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謙攏了攏衣袖,唇角微微一扯隨即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靜靜的站著,聽著林遠清講訴那段過去。


    那是林遠清命運的轉折,亦是他揮之不去的噩夢。


    “我並非世家大族出身,能有今日的榮光皆是因我背叛了自己的兄弟得來的!”


    林遠清想起那人心緒有些複雜,他道:“他是鎮國公府的二公子月知賢,為人灑脫豪放,待人以誠。


    而我當時不過就是一個進京趕考的寒門書生,有幸與其結識奉為知己,他將我引薦給當時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


    那時候的太子廣納賢才,扶持寒門子弟,其中便以顧魁為首,當時的他和太子形影不離,風光無限。


    可是後來不知是因為何故,太子和顧魁之間的關係突然惡化,當時朝中有傳言都說他已失寵。


    我從月知賢那裏打探出,原來顧魁涉及一樁滅門慘禍,而鎮國公府將此事告到了太子那裏。


    太子令鎮國公府暗中調查,而我……”


    林遠清搖了搖頭,神情難辨:“顧魁知我與月知賢交好,便將我灌醉從我口中套出了他失寵的真相。


    顧魁得知是鎮國公府在從中作梗,便想將其除去,可太子和太子妃情深意篤,要除掉鎮國公府哪有那麽容易?


    於是他想到了給鎮國公定一個謀反的罪名,用謝家眾將士的鮮血來鋪就他的青雲之路。”


    說到這,林遠清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他找到了我,將他的計劃告訴了我,因我擅長模仿別人的筆跡。”


    年少時的他,寫的一手好書法,尤其擅長臨摹。


    林若謙皺著眉頭,滿是狐疑的問道:“理由呢?月知賢視你為知己,你背叛他的理由又是什麽?”


    “嗬。”


    林遠清譏笑一聲:“榮華富貴,高官厚祿這些就是理由,顧魁說以我的官職若想做到一品,少說也要二十年。


    他說以後會有更年輕更有才華之人將我取代,他說月知賢對我並非真心,說我不過就是他身邊的一條狗。”


    他閉了閉眼睛,隨即又睜開,自嘲道:“其實他說的沒有錯,月知賢身份尊貴,而我出身貧寒和這樣的人結交我是自卑的。


    我小心翼翼的討好,還要忍受別人對我的指指點點,跟條狗也沒什麽區別。我也想做人上人,想讓別人來討好我。”


    林若謙聽著這話滿臉憎惡,他冷聲道:“你太過自謙了,狗尚有護主的衷心,你有什麽?白眼狼還差不多。”


    林遠清一噎卻又無語反駁,是啊,他連條狗都不如。


    他道:“除此之外,還因為我的妹妹,她戀慕太子整日鬱鬱寡歡。


    可太子當時不知被月家的小姐灌了什麽迷魂湯,就是不肯立側妃,妹妹說太子妃不死,她永遠都沒有機會。


    於是我動了心念,答應了顧魁同他合作,但我當時也很擔心,怕太子不會相信。


    但顧魁卻好似胸有成竹,我決定賭一把,便幫他偽造了月老國公同大胤昭王的往來書信。


    而顧魁則盜取了邊防圖,送去了大胤昭王的手裏,就這樣謝家三十萬大軍被昭王圍困,戰死沙場。


    太子大怒,下令徹查,最後在鎮國公府的書房裏搜出了通敵賣國的證據,顧魁帶領群臣諫言逼迫太子處死鎮國公府滿門。


    而太子許是迫於朝臣和百姓的施壓,便給鎮國公府定了罪,甚至不等三司會審,直接令人包圍了鎮國公府血洗了滿門。”


    林遠清至今都記得當日的場景,鎮國公府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府上奴仆下人都未曾幸免,連年幼的孩童包括其中,悉數斬殺。


    昔日輝煌無限的府邸淪為了煉獄,他腳踩著鮮血,看著他的好友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百年世家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毀於他手,那一刻,他竟覺得有些暢快。


    林若謙緊握著雙手,聽完整件事情的經過,他隻覺得自己身上流淌著的血脈無比的肮髒。


    他看著林遠清怒目斥道:“為了一己私利,謀害三十萬將士,讓大盛丟了數座城池,你們的良心難道都不會痛嗎?”


    “良心?”


    林遠清笑出聲來,他道:“謙兒,你覺得這件事當真是我的錯嗎?我和顧魁合謀做局,但要了鎮國公府滿門性命的人不是我們,而是陛下。


    你應該去問問陛下的良心會不會痛,以我對陛下的了解,他如此聰慧又豈能不知鎮國公府是被冤枉的?


    但他為了自己的皇位,為了消除民怨堵住幽幽眾口,舍棄了鎮國公府,但凡他不對月家小姐用情至深,就不會有這禍事。


    我以為他們情比金堅,可原來陛下才是真正的涼薄之人,你看隻有這至高的權利才是最重要的。”


    他看向林若謙,譏笑道:“你不也是這樣嗎?否則怎麽會將我軟禁起來,奪了我的權呢?


    所以,我做的這些沒有錯,害死謝家三十萬將士的不是我,害死鎮國公府滿門的也不是我,我有什麽錯?”


    話音方落,一塊寫著鎮國公府滿門的靈牌位落到了他的麵前。


    林遠清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躲去,緊接著一道白影飛來,他的身子重重的倒在地上,胸口被人狠狠的踩住。


    抬頭一瞧,竟是個披頭散發的女子,這女子正是之前嚇他的那個鬼影,也是將他打成重傷的那個江湖女子。


    “沒有錯,那你怕什麽?沒有錯,你為什麽要將鎮國公府滿門亡靈鎮於玄清觀下?沒有錯,你為何躲在玄清觀尋求神仙庇佑?”


    殷被看滿臉怒容,她拽著林遠清的頭發將他薅起來,然後一腳踹上他的腿彎,就聽砰的一聲,林遠清重重的跪在地上。


    而他麵前是那塊用鮮血寫成的靈牌位。


    “本姑娘今日就教教你如何做人?”


    殷被看拽著林遠清的頭發,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的磕在鎮國公府的靈牌位麵前。


    他的頭狠狠的撞擊著地麵,沒幾下林遠清就血流滿麵,頭暈目眩,嘴裏發出痛苦的呻吟,喊道:“謙兒,救我……救救我。”


    林若謙漠然的站在原地,無動於衷道:“這是你應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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