,血色的刀光,一閃而逝。


    她看著觀天神鏡的景象,充滿了驚愕之色。


    ——


    與此同時。


    詭夜當中。


    林焰渾身疲憊,眼神恍惚。


    他以刀駐地,喘息不定。


    卻聽得前方傳來獰笑之聲,此起彼伏,無處不在。


    “大羅仙體,遠在煉氣境之上,若再給本座半年,煉神境都未必不能鬥上一鬥!”


    “以本座的力量,又豈是這般輕易就被你誅滅的?”


    “你若是能夠再來一刀,本座也許便被你滅了。”


    “可惜,你這一身真氣都耗空了,在這黑夜當中,不說麵對妖邪的侵襲……就算是詭夜的異氣,都能滲透你的肉身及魂魄!”


    “你終究是敗了!”


    隻見大量的殘碎血肉,不斷蠕動,匯聚在了一起,重新凝成了一座遍布裂紋的肉山。


    隻是比之於先前,已經缺失了觸須。


    “再來一刀?”


    林焰抬頭起來,點頭道:“也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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