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廝殺得熱火朝天的戰場,被這場大雨所澆熄。


    雨勢滂沱,隨著妖魔潮後方被劍雨斬斷,衝鋒後繼無力,加上城頭上的劍氣相助,先前被逼得節節敗退,邊戰邊退的局勢,轉眼間竟穩固住了。


    被妖魔洪流淹沒的城牆上,也再次飄揚起夏家的戰旗。


    所有將士壓力驟然降低,麵前妖魔被殺死後,甚至沒妖魔繼續襲來。


    他們都驚呆,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逆轉的景象。


    「這,這是……」


    「是誰在引劍?是誰在拯救我們?!」


    「我們……得救了?」


    所有軍隊和世家軍,包括那些被臨時征調來的江湖宗門,都是呆呆地看著防線外。


    防線外已經如煉獄,無數劍氣貫穿而下,妖魔盡數哀嚎隕落。


    那些三不朽境的大妖魔,卷起龐大的身軀,試圖朝遠處逃去,但就像大雨裏掙紮的飛蛾,很快也被劍雨覆蓋,急速墜落,再無聲息。


    「那是誰……」


    防線中央,第二防線指揮作戰的都統元帥夏長空,滿臉震撼,抬頭望去。


    隻見那劍氣長河下,一道端坐在赤焰妖魔背上的少年身影,渾身能量似是雪白的霧氣,肉眼可見,朝頭頂天際的劍潮湧去,化作無盡劍氣席卷而下。


    在那少年身邊,站著他們夏家的家主跟自己的兄弟。


    「家主,淵武……」


    夏長空有些怔住,家主竟親自奔赴而來,那暴食穀主呢?


    他不禁看向妖魔潮後方,卻見那裏沒什麽動靜。


    戰場上,隻剩下幾位暴食穀的長老,在朝遠處驚慌逃去,但被一條條劍氣長龍追趕。


    很快,一位暴食穀長老原本就受傷,此刻看這劍氣長龍似乎威勢不強,選擇用肉身抵擋,但很快,他像是被抽走魂魄,急速隕落。


    暴食穀的妖魔殘暴血飲,普遍肉身強橫,並不遜色龍族多少,戰鬥時也較為依賴肉身,但在1%的致命屬性麵前,跟尋常妖魔毫無差別。


    李昊望著劍雨下紛紛墜落的妖魔身影,麵色平靜,毫無變化,等戰場幾乎完全平息下來,他便收起了劍潮。


    「二位,剩下的漏網之魚,就交給你們了,我先走了。」


    李昊對身邊的夏玲瓏二人說道。


    二人反應過來,呆了呆,僅僅這片刻功夫,這戰場上數千萬的妖魔,竟幾乎全都隕滅!


    這太恐怖了!


    這就是太平道境的實力嗎,感覺超乎他們的想象。


    「昊天將軍你放心,剩下交給我們,等我們收拾幹淨,馬上派兵馳援青州!」


    夏玲瓏反應過來,連忙對李昊說道。


    原先她說派兵,確實是還人情,但此刻,她自己也覺得在李昊這種存在麵前,他們夏家的兵馬意義不大,頂多是解救青州那些各處淪陷的村鎮。


    畢竟李昊實力雖強,但也不可能短短時日一個人照顧到整個青州。


    「嗯。」


    李昊點頭,沒拒絕對方的好意。


    隨後輕輕撫摸燭火神的腦袋示意,燭火神渾身的烈焰席卷,如麒麟般粗壯的蹄子踏出,帶著火光劃破戰場的天際,朝遠方急速馳騁而去,離開了這片戰場。


    防線上,諸多將軍跟世家族長,江湖門派裏的宗師等,都抬頭注視著那騎乘赤焰妖魔離去的身影,心中銘刻住這一幕。


    他們不知道那少年是誰,但他們知道,夏家會給他們答案。


    ……


    ……


    青州,青州城。


    昔日繁華的青州城,如今卻是全城戒備,平民全都限製


    出屋,街道上的攤位全都清理,將寬闊街道騰出來,隻供軍隊快速穿梭。


    四麵城牆上,金色的法陣撐起,城外卻是浩蕩聚集的妖魔潮。


    城頭上,諸多李家將士,以及青州城守軍聚集於此,神色凝重。


    接連數日的交戰,讓他們心力憔悴,但沒人敢鬆懈。


    三日前,通過李家秘術從外麵得到的情報,青州大半土地已經淪陷了。


    上百座城池都已經破碎,被妖魔占據,這青州是李家的本部,卻遭受千百年未有之重創。


    其餘幸免的城池中收到消息時,不少人還不相信,以為軍情錯誤,但直到看到其他城池、村鎮中逃亡出來的大批難民湧來,才意識到青州真出大問題了。


    千百年的安逸,讓青州的絕大部分城池中的百姓,早已失去對妖魔的清晰認知。


    偶爾有鎮妖司緝拿打死的妖魔,遊街示眾從城外運輸迴來,還吸引無數人前去湊熱鬧觀望,隻覺新奇。


    如今妖魔席卷,各城卻都籠罩在前所未有的陰影和恐懼中,各城都是戰戰兢兢的戒備。


    然而,相比已經戰火四起的青州,如今這青州城也是四麵楚歌,危在旦夕。


    城牆上,李牧休跟李蕭然鎮守於此,隻是二人都是頭發蒼白,相比起以往,明顯蒼老了十幾歲的模樣,臉上的皺紋也更多更深了。


    這中間遭受兩次沉痛打擊,讓他們心喪若死。


    一個多月前,李天宗英魂消散時,他們含怒前往歿河,卻沒有直接發難,而是隱秘探查,結果卻意外發覺,這歿河外聚集的妖魔力量,超出他們的想象。


    龍門跟聖宮,竟將大半力量都調動過去,兩大勢力的頭目親自坐鎮,隻為擊殺李昊。


    他們沒輕舉妄動,而是選擇趁這機會,派兵去攻打龍門的老巢。


    這是難得機會,聖宮的老巢被青王爺趁勢剿滅,這龍門的老巢也是防守空虛。


    通過天機樓調動大量情報,他們探查到龍門的巢穴,稟報給陛下後,由李家和皇族出軍,共同趕赴摧毀。


    耗費大半個月,將龍門的老巢破滅,歿河外的龍門門主得到消息,勃然大怒,將速攻青州的計劃提前,直接殺向青州城。


    但李蕭然跟李牧休早已知曉李昊離開了河,因此沒有繼續看守在那河外,而是提前迴到青州。


    並且預料到龍門探知老巢破滅的情報後,可能會遷怒青州,提前迴來布置防守,導致龍門跟聖宮強者連夜的青州速襲失敗,沒能破開青州城,反倒暴露他們的目的。


    自涼州計劃失敗,青州城暗襲計劃又告破,龍門跟聖宮再也顧不上來暗的,商議之後,直接號召各方妖魔,聲勢浩蕩的大舉進攻青州。


    於是,這場曠日持久的廝殺便開始了。


    而這一戰,雙方都犧牲無數,堅持一個多月,青州最終還是告破。


    李家一路退守防線,舍棄大半的青州城池,最終,一路守到青州城


    皇城那邊派來的軍隊,被另一股妖魔勢力截殺半途,非但沒能增援到青州,還損失慘重。


    圍困青州的妖魔,並非隻有聖宮跟龍門,除那依然看守在河外,迎接他們主宰迴歸的太虛境外,還有別的頂尖妖魔勢力也下場了。


    當他們求援幽州夏家時,卻得知暴食穀襲擊夏家的消息,顯然,那暴食穀此舉,是鉗製住夏家,五大神將府雖然彼此明爭暗鬥,但危難時又是彼此相互援助,而夏家是離李家最近的神將府。


    暴食穀的襲擊,讓幽州夏家無法分出兵力增援青州,也將他們的希望又斬斷一條。


    這兒日,從青州傳到其他各方的求援信號,全都石沉大海,青州像是被妖魔包圍隔絕


    了。


    這次妖魔聚集的力量,比在涼州還多,似乎是鐵了心要將整個青州踏碎,徹底攻破。


    從邊境一路退守,邊戰邊敗,丟盔棄甲,如今,他們退守到青州城,這是最後的一處陣地了。


    若再失守,便隻剩下那座神將府,如這大海裏的扁舟,隨時覆滅


    李蕭然神色淒冷,這一個多月的廝殺征戰,他跟李牧休都險些身死。


    那龍門的門主暴露實力,從原先記載的情報中半步道境,突破到太平道境。


    而那位聖宮的宮主,本是太平道境,好在燕北跟那位青王爺交手重傷,境界跌落,似乎還沒恢複過來,隻堪比半步道境的程度。


    若非李牧休也是半步道境,能撐起道域勉強抵擋,隻怕早已戰死。


    以半步無敵拳和半步道域,李牧休硬生生跟那龍門的門主打成平手,極大程度延緩了青州潰敗的速度,否則早在一個月前,青州就已經告破了,這青州城也早已覆滅。


    但如今,還是陷入了絕境。


    「他們的目標,是我們李家,是想讓神將府除名!」


    一個多月的廝殺征戰,李蕭然已經看出這些妖魔的目的,想滅掉李家,並且這隻是它們攻占大禹的第一步。


    這場圖謀,可能在數十年前就在醞釀了,從九子接連隕落,李家管轄地頻頻遭遇妖魔襲擊,如今看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並且是一種針對。


    想讓李家血脈斷層,讓李家後繼無人,若再等數十年,李家嫡係血脈衰減,挑選出的真龍隻怕要遜色其他神將府大半。


    那便是最適合進攻李家的時機。


    但如今,這妖魔的計劃變動,似乎提前了。


    李牧休眼眸深沉,慢慢調息,先前在法陣外跟那聖宮的宮主廝殺,將其擊敗退走,但他自身也消耗極大。


    這兩大勢力的頭目,輪番出手消耗他,讓他疲憊不堪。


    「無量山那邊,還沒迴信麽?」


    李牧休臉色陰沉,看向西邊。


    那裏妖魔潮覆蓋山頭,密密麻麻,給城內的眾人極大壓迫感,但他的目光卻毫無變化,穿過那些妖魔潮,眺望著更遠的地方。


    那邊是無量山所在。


    李家跟無量山的關係,也算是親近了,平日裏供奉香火,到如今,那李乾風還是那位佛主的親傳弟子。


    但送到無量山那邊的求援信,卻杳無音訊。


    不知是沒收到,還是無量山也有麻煩。


    「通知天罡吧,我快撐不住了,如今李家到了最後存亡的時刻,該唿喚迴他們了。」


    李牧休收迴目光,知道無量山那邊指望不上了,他深吸了口氣,眼神變得淩冽起來。


    李蕭然微怔,臉色變化了下,卻是默然。


    他知道,事到如今,確實是李家殊死一搏的時候了。


    昔日的榮光散出,如今,該迴歸來鎮守這份榮光和傳承了。


    宗祠若是破滅,那散落的血脈,也毫無意義。


    千年神將府的傳承,不光是血脈,更是底蘊,一旦底蘊破滅,即便血脈保留,也不可能東山再起。


    畢竟很多時候的成功,是時機,是機遇,無法複刻。


    「我知道了。」


    李蕭然看了眼這位二哥,微微點頭,旋即起身朝城內神將府急速飛去。


    很快,他如一道流光般,降落在神將府中。


    府內,山河院中。


    諸多身影聚集在院裏的廳堂中,為首的身影,身材魁梧,氣息挺拔威嚴,正是李天罡。


    在他右手邊,一位身穿戰甲的女將坐在藤椅上,正是他的妻子姬


    青青。


    除他們夫婦外,賀劍蘭、李玄禮,高卿卿等各院夫人,也都在此。


    但跟昔日的華貴衣裳打扮不同,這些夫人如今都跟姬青青一樣,身披戰甲,臉上帶著寒霜,似乎做好隨時奔赴戰場廝殺的準備。


    「無量山沒有迴信……」


    「南方劍廬的那位劍聖也沒有迴音……」


    廳內,氣氛冷寂肅然。


    昔日的神將府人脈,在此刻竟像陡然被剝離,全無消息。


    不過,除這二位離李家較近的大勢力外,其餘那些受過李家恩惠的勢力、宗門,卻有不少趕赴過來,但他們中大多都沒有四立境強者,甚至三不朽境,已經是最強的存在。


    如今,他們急需絕學境的強者前來援助,為李牧休分擔壓力。


    畢竟這位老爺子,一個人要頂住兩大勢力頭目,其中一位還是全盛狀態的太平道境,太過吃力,隨時會倒下。


    嗖地一聲。


    李蕭然的身影落在廳外,他沒有停留,直接跨步進去,看著一片慘然愁容的眾人,目光直視著李天罡,道:


    「二哥說,準備祭祀,以先祖血引,將我李家所有血脈召迴。」


    「此戰,成可活,敗則李家滅種!」


    他目光深沉而冰冷:「成敗在此一舉,二哥也快撐不住了!」


    聽到李蕭然的話,廳內眾人都是怔住,卻沒有太過震驚,反倒麵色淒苦。


    青州的淪陷,以及那青州城外密密麻麻的妖魔,讓他們明白,這是遲早的事。


    當以先祖血引時,所有李家血脈都將感知到李家危難,這是以血脈作為唿喚,隻有到李家真正生死存亡,這座屹立數千年的神將府麵臨絕境時,才會啟用!


    而那數千年的傳承,開枝散葉,分散出的庶出,遍布大禹神朝各方,是一股極其磅礴的力量,若以先祖血引,都將感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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