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娘愣了下,下意識看向謝希暮。


    女子在她肩上輕按,以示寬慰,曉真走近將菀娘的鬥篷蓋好,掩住麵容。


    “是,繡娘剛給我量完身量。”


    謝希暮走到門邊上,語氣鎮靜:“怎麽了?”


    謝識琅微頓,“我也許久沒有裁製新衣了,正好讓繡娘一並量好。”


    屋門正好打開,對上謝希暮的麵容,莞爾一笑,倒是很平靜,“倒是奇了,平日裏你不是讓阿梁給你量身量嗎?”


    謝識琅聽了這話,目光順著往屋內看了過去,曉真身邊站著一個身著鬥篷的女子,鬥篷帽簷蓋了下來,將臉都擋得死死的。


    “你是京中哪家鋪子的繡娘?”


    女子未曾猶豫,迴答:“水袖雲間。”


    水袖雲間是家布鋪,在京中亦是頗具名聲,謝識琅記得,前些時日他讓阿梁去找裁衣鋪子的時候,阿梁找到的就是這家。


    “那便給我量量吧。”


    謝識琅抬腳邁進了屋,走到女子跟前,兩手張開。


    女子微微抬頭,視線好像看向了謝希暮,短暫的一個瞬間,被謝識琅飛快捕捉到,繼而落手去掀開女子的鬥篷。


    女子反應亦是很快,退後之際,直接跪在了地上,戰戰兢兢地伏著腦袋,“奴婢貌醜,怕驚擾丞相,望丞相恕罪。”


    謝識琅皺緊眉頭,渾身沾滿凜然之氣,即將蹲下,伸手過去,卻被謝希暮扯住。


    他不解迴頭,謝希暮麵色卻有些不悅,“你這是做什麽?”


    謝識琅一愣。


    謝希暮看了眼曉真,“將繡娘送出府去。”


    “站著。”謝識琅沉聲。


    “送出去。”謝希暮看了眼曉真,警示過後,曉真連忙護著繡娘匆匆出了朝暮院。


    屋門一開一合,謝識琅冷冷看向謝希暮,正要質問,沒想到女子先一步問:“你是看上那女子了?”


    謝識琅表情先是懵了片刻,緊接著是錯愕,“你說什麽?”


    “不然方才你掀她鬥篷做什麽?”謝希暮秀眉緊蹙,水眸隱隱發紅,委屈極了,“你若是看上人家了,盡可以等人家走後,再同我知會一聲。”


    謝識琅啊了聲,瞥見她眼底紅意,心裏慌得不行,“我沒……”


    “我都還在這兒,你就動手動腳的。”


    謝希暮吸了下鼻子,瞪著他,“若是傳了出去,人家指不定要怎麽詬病我這個丞相府主母,萬一說我小心眼愛嫉妒,竟然讓你連姑娘過門都等不及了,就在我麵前卿卿我我。”


    謝識琅手忙腳亂,湊近了些,給謝希暮擦眼淚,“我真的沒有,你別哭,我……”


    “還說沒有。”謝希暮偏開腦袋,噎噎咽咽:“我說尋常你都讓阿梁給你量體裁衣,今日怎麽就非得要繡娘來了,原來是看上人家了,


    昨夜還說不會有心上人,今兒就變卦了,果然,男人的話不可信。”


    謝識琅心軟得一塌糊塗,渾然將方才的事情都拋之腦後了,看謝希暮淚珠子一滴滴灑下來,心尖一陣陣酸痛卻又難掩歡喜,被衝昏了頭,小心翼翼地問:“你…吃醋了?”


    謝希暮迴頭怒嗔了他一眼,神態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我沒有,你若是真喜歡人家,我讓曉真去問來人家的身世和秉性,隻要是個好的,我改日就讓人抬了禮,將人迎進門。”


    “胡說八道。”


    謝識琅看小姑娘使性子,說負氣的話,喜歡得不得了,根本不舍得兇她,兩手伸了過去,將謝希暮攬進了懷裏,嘴角止不住上牽:“我真的不要旁人。”


    “那你方才幹嘛要對人家那樣?”


    謝希暮趴在他胸膛上哭得發抖,“我再也不相信你說的話了,你都是騙我的。”


    “沒有沒有。”


    他的手掌覆在她後背上,輕輕摩挲著,低聲哄她:“我不騙你,乖乖。”


    等哭聲漸漸止了下來,小姑娘才開始掙紮,要退出他的懷抱。


    “你方才不是說要給我量體裁衣嗎?”


    謝識琅垂眼瞧著她,指節刮了刮她臉上淚痕,兩手攤開,“給我量嗎?”


    謝希暮哼了聲:“繡娘走了你才讓我量,你根本就不是想讓我給你量。”


    “方才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謝識琅不知道該如何同她解釋,“我隻是瞧青天白日的,那繡娘卻以鬥篷遮麵,形跡鬼祟,擔心她是壞人。”


    “真的?”謝希暮看向他,有些驚訝。


    謝識琅點了點頭,“所以現在相信我了嗎?”


    謝希暮又不說話了,隻是走近了些,“我又沒有尺子,怎麽給你量?”


    謝識琅牽唇,心頭微動,“手,也可以量的。”


    的確。


    從古便流傳下來,可用拃庹之法量體。


    拃為張開大拇指和中指量長度,庹則為雙臂張開。


    謝希暮站在男子跟前,先撐開指頭從他肩膀開始量,逐漸向下。


    謝識琅隻感覺女子力度輕柔,從上到下,指尖餘溫引起他身上一陣沒由來的瘙癢,量到腰腹上的時候,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卻還在繼續,生生將這種感覺蔓延到了褲腿。


    “……”


    “好了嗎?”他嗓音低啞了些,瞧著小姑娘蹲在他腳邊,認真算著數。


    而後她又起來,靠近了些,張開雙臂將他環抱住。


    窸窸窣窣的,她語氣不太高興,嘟囔了句:“你瘦了。”


    這些時日,謝識琅一直在忙趙宗煬和蕭煥的事情,早出晚歸,自然消減了些。


    “沒瘦很多。”他迴答。


    “又騙我。”


    小姑娘說著,手竟然直接摸上他的小腹,緊實有致的肌肉線條感沒有先前那般強烈,“以前這兒的肌肉鼓鼓的,現在都快平下去了。”


    柔荑在他小腹上反複摩挲,謝識琅一時間耳根子紅了個徹底,抓住她的手,製止道:“別摸了。”


    “我……”


    他垂下了臉,支支吾吾:“最近太忙,我早間沒空練劍。”


    謝希暮噢了聲,趁機換手又多摸了一把,“那還是練練吧,以前手感舒服些。”


    他沒法子,隻能又抓住她另一隻手,連帶著麵頰都燙了起來,“別摸了。”


    “哦。”


    謝希暮瞥了眼他,“小氣。”


    “不是。”


    他嘴唇動了動,聲音小了些:“等練迴來了,再摸。”


    曉真將人送到了碼頭,再迴來的時候,朝暮院竟然是一片祥和,和她意想中很不一樣,本以為謝識琅那脾氣要向夫人發火。


    結果二人用晚飯的時候也是一如常態。


    等夜間,謝識琅去偏房處理政務,曉真才悄悄入了屋子。


    謝希暮正坐在桌前梳頭發,曉真用篦子沾了茉莉花頭油,給女子梳頭發。


    “走了嗎?”


    謝希暮懶散地躺在椅背上,將青絲攏到了椅背後,任由曉真給她梳頭。


    “走了。”


    曉真看著鏡中美人,或是因著葵水來了的緣故,女子臉色比往日裏蒼白些,玉軟花柔,虛虛倚靠在椅背上,玉頸袒露,娉婷婀娜,連帶著胸襟也鬆散了些,隱露裏頭風光。


    曉真雖然是個姑娘,也忍不住看得臉紅,心道自家夫人生得真好看,臉好看,身子也好看。


    “走了就好。”


    謝希暮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欠身,視線掃過妝台上擺放的口脂和胭脂,“一品居掌櫃的得再找一個,你讓老錢家的注意點。”


    曉真連忙點頭,迴過神來,才想起問:“夫人,丞相白日裏似乎是對菀娘起了疑心?這是為何?”


    謝識琅平日裏言行舉止十分規矩,從未做過掀女子鬥篷的事,今日此舉實在是魯莽。


    “還能因為什麽。”


    謝希暮眸底微動,想起昨日郝長安在霧中朗月說的話,“郝長安是個聰明人,一定查到了菀娘的身世,他不在我麵前說,是察覺了我同菀娘之間關係非同一般。”


    曉真驚訝,“那就是郝大人同丞相說的。”


    謝希暮嗯了聲。


    “難怪今日丞相那樣著急,竟然還去掀菀娘的鬥篷。”曉真轉念又問:“夫人,那您是怎麽瞞過去的?”


    謝希暮:“用了些法子,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主仆倆正說著話,就聽見阿梁在外道:“主子,還是屬下來吧。”


    謝希暮示意了曉真一眼,後者連忙將篦子放下,打開了屋門,隻見謝識琅從院子門口端著水盆過來,腳步穩快。


    分明是做著下人會做的事,卻不減男子身上清冷和矜貴之氣。


    “夫人呢?”謝識琅問。


    曉真愣了下,忙道:“夫人在裏頭梳頭發。”


    謝識琅微微點頭,“你們下去吧。”


    阿梁給曉真使了個眼色,她連忙將門給謝識琅打開,等人進去了,再幫忙將門關好。


    “你這是做什麽?”


    謝希暮見男子端著水盆進來,亦是不解。


    謝識琅將水盆放在了榻邊,視線一轉,落在了小姑娘身上,她素來喜歡貪涼,雖說天氣變暖,但亦是春寒料峭,屋子裏燃了炭火,她仗著屋中有炭火,直接穿了一身單衣,鞋子還大大方方擺在了床邊。


    她自己坐在椅子上,卻是赤足。


    “你葵水來了,還不穿鞋?”


    謝識琅皺緊眉頭,很不滿意,“等會兒若是肚子疼起來了怎麽辦?你自己心裏沒點數?”


    謝希暮張了張嘴,“我…方才才過來的,沒踩在地上很久。”


    “還狡辯。”他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大步邁過來,不等她反應,直接彎腰將她打橫抱起,一步步走到了榻邊。


    謝希暮身下騰空,嚇得連忙摟住了他的脖子。


    “知道怕了?”謝識琅掃了眼她。


    “我……”


    謝希暮小聲嘟囔:“妝台和床榻之間沒兩步路,幹什麽抱我,我哪裏這麽嬌氣了。”


    “……”


    謝識琅不說話,兀自將她放在了榻邊,等她坐好,才將懷裏的藥包拿出來,倒進水裏。


    謝希暮就盯著水盆裏的水一點點變得發渾,好奇道:“這是什麽?”


    男子一邊將藥材倒進去,一邊用手攪動盆中水,讓水能更快地和藥材融合到一起。


    “艾葉、紅花、還有生薑。”


    謝希暮隻覺得這幾樣搭配在一起古怪得很。


    她還沒迴過神來,謝識琅就攥住了她的腳腕子,往水裏帶。


    她下意識往後躲,“你做什麽呀?”


    謝識琅歎了口氣:“你葵水來了,容易腹痛,這幾樣藥溫經散寒、活血通絡,能緩解你腰膝酸軟,小腹冷痛。”


    她一愣,“你怎麽知道這個?”


    謝識琅悶聲:“剛剛在偏房裏看書,看到的。”


    “你特意去找的書?”她忍不住嘴角上揚,湊近了些盯著他。


    他被看得不好意思,抓住她的腳腕往水底壓,“沒有,湊巧看到的。”


    “嘶——”


    謝希暮冒出了眼淚花,“燙,水好燙。”


    這反應倒是讓謝識琅不禁挑唇,眉眼舒展開,帶了些促狹,“方才還說自己不嬌氣,分明就是嬌氣包。”


    “……”


    她瞧男子跟遊戲獲勝了一般得意,忽然覺得這人還真是幼稚。”


    忽的。


    男子的手在水底握住了她的足,像是尋找某個穴位,按下去之後,反上來一陣輕微的酸痛。


    謝希暮剛想叫停,卻又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好像暖了起來,連帶著小腹都沒了酸脹的感覺。


    “這是太溪穴和太衝穴,也可以緩解腹痛。”


    他低著頭,專注地給她按腳,低眉垂眼的模樣,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忠誠的大狗狗。


    謝希暮定定地瞧著他,忽然發笑:“這個也是湊巧在書裏看到的。”


    謝識琅手上一頓,因著被拆穿的緣故,麵頰一陣燥熱,慌張將腦袋低得更下去,語氣也跟著發悶,“嗯。”


    “那可是真巧啊。”


    她忍著嘲笑他的想法,見人給她按得認真,又生出幾分作弄他的心思。


    謝識琅視線始終在女子足上,她的足生得很好看,腳背雪白,腳趾頭也圓潤粉嫩,正正好好握在手裏,小巧可愛,摸起來也是滑嫩得跟豆腐似的。


    “按好了嗎?”小姑娘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謝識琅在書中查得,泡腳的確不能太久,故而點頭,“好了,你等著,我拿帕子。”


    忽的。


    他掌間的足抽開,愣神之際,小姑娘竟然壞心眼地將濕漉漉的足尖,輕輕點了點他的胸口,繼而,從胸口蔓延向下,到了小腹之處,開始磨蹭起來。


    他渾身一緊,不敢置信地看向對方,腹下火意也一瞬間被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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