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窄角,難以容下兩人,謝識琅身形頎長高大,雙臂隻得分開撐在她臉邊。


    頭頂的葡萄棚卻造得矮,逼得他垂下了頭,臉幾乎深深埋在了她的脖頸裏。


    鼻子裏,都是她的香氣。


    謝希暮亦是一滯,男子粗重的唿吸盡數鑽進她的衣領子裏,滾燙得嚇人,引得一陣酥酥麻麻的癢意。


    “……”


    “謝希暮?”


    謝樂芙不確定地往葡萄藤蔓處瞧了幾眼,沒瞧見人影。


    “……”


    謝識琅隻求這個姑奶奶快些離開,他難受得不行,小腹上頂著鬆軟蓬勃的雲團,或許謝希暮也覺得尷尬,垂著臉,烏黑長發掩住了大半張臉的神情,但飽滿圓潤的耳垂卻展露在外,微微淬上緋紅,怯生生、羞答答。


    隻要稍微低頭,他便能品嚐那處的柔嫩。


    這樣的距離…太過危險。


    他極力隱忍著,不讓自己暴露出異常,可懷裏的小姑娘忽然仰起臉,眼色茫然,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嬌嗔吹起熱氣。


    “太硬了……”


    “小叔叔,我難受~”


    他聽到這兩句話,心跳險些驟停,下意識看向身下,胸膛卻被謝希暮戳了兩下。


    她是說他的身板太硬了。


    他隻感覺一道熊熊烈火從頭到腳蔓延開來,燒得他麵紅耳赤,不得體麵。


    “啊!”


    外頭的謝樂芙似乎是聽到了謝希暮方才的說話聲,被嚇得抱住腦袋鬼喊鬼叫:“救命啊!有鬼啊!爹啊!娘啊!我二舅姥啊!”


    謝識琅蹙眉,手被女子拍了兩下,方才還待在他懷裏的謝希暮忽然走了出去。


    擋住了他的方向。


    “阿芙別怕。”


    謝希暮連忙小跑出去,將人扶起來,“是我呢,方才在給藤蔓邊上拔野草,沒注意到你來了。”


    “你嚇死我了!”


    謝樂芙險些兩眼一翻,拍著胸口,“那我怎麽聽見說話聲?你一個人?”


    她迴頭瞧了眼窄角,笑盈盈道:“自然是我一個人了,方才在哼歌呢,沒成想將妹妹嚇到了,是我的不是。”


    對方這才沒好氣地哼了聲。


    她笑問:“今日你怎麽來了?”


    謝樂芙抬眉,“我聽見有人彈琴,好奇過來看看還不成?”


    “當然成了。”


    她心裏猜到了,又問:“不過這個時辰,郝二公子應該來給你上課了吧?你怎麽還有時間來我這兒聽琴?”


    謝樂芙一聽郝長安的名字就腦仁疼,隻好說出實話:“我都聽了這麽久的課了,要不今日你替我去吧?”


    躲在藤蔓裏的謝識琅聞之一頓,聽謝樂芙絮絮叨叨罵郝長安。


    “你是不知道,那郝長安當真是又呆規矩又多,我連走神都得被他說半天,你是不知道,那老古板的架勢,都快趕上二叔了。”


    謝希暮聽得眉梢一挑,目光緩緩落在角落方向,蜿蜒向上的藤蔓綠枝順著抖了抖。


    “不過,他還是比二叔好些。”


    謝樂芙都不敢想象謝識琅來教她會是什麽場麵,“二叔才是變態中的變態,老頑固中的最強王者。”


    “……”


    謝識琅忽然覺得,自己當時不該讓郝長安教謝樂芙,就該將謝樂芙扔進刑部感受一下人間疾苦。


    或許她對自己還能留些口德。


    “阿芙別說了吧。”


    謝希暮訕笑了兩聲,抓住謝樂芙,“你不想上課,那姐姐幫你逃一次課,如何?”


    謝樂芙來精神了,“真的?”


    謝識琅一聽逃課這兩個字,一時間都有些恍惚,要知道謝希暮是他親手教導,後來忙碌了才給她請了私塾老師,可謝希暮一直都很乖,從沒有幹過逃課的事情。


    他皺緊了眉,忍不住往外探了過去,不成想正好對上謝希暮的目光。


    她站在日光底下,每根發絲暈開一層淡淡的光輝,笑意清淺,眉眼彎如空皎月,漂亮得跟個瓷娃娃似的。


    他不禁唿吸一滯,雖然偷看被抓住了有些心虛,還是直直盯著她,半晌都移不開眼。


    這些年,他如珍如寶養著她,比供著一尊瓷娃娃還要細心,如今她當真長成了珍寶,到了他該放手的時候了。


    他恍恍惚惚,後知後覺。


    自己竟然是這般不舍。


    *


    鎮國大將軍因在官家壽宴言行無章,被貶為庶人,其女明慧郡主被褫奪封號,然官家仁慈,惦念明程昔日之功,以及賢妃久伴君恩,將明慧嫁與三皇子趙昇為貴妾。


    “貴妾、貴妾,連個側妃都不是。”


    “父皇為了名聲好聽才說言行無章,若讓百姓知道明程幹出了那些醜事,害了那麽多人命,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讓父皇連帶著受人指摘。”


    趙宗煬讓下人將禮送到三皇子府門房,隨著蕭煥一同入皇子府參加這樁喜宴,一邊八卦:“這京城裏的人都傳遍了,明慧同趙昇的那樁風流韻事,嘖嘖嘖…你聽說沒?”


    蕭煥閑庭闊步,“不在乎。”


    蕭煥平日裏確實不喜歡八卦,趙宗煬早習慣了自家表弟的高傲冷酷,自顧自道:“早知道有這潑天熱鬧,父皇壽宴那日我就算隻剩一口氣都得爬過去。”


    “還有那明程,我往日裏瞧他是個忠心耿耿的,我猜這事他多半不是主犯,應該是趙昇逼他的。”


    “別說了。”


    蕭煥打斷他的話,斜眼給他指了個方向,“喏。”


    趙宗煬順著指示,瞧見趙玥坐在人堆裏推杯換盞,好不得意。


    “還不是因趙昇失勢,這家夥踩著兄長的骨血往上爬,他娘張貴妃可吹了好陣子耳邊風,才讓父皇鬆了口,將人提前放了出來。”


    說到這兒,趙宗煬又想擦一把辛酸淚,“爺好不容易傷好了,重出江湖,這死變態一出來,搶了爺大半差事,怎麽不降道雷劈死這個黑心肝的變態。”


    沒想到一個轉頭,蕭煥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趙宗煬險些喊出來,那個方向可是後院。


    但蕭煥動作太快,已經消失在了視線內。


    紅彤彤的新房內,女子抓著半塊同心玉佩質問來者,“這當真是謝家送來的?”


    對方隻是皇子府下人,按照送來禮物的人說的話轉告給明慧,沒想到她這麽激動。


    等下人走了,明慧才抓住玉佩掃量,在一角發現了小小的琅字刻字。


    是他!


    她來不及欣喜,便迴過神來自己是坐在新房裏。


    她…她要嫁給旁人了。


    不是她心心念念的謝識琅。


    就算他對她當真有了情意。


    他們也……


    明慧落淚,抱住同心玉佩心痛難忍。


    她心裏當真是有謝識琅,所以那一日哪怕他替蕭煥做偽證,她也是不怪他的。


    隻恨那蕭煥和謝希暮!


    都是因為他們!


    她和謝識琅才會有情人天各一方……


    “還在這兒睹物思人呢?”


    一道懶散的嗤笑聲從天而降,嚇得明慧將玉佩藏在了懷裏,“你怎麽來了?”


    蕭煥從後窗翻進來,一把奪過她藏起來的玉佩,“我是來拿這個的。”


    “你還給我!這是我的!”


    明慧見心上人送給她的定情信物被搶了,連忙起身去撲。


    蕭煥是習武之人,動作何其利落,三下五除二便躲了過去。


    “這才是你的。”


    一個鴛鴦黃花鏡扔在了桌上,蕭煥等明慧醒神時,一邊解釋:“這塊玉是謝家下人拿錯了,這才是謝家要送的。”


    “胡說!”


    明慧死死盯著蕭煥手裏刻著琅字的玉佩,“這是十郎給我的,我知道你與他關係不好,所以故意來搶他送給我的信物。”


    “信物?”


    蕭煥笑得肚子疼,“不好意思,雖然我和他關係不好,還是要替他證實一下,你方才拿的玉,包括這個鏡子,都是謝希暮送來的,謝識琅根本不知道你今日成婚,更不會送你東西。”


    明慧怔了,“你什麽意思?這玉分明是!”


    “這玉我還沒說明白?”蕭煥抬眉,“謝希暮不小心給你拿錯了禮,這是她的東西,所以托我給你換迴來,成日惦記旁人的東西,什麽德性。”


    謝希暮怎麽會有寫著謝識琅名字的同心玉佩,更何況這種同心玉佩通常是分為兩半,另一半送給心上人……


    難道!


    明慧臉色赫人,“那個不知羞恥的賤人!狐媚子轉世!”


    蕭煥可不打算和這女人糾纏,正準備離開,沒想到明慧帶著嗤意:“蕭煥,你好歹是皇後外甥,居然喜歡這種爛貨。”


    蕭煥腳步一頓,再迴首,似笑非笑的麵龐添了寒意,“蕭某隻知,被人爭搶的是寶貝,被人厭惡嫌棄的才是爛貨,郡主…不,明夫人,恭祝你和三皇子幸福美滿,永結同心。”


    蕭煥揣著玉佩溜了。


    明慧氣得渾身發抖,將桌上的鴛鴦黃花鏡砸得稀巴爛,“賤人!”


    男子的話還縈繞在耳畔,被人厭惡嫌棄的才是爛貨……


    她想起趙昇看向她時,那種棄之如敝履的眼神,隻叫她渾身發冷。


    都是因為謝希暮!


    都是因為這個狐狸精!


    若不是因為這賤人,謝識琅怎麽會對她視若無睹!


    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封號、家族……


    日後的每一日,她都會活在深淵裏,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謝希暮造成的!


    她一定不會輕而易舉放過這人!絕不!


    ……


    夜深了,繁星好似點綴烏雲的銀簪,謝希暮伴隨著斷斷續續的微風,從萬福院出來。


    今日她說是帶謝樂芙逃課,其實先給郝長安遞了消息,說謝樂芙身子不適,讓他先迴去,過兩日增加上課的時長補迴來。


    謝樂芙以為自己撿了大便宜,拉著她玩了一整日,嘴都要笑爛了。


    隻怕等日後補課,這人要哭死。


    轉眼便到了朝暮院,她正要推門入屋,餘光卻瞧見隔壁屋子光影綽綽。


    隻是須臾思考時間,她斂起笑意,推開了隔壁屋門,霧氣鋪麵湧過來。


    朦朧間,她一眼便瞧見男子光潔寬闊的後背,皮膚很白,背脊結實有狀,細密的水珠附著在上。


    好一幅美男出浴圖!


    謝識琅察覺不對,不等霧氣消散,一個箭步壓在了來者身上,直接掐住對方的脖頸。


    不對!


    這身子怎麽這麽軟?


    這頸怎麽如此細嫩?


    他驟然迴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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