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阿梁入明理院,將衣裳給謝識琅。


    謝識琅掃了眼盤中鬆綠衫,這是昨日染上謝希暮口脂的那件。


    領口處反而繡上了一朵鳳仙花,鬆綠衫純質素淨,與嬌豔欲滴的鳳仙花截然不同,便似清冷佛子被勾人魂魄的妖精糾纏。


    “姑娘說口脂沒洗幹淨,故而在領口繡了個花樣蓋住。”阿梁倒沒察覺不對。


    謝識琅指節微動,落在鬆綠衫上,“這衣裳,收起來。”


    阿梁點頭,“好。”


    謝希暮每逢月信到來,便要起得晚些,尤其昨夜,她剛入睡便夢見了那旖旎春色的場麵,光風霽月的男人抵在她身後,啞聲粗喘,哀求著她別離開他。


    夢醒時分,她身下褥子都被染紅了。


    “姑娘,上來吧。”阿梁的聲音喚迴謝希暮神緒。


    馬車簾被抬起,謝識琅還是那纖塵不染的君子,脊梁端正筆直,恍若遺世獨立。


    他看著書,餘光裏女子沒動,於是抬眼,“怎麽還不上來?”


    謝希暮不自覺抿唇,這個世上不會有任何人猜到她方才的想法。


    把這樣一個幹淨皎潔的人玩壞,會是什麽模樣。


    她竟然十分期待。


    謝樂芙來時,謝希暮正隨著謝識琅一同看書,聽到腳步聲,二人齊齊抬眼,都愣了。


    小姑娘趾高氣揚,上身穿著大紅褙子,裙身卻是鬆石綠,頭上和頸上戴了五花八門的珍珠和寶石。


    這令謝希暮想起了多年前去郊外莊子上瞧見的管家老媼,也是差不多的打扮,她頓了下,“妹妹,你今日這身是不是太…華貴了些?”


    謝樂芙白了她一眼,“誰像你,穿得一身白,跟死了人似的,今日難不成是去奔喪?”


    說完這話,謝樂芙就後悔了,她忘記謝識琅也穿的是白袍,兩人坐在一起,倒不像叔侄,而是舉案齊眉的一對璧人。


    感受到男人微冷的目光,謝樂芙自覺心虛,坐在了一邊。


    郝家讀書人多,作風名聲在京城都是不錯的。


    今日謝樂芙也跟著一起來了,大家的目光免不得在兩個真假千金身上,隻是謝希暮之美貌在京中早負盛名,謝樂芙生得黑,今日還穿了這麽一身打眼的紅配綠,本來打算看謝希暮熱鬧的人轉而去笑話起謝樂芙。


    謝樂芙受到眾人目光,以為是自己這身打扮高貴,下巴得意地揚了起來,殊不知在眾人眼中更像跳梁小醜。


    男客和女客是分院用席,謝識琅去前院了,謝希暮說了今日要陪謝樂芙一塊,見狀開口:“妹妹,我今日穿多了,要不我將外衫給你穿吧。”


    謝樂芙哼了聲,“誰稀罕穿你的衣裳。”


    郝家大夫人是個世故人,主動出來打圓場,喊姑娘們去花廳先用茶。


    謝樂芙也跟上,身後傳來一道親密女聲:“樂芙妹妹——”


    謝希暮本來在謝樂芙身邊,聽這聲音快步走到人群裏。


    謝樂芙掃了眼來人,女子眉清目秀,麵上隱隱帶著幾分親昵,“聽聞樂芙妹妹美貌動人,如今一見果然不差。”


    謝樂芙得意地揚唇,“你是?”


    “明慧,我與你小叔叔是認識的。”明慧笑道。


    謝樂芙眸子一轉,忽然想起小釗同她說的話,“原來是嬸嬸啊。”


    明慧聞之臉熱,京城裏的確有她與謝識琅的流言,忙扭怩解釋:“妹妹這是胡說什麽?”


    謝樂芙看了眼對方,心裏不屑,麵上卻笑,“這樣一看,郡主與二叔的確般配,可千萬要抓緊,別讓人捷足先登了。”


    此言一出,明慧身子一頓,餘光就像一根寒刺,冷冷掃向花廳內的謝希暮。


    那年她與謝希暮初識,還因謝希暮的身份想與之親近,本想讓謝希暮撮合她與謝識琅。


    卻不成想這女子麵上帶著單純笑意,在無人察覺的角落,卻對她說:“謝識琅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你的。”


    她以為自己得罪了謝希暮,抬眼正好瞧見女子眼底的占有欲。


    那不是一個侄女對小叔叔該有的感情。


    她驚了,強調道:“他是你小叔叔。”


    對方卻笑了,一字一頓對她道:“那又怎麽樣?”


    謝希暮,是個天生壞種。


    “……”


    “今日我準備了上好的龍井,你們嚐嚐味道如何。”郝大夫人坐在主位招唿。


    謝希暮餘光一動,瞧謝樂芙與明慧不過落後她幾步,現下已經挽著胳膊,好像一對親姐妹入了花廳。


    她也感受到了…明慧眸底掩藏的寒意。


    約莫一刻鍾,婢子們端茶入廳,在謝希暮拿到茶杯的瞬間,她清晰察覺明慧身子頓了頓。


    杯底散發出龍井茶葉芳香,瀲灩水麵倒映出美人彎唇。


    明慧一直看著這邊,像是很期待謝希暮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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