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司。


    楊主簿的臉色,此刻顯得極為難看。


    名為鄒進的缺耳中年男子,以及另外一個名為鄭流的小旗,都站在邊上,臉色蒼白。


    憶起先前所見,此刻神色間還有壓製不住的恐懼與駭然。


    “……”


    楊主簿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緒。


    就在他的信件,遞往外南衙門之後,不到半刻鍾,人就死了。


    如果死的是一個,可以說是運道不好,被妖邪所害。


    但這四個差役,是同時遇害,且都死得如此詭異。


    “滅口!”


    “而且是以近乎挑釁的方式來滅口。”


    “以這等兇殘的方式,不免太囂張跋扈了。”


    盡管心頭頗是憤怒,但楊主簿心中,卻也不免升起驚駭之意。


    那四名外南衙門的差役,全都是硬生生磕頭,把頭給磕爛了。


    這麽多年來,楊主簿經手過許多的案子,也多次奉命監察外南衙門辦案,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兇殺方式。


    “像是邪祟惑人,害了性命,吃了魂魄。”


    缺耳的中年男子,名為鄒進,他臉上還有恐懼之色,低聲說道:“昨夜妖邪入城,看來是尚未清剿幹淨的邪祟。”


    “這也太巧合了。”


    楊主簿微微搖頭,說道:“信剛送到外南衙門,沒多久,人就死了。”


    “而且他們四個都死了,死法相同,又都是給劉光丁收屍的這幾人。”


    “邪祟害人,就如惡狼吃肉,逮著獵物就吃掉了,怎麽剛好就選中這四個外南衙門的差役?”


    他這樣說來,神情變得極為凝重,道:“等掌旗使迴來,得上報外南司,此事不簡單!”


    鄒進聞言,心中暗想:“涉及邪祟害人,自然不簡單,楊主簿這不是廢話?”


    然而楊主簿並未解釋。


    他看著門外。


    臨江司的門前,也掛著兩盞柳枝照夜燈。


    可是楊主簿的眼神當中,卻滿是憂慮之色。


    他自幼讀書,學識不淺,遍閱典籍,而且外南司的一些封藏文書,也有資格查看。


    在他心中,已然升起了個念頭。


    這是在高柳城中,被禁絕已久的拜祟邪法!


    “看來你認得這法?”


    就在這時,林焰從大門之外走來。


    馮暉跟隨在後,悄然朝著鄒進和鄭流,使了個眼色。


    “拜見掌旗使。”


    二人連忙上前,躬身拜倒。


    “起來。”


    林焰隨手一抬,便來到楊主簿的身前,說道:“這拜祟邪法,我隻聽過傳聞,不曾真正了解,你可知什麽詳情?”


    “……”


    楊主簿略有遲疑,看向邊上三名小旗。


    三名小旗見狀,當即便要告退。


    卻見得林焰抬起手來,平靜說道:“城裏已經出現了‘拜祟人’。”


    “他們而今重歸臨江司,作為我麾下小旗,是替我這位掌旗使捉刀的。”


    “接下來的時日裏,也許就會麵對所謂的‘拜祟人’。”


    “多知三分事,能保半條命。”


    隨著林焰聲音落下,邊上三人,神情也凝重了一些。


    而楊主簿聞言,便也隻是稍微點頭。


    關於這方麵的記載,在外南司的典籍庫當中,隻有正式入冊的監天司成員,才有資格翻閱。


    “拜祟之法,顧名思義,便是供拜邪祟。”


    楊主簿麵色肅然,緩緩說道:“準確來說,就是奉邪祟為主,自身願為奴仆,日夜持香,供奉敬拜。”


    “日夜敬香於邪祟,其實便是不斷消耗本身的精氣神。”


    “時日一長,會傷身、損福、折壽、多災多病。”


    “所以,拜祟之人,通常會選擇加害於人,將別人的血肉和魂魄,來作為祭品,進行供養。”


    “可是,避免‘邪祟’忘記自己這位奴仆的氣息,仍然免不了,以自身精氣神為燃香,來敬於邪祟,維持冥冥之中的主仆契約。”


    “否則,若是‘邪祟’辨別不出‘拜祟人’的氣機,依然會吃掉拜祟人的魂魄。”


    說到這裏,楊主簿臉色凝重到了極點,說道:“而這種‘拜祟法’,便可以勉強請動邪祟,完成心中所求之事。”


    “所以這世間,竟然真的有人,可以讓邪祟,為自身辦事?”


    三名小旗,不由得對視一眼,都充滿了震駭之意。


    楊主簿微微搖頭,說道:“與其是說讓邪祟辦事,不如說是求‘主公’賞賜。”


    名為小暉的年輕人,低聲說道:“所以,四名差役被害,是因為失傳的拜祟法,竟然又出現了嗎?”


    “沒有失傳!”


    楊主簿搖頭說道:“拜祟法的起源,極為古老,甚至在記載當中,曾有一種猜測,認為這是我人族先輩,在黑暗幽冥之中,得以苟延殘喘,留存於世間的方式之一!”


    “但不知為何,從百年前開始,被棲鳳府列為禁法。”


    “當然,根據記冊所述,當年也是屢禁不止,甚至在高柳城當中,依然有拜祟人,於城守府任職。”


    “但直到六十年前,引發過一場大禍,最後才徹底禁絕於高柳城中!”


    “這是外南司當中的記載,屬於高柳城的隱秘。”


    楊主簿神色凝重,說道:“被禁絕的拜祟法,再度出現,絕非善事。”


    “嗯。”


    林焰微微點頭,看向身旁三人,道:“監天司必然要查知此事,接下來我等麵對的,便是能夠驅使邪祟的人。”


    停頓了下,林焰再度說道:“而且,也許你們手裏的香灰、香燭、照夜燈,都未必起效。”


    三人臉色大變,心中均是升起寒意。


    “之所以讓楊主簿,當麵說清楚這事,便是不願意讓你們將來,死得不明不白。”


    林焰語氣平淡,道:“現在放下手中刀,走出大門,還來得及。”


    楊主簿站在一邊,心中暗道:“這位掌旗使,不似傳說中那般冷漠。”


    “願追隨掌旗使,守護高柳城!”


    就在這時,名為馮暉的年輕人,往前半步,麵色冷毅。


    他吃的是百家飯,昨夜甚至打算將這條賤命,都扔在臨江坊,報答鄉鄰養育之恩。


    但掌旗使出手斬了熊妖,救了臨江坊。


    這也同樣救下了他的命。


    “嗯。”


    林焰微微點頭,目光掃過,落在名為鄒進的缺耳中年男子身上。


    這缺耳中年男子,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上前一步。


    “我等尚未真正歸入掌旗使麾下,但您今夜仍能坦誠相待,給予選擇。”


    “我想將來若是為臨江司而殉職,五爺大約會向外南司,為我報來一份撫恤金的。”


    “我早年喜歡爭強鬥狠,學了幾下拳腳功夫,也沒其他養家糊口的本事了。”


    “五爺不棄,鄒某願意追隨!”


    缺耳的中年男子,躬身拜倒。


    鄭流想了想,緩緩說道:“聽說今日,掌旗使命楊主簿,修書一封,讓外南衙門,務必重視守城之人,於戰死之後,其家眷的處境。”


    他也上前半步,拱手說道:“我若早死,臨江司想必會善待我老母……”


    “當然。”


    林焰微微點頭,然後看向楊主簿:“將三支小旗,交給他們!”


    然後他忽然低頭,看見了腰間的臨江旗,刹那之間,眼裏滿是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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