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翻江倒海的血湖中，李昊渾身的衣物都已經溶解，赤身精光。
那乾坤玉帶從他身上要滑落，被李昊拽住，纏繞到手臂上，高高舉起。
但這乾坤玉帶的材質，明顯還不如李昊的身軀，隻是被妖聖的血濺到浸濕，就已經有腐爛破損的跡象。
裏麵的天地空間，也露出一角，像個缺口，血水蕩漾到裏麵。
“這，這是哪？”
赤血藤妖王從裏麵伸出一道血色觸須，驚愕地探查外麵的情況，被一片蕩起的鮮血濺到，頓時慘叫一聲。
“好疼！”
“我的力量好像被禁錮了，我飛不起來了。”
赤血藤妖王試圖從天地空間中飛出，但卻驚慌的發現，自己無法調動體內能量。
看到手臂高高舉在湖麵上的李昊，後者的手臂已經破破爛爛，露出血肌和骨骼，它呆了一下，似是明白過來。
“咱們，是要死了嗎？”
它輕輕地，顫聲問道。
李昊聽到它的話，沒想到自己臨終前，陪伴在身邊的居然是隻妖魔。
他心頭澀然，舉目朝四周望去，卻是漆黑無邊，看不到岩壁。
掉落的血肉砸落湖中，讓湖水劇烈蕩漾，將他的身體在湖麵推來推去，也不知離岩壁還有多遠。
“我試試，看能不能找到岩壁。”
李昊說著，雙腿使勁蹬水，單臂揮舞，朝一個方向徑直遊去。
但沿途不斷有大塊的肢體墜落，揚起的浪花，又將他推動迴去。
這妖聖的身體原先似乎隻是靠一股力量支撐，而如今失去那股力量，便在頃刻間化作早已腐爛萬年的肉塊，崩潰解體，淹沒在這腥臭腐爛的血湖中。
“小心。”
赤血藤妖王急忙道。
李昊看到頭頂一塊掉落的肢體砸下，急忙全速朝旁邊遊去，但還是被擦到肩膀，頓時將他的身體帶入到血湖深處。
陣陣窒息的感覺湧來，李昊急忙攥住乾坤玉帶，奮力遊向湖麵。
等他遊上來時，身上大半的血肉都已經震蕩和腐蝕脫落，隻剩下少許的肉絲掛在白骨上，極其駭人。
李昊揚起白骨手臂，看到五根白骨握住的乾坤玉帶，指縫極大，根本阻擋不住血水，玉帶已經徹底濕透，並且腐蝕嚴重。
“沒想到，把你帶到這種死地中來了。”
在這瀕臨生死之際，李昊反倒慢慢平靜了下來，抬頭望著那遙不可及的天際，那座巨大的囚天島，此刻渺小到如一粒芝麻般，在視線中隻占據極其微小的麵積。
他的目光望著那空悠悠連雲霧都沒的秘境天空，似是自語般說道：
“這外麵的世界，其實也有美好的，可惜沒機會帶你去看了。”
“嗚……好疼啊。”
赤血藤妖王的觸須，從乾坤玉帶的空間中再次爬出，它雖然在叫疼，卻朝李昊的手臂纏繞過去：
“你吃掉我吧，反正也是死，吃掉我的話，你能再堅持一下。”
李昊微怔：“你讓我吃你？”
“你不想吃嗎，你先前是怕逼急我，我自爆是吧？”
赤血藤妖王的觸須朝李昊的骷髏腦袋跟臉頰纏繞過來，似是一雙輕柔的手掌，溫柔而小心地捧著李昊如枯骨般的臉頰：
“事到如今，咱們都會死，如果我的命運就是被人吃掉的話，那我一定選擇是伱…”
“為什麽？”
赤血藤妖王沒迴答，而是觸須中綻放出血芒，主動朝李昊已經成骷髏般的嘴裏灌入進去。
“因為先前咱們拉過鉤…”
“我不會丟下你，所以隻要我死在你前麵，就是你丟下我了，不算我違約…”
它低聲說著，聲音逐漸虛弱，身體從乾坤玉帶的空間裏鑽出，化作蛟蟒般的血芒，順著李昊的腦袋，朝他的身體鑽去。
這不是李昊在吃，而是它主動朝李昊的身體裏鑽，將自身獻祭為血食。
在看到那少年渾身腐蝕破爛卻手掌高舉乾坤玉帶時，它就知道，自己跟對人了。
李昊怔住，呆呆地懸浮在血湖上。
先前答應過它，帶它走出大荒，每日咬一口，收利息。
那時的它，將自己的身體視若珍寶，小心守護。
如今，少年還未完成自己的承諾，它卻已將自身全都獻給了他。
它隻是李昊從未放在心上的妖魔。
李昊想到那悄悄纏繞到自己小指上拉鉤的觸須，眼眶頓時紅了。
他的腦袋被血芒覆蓋，磅礴的血氣朝他的身體中湧去，滋潤骸骨。
原先凝練到堪比九鑄神兵的肉身，在得到這份磅礴的血氣力量滋潤下，似乎有某種瓶頸鬆動了。
此時，周圍血湖對骨骼的侵蝕速度，也忽然降低下來，並且，李昊從這血水中能感受到一陣陣深邃的力量。
他怔了一下，迅速運轉祭靈真魔功，將這血水中那陣陣深邃的血力吸收過來。
先前他無法吸收，但此刻似乎跨出了某道瓶頸，他能運功勉強消磨這聖人境的血肉力量了！
不過，這速度極其緩慢，如抽絲般漫長。
但李昊忍住悲傷，全力運轉祭靈真魔功，他知道隻有這樣，才能有一線生機，不辜負它的獻身。
一塊殘肢砸落，將李昊的身體拍進了血湖中，他沒再掙紮，而是盤腿在血湖內，全心全意地凝練和吸收。
隻是，他吸收的速度似乎追趕不上侵蝕的速度，骨骼在慢慢剝落，碎裂成片。
身體在逐漸磨損，收縮得越來越小。
但汲取和盤繞在腦袋上的那道血芒，卻逐漸凝聚得更加深沉…
……
……
荒海上，一道身影如瞬移般出現，隨後陡然消失。
等下一瞬再出現時，已經懸空立在荒蕪深淵之上。
那深淵上的禁空法則，對他竟然無效。
他一頭蒼白長發飛揚，渾身穿著極樸素的古袍，麵色凝重。
雙目凝視著下麵的漆黑深淵，他的視線似乎能看到深淵底部，那翻江倒海的血水，以及已經崩潰瓦解的聞人姬肉身。
“那份執念居然消散了？”
老者雙眸一凝，這聞人姬曾經襲擊聖祖，但聖祖念及她曾在座下陪伴的時光，雖擊潰她的意識，卻沒有徹底抹去她的殘念，並將她的殘念封印在這肉身中。
若不封印的話，便可能會被歿河吸收，融入到最可怕的歿河中。
如此一來，既對蒼生是危害，對聞人姬而言，也是永世難以解脫。
隻是沒想到，如今這殘念居然消散了。
是執念圓滿，自己消散，還是超脫離去？
他仔細打量著血湖，能感受到這是一湖毒血，具有極強危害和腐蝕力，以及那聞人姬肉身上殘留潰散的法則。
這法則在潰散中，會變得紊亂，原先由大道凝聚的法則，如今隻剩本源的大道，隻會無差別造成傷害。
雖然沒觸碰，但他已經看出這聞人姬修煉的大道，是衰老。
隻要靠近此處，哪怕在血湖之上，都會急速衰老，凋零。
正因它的法則如此可怕，在那場大戰結束，聞人姬耗盡力量，才會徹底透支，使自己的肉身腐爛成這樣。
若是其他聖人境，肉身可萬年不壞，更別說腐爛了。
“是誰將它喚醒？”
老者皺眉，心中感到一絲困惑，聖祖是他爺爺，他記得爺爺將此物封印於此，但無數年來，相安無事，如今怎會讓它鬧出這樣大的動靜？
他目光一轉，落在其中一根垂落在深淵岩壁邊的鎖鏈上，抬手一招。
那鎖鏈上一道黑影飛來，白發蒼蒼，奄奄一息。
但隨著離開深淵，她身上的氣息也在漸漸恢複過來，驚愕地道：“三，三祖！”
這身影正是姬雲月，她並沒有死，先前她鬆開李昊的手，不想拖累那孩子，不料那妖聖的觸須沒有攻擊她，而是直接朝李昊追趕過去。
顯然，這妖聖是被李昊身上的聖人氣息吸引。
而這也讓她緊抱著鎖鏈，得以保住一條命。
“怎麽迴事，是你將它喚醒的？”
老者皺眉問道，對眼前的老婦並不認識，但知道應該是某位子孫後輩。
聽到三祖問起，姬雲月心中的悲傷全都湧出，先前淵天碑被推翻砸落，她也看到了，讓她目眥欲裂。
那可是姬家道種，居然被那群該死的罪犯給舍棄了！
她恨不得上去將他們全都殺光。
“三祖，您快去救救咱們姬家的道種吧，他被那妖聖吞了，也不知……”
姬雲月連忙說道。
“道種？”
老者微怔，臉色微變了下，思緒轉動，立刻推斷出了原因，隻怕是那道種將聞人姬喚醒。
姬家道種，大多都有聖骨，唯有聖骨，才可能對那聞人姬造成影響，隻是以往誰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而且姬家道種身份尊貴，也不會來這種兇地，這就像得寵的太子不會輕易去探訪監獄一樣。
“那妖聖已經死了。”
老者看著姬雲月焦急地模樣，道：“除你外，也沒別的活口，除非他在血湖裏麵，隻是有那血水中的大道氣息掩蓋，無法窺探，但……”
“但什麽？”
姬雲月緊張問道。
“但如果真在血湖中，就算是聞道境也得脫層皮，早就掙紮出來了，否則浸泡這麽久，必死無疑。”
老者看了眼深淵，眉頭皺了皺，道：
“這聞人姬的殘念，應該是得到他體內聖骨上的聖力，已經超脫消失，舍棄了這肉身，要麽就是執念圓滿，自行消散了。”
“三祖，那孩子體內沒有聖骨。”
姬雲月連忙道：“隻是有道聖人印記。”
“聖人印記？”
老者微怔，眼眸微動：“數日前我隱隱感應到的一絲聖力氣息，莫非就是他承接聖人印記的時候？”
“應該是。”
“那就更不可能活了，聖骨都沒，他境界如何？”
老者問道。
“三不朽境。”
姬雲月說著，又趕忙補充道：“但他創造了神話，打敗了有聖骨的姬玄神，還以三不朽境破開了他的道域，若這孩子踏入四立境的話，我簡直不敢想象，他未來會多強！”
“三不朽破道域？”
老者眼眸頓時一凝：“你確定？是有什麽聖心至寶麽？”
“沒有，隻是靠自己的拳頭。”
姬雲月連道：“他是開辟四道極境，其中一道，應該是陸地仙人境，能短期爆發出超乎想象的力量。”
“陸地仙人……”
老者怔住，他頓時明白了原因。
因為，他也踏入了這道極境。
“原來如此……”
他的心中有些動容了，低頭看著那深淵中蕩漾的血湖，眼眸中浮現出一絲遺憾和憤怒：
“這麽說，還真是一位絕世妖孽，甚至是有希望踏入聖境的存在，但你們怎麽會讓他來這裏？！”
“他是混血，他母親因私嫁外族被囚禁在這，他是來接他母親的……”
姬雲月說著，哀求道：“三祖，您救救他吧，也許他還活著。”
混血……老者微微錯愕，本以為沒有聖骨就算了，居然還是一位混血。
他看著姬雲月不停流淚的蒼老麵容，眉頭緊皺，這聞人姬會被聖力吸引的事，他也是此刻才意識到，怪罪這些人也沒用。
他歎息一聲，道：“別哭了，他不可能活下來，雖然聞人姬隻剩下肉身，還不是巔峰時期，但不是一個道種能夠抵擋的。”
他抬頭看向囚天島，注意到島上的情況，臉色陰沉，帶著姬雲月如瞬移般消失，下一刻便出現在囚天島上空。
“三祖！”
看到這陡然出現的老者跟姬雲月，正要爆發衝突的島上眾人，都是一愣，旋即駭然變色，紛紛跪地。
姬雲清看到姬雲月，原本憤怒到赤紅的臉色卻是一愣，甚至都顧不上給那位三祖行禮，急忙道：
“四姐，樂平呢？！”
“樂平他墜落深淵了！”
姬雲月悲泣道。
姬雲清心中剛升騰起的驚喜和激動，轉眼便又再次跌落下去，如大鼓震蕩在胸口，腦子發懵。
姬雲月跟李昊一同前來，應該是一根鎖鏈，但姬雲月活下來了，那孩子卻沒活下來？
“三祖，求您救救樂平，那孩子是我姬家道種，天資絕世，絕不能死啊！”
姬雲清陡然反應過來，急忙跪地祈求道。
“三祖，求您救救我兒！”
姬青青也幾乎同時跪下，情緒激動地道。
李天罡也意識到眼前這位老者，實力極其恐怖，單憑其能夠懸空在深淵之上，就足以看出其可怕。
他也迅速跪下，將腦袋狠狠磕在地上：“求前輩救救我兒，我李天罡願為姬家做牛做馬……”
“沒得救了。”
老者打斷了他的話，目光掃了眼眾人，旋即落在這淵天碑上。
僅僅一眼，他腦海中迅速勾勒出這裏發生的事，眼神頓時變得冰冷起來。
“哼！”
一聲冰冷的冷哼，老者沒說話，隻是揮手一卷，將他們全都收到袖中世界。
隨後，他抬手一招，那兩根垂落到深淵裏的淵天鎖，如受牽引般向上飛來。
他手掌一揮，傾斜的囚天島擺正了位置，被推動到深淵上空，隨後，兩座淵天碑筆直飛掠上來，鎖鏈聲嘩啦啦作響，又插到了囚天島中。
等囚天島恢複原樣，老者看了眼深淵，眼中帶著一絲低沉。
他沒再多待，將姬雲月也收入到另一袖中，轉身瞬移消失。
等三息後，他的身體出現在聖山頂，短短片刻，便橫跨數十萬裏。
他袖袍揮舞，原先囚天島上的眾人，都被他甩袖落在地上。
而另一袖中，將姬雲月也釋放出來。
姬道辛的身影急速飛馳而來，如瞬移般接連閃爍，出現在老者麵前，連忙躬身道：
“三祖。”
“囚天島出事了，聖祖封印的聞人姬蘇醒，將道種吃了。”
老者冷聲道：“我姬家道種，你怎麽會讓他去那種地方？就不能派人將他母親送到聖山來嗎？！”
聽到三祖話中的怒意，姬道辛呆愣住，這短短片刻的訊息太大了。
囚天島出事？
他隻是隱隱感覺到那邊似有氣息，畢竟相隔太遠了。
“道，道種被吃？”
相比起三祖話裏的怒意，姬道辛卻是猛地看向姬雲月，顫聲道：“那孩子，他死了？”
姬雲月落淚道：“他墜落深淵，被妖聖吃了。”
姬道辛瞳孔震動，有些難以置信。
看到三祖那鋒利的目光，他頓時清醒過來，臉色變了變，低頭道：
“我本來是說等荒海平靜，派人去接迴他母親，但那孩子等不及，從觀天鏡上看到他母親受苦，非要親自前往……”
三祖臉色愈發陰沉，但這話他倒是能理解。
而姬道辛的話落在旁邊的李天罡跟姬青青耳中，卻讓二人臉色都是一變，姬青青身體微微顫抖，悲愴大哭起來。
“三祖，那妖聖現在？”
姬道辛急忙問道。
“已經離開了，暫時還不知道是超脫入聖，還是執念消散。”三祖冷聲道。
“那孩子的屍首也沒麽？”
姬道辛眼中也露出一絲悲意，單論天資，那孩子絕對是姬家萬年來數一數二的天驕，居然就這麽隕落了？
而且是隕落在姬家秘境中，簡直是死的荒謬！
“那聞人姬血肉腐爛成湖，湖上道意肆虐，不可能留下屍首的，早就灰飛煙滅了。”
三祖臉色陰沉，道：“我還未真正踏足聖境，連我都會受到影響，更別說一個孩子了，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願意去搜尋一下，但現在連一絲的可能都沒。”
說到這，他看了眼下方眾人，眼神冰冷，對姬道辛道：
“具體的事情，你問他們吧，怎麽處置你自己安排。”
說罷，甩袖轉身踏出，瞬移消失不見。
聽完三祖的話，包括姬道辛在內，眾人都是臉上灰敗如土。
萬分之一的可能都沒？
灰飛煙滅？
李天罡跟姬青青都是一臉蒼白。
李昊隕落的消息自聖山傳出，整個姬家都震動了。
這些日子，李昊的名聲如秘境烈日般耀眼，無人不知，與其相關的事，稍有一點都會被人捕捉，更別說如今傳出他的死訊。
“什麽？”
一處洞府中，正在修煉的姬玄神，看著眼前父親眼神帶著喜色說出的話，猛地站起：
“他死了？”
“沒錯，聽說是他身上有聖人印記，將囚天島下封印的妖聖激醒，被妖聖吃了！”
中年男子滿臉感慨，道：“我活了幾百年，也是才知道那囚天島下，居然有妖聖封印，聽說是聖祖斬殺的妖聖，因念舊情將其封鎖於此，沒想到如今幫了咱們大忙！”
“那孩子死了，你現在又將是我姬家道種！”
他看向自己的兒子，眼中滿是驕傲和自豪，還有一絲隱隱的敬畏：
“都說天妒英才，我算是真的見識到了，那孩子福緣淺薄，承受不起我姬家這樣的恩寵，聖人印記加身，反倒對他來說是災禍，嘖嘖……”
“別說了！”
姬玄神猛地喝道。
中年人一愣，臉色微變了下，卻沒有發怒，反倒有些茫然：
“玄神，你……”
“我姬玄神何懼對手，敗給他隻是因為我不夠強！”
姬玄神雙目中帶著怒火，怒視著眼前的父親：“他死掉才落在我手裏的道種之位，你覺得我會稀罕嗎？！”
中年人錯愕，道：“可，可畢竟是道種……”
“燕雀不知鴻鵠之誌！”
姬玄神看到眼前的父親，眼中露出恨鐵不成鋼的厭憤，冷著臉道：
“你走吧，我要清修了！”
“……”
中年人看了一眼，心中苦笑，轉身離開了。
“我還等著聞道境再一戰的……”
姬玄神坐迴到道台上，臉色難看，先前被那少年挑戰打敗，他心中雖然憋屈，但卻有種前所未有的修煉動力。
在這種意念下，他感覺自己已經隱隱觸摸到了聞道境。
跟那少年的一戰，讓他隱約窺探到屬於自己的道。
但如今，那少年卻死了。
“混蛋！”
他憤怒地一巴掌拍出，將道台震裂。
李昊的死訊造成極大轟動，無數人湧到議事殿外，想了解詳情。
姬道辛跟姬天朝等戰神和長老，全都到來，審訊當時在場的所有人。
等問出事情經過後，他們無不錯愕，連李天罡都愣住，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妻子。
眾多罪犯心驚膽戰，將罪責全都推到姬青青的頭上，說是給她選擇機會，而她沒阻攔。
麵對眾人指責，心情悲痛的姬青青無力爭辯，那一刻她內心做出的選擇，確實讓她無可辯駁。
“你，你怎麽……”
姬雲清跟姬雲月雖然在場，但此刻才知曉事情原委，險些氣昏過去。
“那可是你兒子啊！！”
姬雲月跺腳道：“他還有未來啊，你怎麽忍心斷送？！”
姬青青渾身顫抖，淚水模糊，哽咽道：
“我不想選，如果可以的話，我寧可用我的命來換他，但沒有這樣的選擇，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我的夫君跟我生死與共，我們一起並肩十幾年曆經生死，我，我沒辦法辜負他。”
“那你就能辜負那孩子嗎？”
姬雲清氣得對這位侄女激動咆哮道：“你可知道，那孩子為你，舍身冒死來我姬家，他是混血身份，他幾乎是冒著生命危險過來的！”
“為了你，他忍受侮辱，大戰天驕，他根本沒打算繼承我姬家道種，隻是因為你，他才舍命去戰，你怎麽忍心的啊！！”
“沒有他的話，你根本無法洗罪，你的夫君，也根本不可能活著待在我姬家！”
姬青青呆住，她轉頭看著李天罡，道：“不是你帶他來的嗎？”
李天罡已經收起震驚，妻子的話落在他耳中，讓他心防如決堤，既悲憤，又無力，更多的卻是對自己的痛恨，若自己不踏上那條鎖鏈，就沒有這樣的選擇了。
“我是來找他的，他叛出李家，我想帶他迴去……”
李天罡悲傷轉頭，無顏去看自己的妻子。
“叛出李家？”
姬青青怔住。
李天罡不願再細說那段事，隻道：“燕北征戰迴來後，我們有些矛盾，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他要求太嚴苛，我來這就是找他的，我怕他出事……”
姬青青怔道：“可你還將我們曾經定下的名字告訴他了，你們的關係難道不是和睦的嗎？”
“昊兒自小聰慧，數月大的事都記得，我從未跟他說過，可能是你自己說起的，被他記住了……”李天罡眼眶濕紅道。
姬青青臉上失去血色，腦海中忽然想到燕北出征前，自己抱著孩子低語，那是她唯一一次說起那名字。
那孩子……記住了。
那他應該也記住了其他的話吧。
姬青青的淚水湧出，捂住嘴，她不敢想象，那孩子若懷抱著那樣的期望而來，最後墜落下去時，該是何等的心情，怎樣的絕望。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她哭得泣不成聲。
姬道辛等人憤怒地看著他們，既是憤怒，又是無力，現在再怎麽怒斥，都無法挽迴了。
姬道辛下令，將囚天島上的所有罪犯，全都處死，包括那位老瘋子。
那老瘋子聽到要被處死，沒有哭喊求饒，反倒嘻嘻哈哈起來，似是早已真瘋了。
有長老憤怒提議，要將李天罡也處死，將姬青青再次關押囚天島。
這話得到不少人讚同，但還是有人持反對，表示那孩子雖然死了，但仍是姬家道種，以道種的身份離世。
既然如此，其父母也是身份尊貴，若是就此處死囚禁，隻怕難以服眾。
一陣激烈的爭論後，最終，姬道辛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將他們夫婦，逐出姬家，永不可再踏入。
不殺李天罡，則是看在他是李昊血脈父親的份上，況且此次情況複雜，李天罡也非直接兇手，才饒他一命。
但沒有李昊在，李天罡這個外族人，他們必定要徹底斷絕關係。
包括姬青青，也被剝奪姬家身份，雖她不是主謀，但卻是間接害死李昊。
在道種有難的情況下，不第一時間保道種，便是大罪！
時間飛逝。
自李昊隕落的消息，已經過去一個月。
從最初的震驚、議論，到如今，隻是偶爾提及，這倒不是他們遺忘了，而是不願再揭開那道傷疤。
姬道辛跟姬天朝，都親自前往了深淵，但看到深淵下麵沉寂的血湖，以及上麵肆虐的道念，都是默然。
難怪三祖沒出手，這樣的道念，即便是他們墜落，都會脫層皮，必須馬上掙紮出來才行。
“我姬家的氣運，是衰竭了麽……”
姬道辛立在深淵上，喃喃自語，眼神黯然低落。
沒想到好不容易出了一位絕世天驕，還是混血，就像意外之喜，是上天賜予的禮物，結果，卻就這麽隕落了。
姬天朝沉默不語，相比起那孩子的天資，他惋惜的不是於此，而是跟那孩子短暫的相處，那孩子的性情…
三哥的囑托，他也沒能完成，若三哥知曉，必定會非常難過吧
……
……
大道肆虐的深淵下，平靜的血湖深處。
一顆隻剩嬰兒拳頭大小的白色顱骨，浸泡在血水中。
除顱骨外，身體其餘的部位全都消失了。
此刻，這顱骨中，時不時泛起赤金色光芒。
祭靈真魔功在運轉，仍在凝練，李昊的意識沉靜，從血湖中汲取的那絲絲力量，如穿針引線般，不斷衝擊那道瓶頸。
渾然不知時間為何物，但李昊一刻都不能停歇，否則等待他的，便是永遠的黑暗。
又過數日，那顱骨被血水衝刷，收縮得更小了，像拇指蓋。
李昊的意識變得極其微弱，但仍沒放棄。
白骨飄蕩，被侵蝕得越來越小，最後如一粒黃豆般。
李昊的神魂寄縮其中，已經快要無處可去，他心中悲憤，選擇燃燒神魂，以最大的速度，汲取那血湖中的血力。
隨著神魂如燭火般在那一粒白骨中燃燒，汲取的速度陡然增強了許多。
轟地一聲，陡然間，那道瓶頸竟被衝破了。
一種難以想象的蓬勃生機，湧入到白骨中。
李昊感覺自己進入到一種玄妙的狀態中，這種感覺他非常熟悉，進入其他極境都是如此。
李昊頓時明白，自己打破的這道瓶頸，是三不朽極境！
雖然隻剩一粒白骨，但李昊有種感覺，隻要借助這蓬勃到無法想象的生機，他即便隻剩一滴血，也可重生！
除蓬勃生機外，他的神魂似乎也得到某種凝練，能夠與這粒白骨徹底融合。
隻要還殘留身體一部分，那殘留的部分中，都將有他的神念，而一念即可滴血重生！
不死，不壞，不衰，是為三不朽。
如今這極境，李昊將其稱為不死不滅境！
三不朽境，本就是凝練肉身的境界，因此在不死境，能夠神血傳承。在不壞境，能夠千萬兵馬中縱橫，寶體不破，而不衰境，更是激發出肉身潛藏的秘力，短時間內爆發出無窮無盡的力量。
這極境，便是將肉身錘煉到極致，滴血蘊神，神念重生！
換而言之，除非將李昊粉身碎骨，徹底磨滅成灰燼，否則便無法殺死！
相比起三不朽其他三境的強大生存能力，簡直是質變的提升！
此刻，隨著李昊念頭轉動，蓬勃的生機自白骨中爆發，白骨迅速增長，頭發滋生，血肉凝聚。
轉眼間，一顆腦袋就出現在血湖中。
但凝聚到這裏，李昊卻停了下來。
達到極境，他對肉身的掌控力更加細微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中蘊含著兩股極微弱的氣息。
而這兩道氣息，正是李天罡跟姬青青的血脈。
他忽然有些想笑。
風雪漫天，那少年被逼出了家門。
高舉雙生花，卻被斷鎖砸入深淵。
那不曾在意，用觸須纏繞他小指拉鉤的藤妖，悄悄跟他做下了不離不棄的約定。
那最後湧入到體內，助他逼近極限的輕語，讓他如今重獲新生！
他笑著，收散了力量。
身體飛速地潰爛，白骨消散，剛新生的腦袋，轉眼間又被磨滅到隻剩下一滴血。
但即便是這一滴血中，也蘊含著微弱到極點的那兩道血脈氣息。
李昊深吸了口氣，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非常冒險，即便是以不死不滅境來做，都有可能消亡。
但，他依然選擇這麽做。
“今後，我即是我，以我心見天心，以天心證我心！”
李昊的神魂爆發，以大意誌將那一滴血中的兩道氣息斬斷。
徹底分裂！
分裂出的半滴，迅速湮滅。
但此舉，不亞於在他此刻瀕臨滴血絕境的時刻，再次遭受重創！
隨時死去。
但李昊的意誌，卻前所未有的旺盛，前所未有的強大！
原先迷茫的道心，在這一刻凝聚起來。
以天地立心！
以山河萬物鑄骨！
以日月星辰塑肌！
以無上道念為血！！
“我即是真我，我為昊天，無上尊！！”
山崩海嘯般的力量，自那半滴鮮血中爆發，整個平靜的血湖，在此刻竟震顫搖晃起來，掀起陣陣波濤暗流！
那一滴血不受血湖侵蝕，此刻爆發出熾烈到極致的光芒，血液凝聚，如有靈性般蜿蜒，以無上道念意誌為血，衝出了血湖！
那深淵之上，似有無盡的光華凝聚而來，血肉滋生！
在血肉之下，白骨重塑，極速生長，最終，那顆胸腔中，一顆澎湃跳動的心髒凝聚。
那身材勻稱到完美的少年身軀，緩緩地抬起頭來，一股與天地同立的氣息，從其身上散發出來！
那乾坤玉帶從他身上要滑落，被李昊拽住，纏繞到手臂上，高高舉起。
但這乾坤玉帶的材質，明顯還不如李昊的身軀，隻是被妖聖的血濺到浸濕，就已經有腐爛破損的跡象。
裏麵的天地空間，也露出一角，像個缺口，血水蕩漾到裏麵。
“這，這是哪？”
赤血藤妖王從裏麵伸出一道血色觸須，驚愕地探查外麵的情況，被一片蕩起的鮮血濺到，頓時慘叫一聲。
“好疼！”
“我的力量好像被禁錮了，我飛不起來了。”
赤血藤妖王試圖從天地空間中飛出，但卻驚慌的發現，自己無法調動體內能量。
看到手臂高高舉在湖麵上的李昊，後者的手臂已經破破爛爛，露出血肌和骨骼，它呆了一下，似是明白過來。
“咱們，是要死了嗎？”
它輕輕地，顫聲問道。
李昊聽到它的話，沒想到自己臨終前，陪伴在身邊的居然是隻妖魔。
他心頭澀然，舉目朝四周望去，卻是漆黑無邊，看不到岩壁。
掉落的血肉砸落湖中，讓湖水劇烈蕩漾，將他的身體在湖麵推來推去，也不知離岩壁還有多遠。
“我試試，看能不能找到岩壁。”
李昊說著，雙腿使勁蹬水，單臂揮舞，朝一個方向徑直遊去。
但沿途不斷有大塊的肢體墜落，揚起的浪花，又將他推動迴去。
這妖聖的身體原先似乎隻是靠一股力量支撐，而如今失去那股力量，便在頃刻間化作早已腐爛萬年的肉塊，崩潰解體，淹沒在這腥臭腐爛的血湖中。
“小心。”
赤血藤妖王急忙道。
李昊看到頭頂一塊掉落的肢體砸下，急忙全速朝旁邊遊去，但還是被擦到肩膀，頓時將他的身體帶入到血湖深處。
陣陣窒息的感覺湧來，李昊急忙攥住乾坤玉帶，奮力遊向湖麵。
等他遊上來時，身上大半的血肉都已經震蕩和腐蝕脫落，隻剩下少許的肉絲掛在白骨上，極其駭人。
李昊揚起白骨手臂，看到五根白骨握住的乾坤玉帶，指縫極大，根本阻擋不住血水，玉帶已經徹底濕透，並且腐蝕嚴重。
“沒想到，把你帶到這種死地中來了。”
在這瀕臨生死之際，李昊反倒慢慢平靜了下來，抬頭望著那遙不可及的天際，那座巨大的囚天島，此刻渺小到如一粒芝麻般，在視線中隻占據極其微小的麵積。
他的目光望著那空悠悠連雲霧都沒的秘境天空，似是自語般說道：
“這外麵的世界，其實也有美好的，可惜沒機會帶你去看了。”
“嗚……好疼啊。”
赤血藤妖王的觸須，從乾坤玉帶的空間中再次爬出，它雖然在叫疼，卻朝李昊的手臂纏繞過去：
“你吃掉我吧，反正也是死，吃掉我的話，你能再堅持一下。”
李昊微怔：“你讓我吃你？”
“你不想吃嗎，你先前是怕逼急我，我自爆是吧？”
赤血藤妖王的觸須朝李昊的骷髏腦袋跟臉頰纏繞過來，似是一雙輕柔的手掌，溫柔而小心地捧著李昊如枯骨般的臉頰：
“事到如今，咱們都會死，如果我的命運就是被人吃掉的話，那我一定選擇是伱…”
“為什麽？”
赤血藤妖王沒迴答，而是觸須中綻放出血芒，主動朝李昊已經成骷髏般的嘴裏灌入進去。
“因為先前咱們拉過鉤…”
“我不會丟下你，所以隻要我死在你前麵，就是你丟下我了，不算我違約…”
它低聲說著，聲音逐漸虛弱，身體從乾坤玉帶的空間裏鑽出，化作蛟蟒般的血芒，順著李昊的腦袋，朝他的身體鑽去。
這不是李昊在吃，而是它主動朝李昊的身體裏鑽，將自身獻祭為血食。
在看到那少年渾身腐蝕破爛卻手掌高舉乾坤玉帶時，它就知道，自己跟對人了。
李昊怔住，呆呆地懸浮在血湖上。
先前答應過它，帶它走出大荒，每日咬一口，收利息。
那時的它，將自己的身體視若珍寶，小心守護。
如今，少年還未完成自己的承諾，它卻已將自身全都獻給了他。
它隻是李昊從未放在心上的妖魔。
李昊想到那悄悄纏繞到自己小指上拉鉤的觸須，眼眶頓時紅了。
他的腦袋被血芒覆蓋，磅礴的血氣朝他的身體中湧去，滋潤骸骨。
原先凝練到堪比九鑄神兵的肉身，在得到這份磅礴的血氣力量滋潤下，似乎有某種瓶頸鬆動了。
此時，周圍血湖對骨骼的侵蝕速度，也忽然降低下來，並且，李昊從這血水中能感受到一陣陣深邃的力量。
他怔了一下，迅速運轉祭靈真魔功，將這血水中那陣陣深邃的血力吸收過來。
先前他無法吸收，但此刻似乎跨出了某道瓶頸，他能運功勉強消磨這聖人境的血肉力量了！
不過，這速度極其緩慢，如抽絲般漫長。
但李昊忍住悲傷，全力運轉祭靈真魔功，他知道隻有這樣，才能有一線生機，不辜負它的獻身。
一塊殘肢砸落，將李昊的身體拍進了血湖中，他沒再掙紮，而是盤腿在血湖內，全心全意地凝練和吸收。
隻是，他吸收的速度似乎追趕不上侵蝕的速度，骨骼在慢慢剝落，碎裂成片。
身體在逐漸磨損，收縮得越來越小。
但汲取和盤繞在腦袋上的那道血芒，卻逐漸凝聚得更加深沉…
……
……
荒海上，一道身影如瞬移般出現，隨後陡然消失。
等下一瞬再出現時，已經懸空立在荒蕪深淵之上。
那深淵上的禁空法則，對他竟然無效。
他一頭蒼白長發飛揚，渾身穿著極樸素的古袍，麵色凝重。
雙目凝視著下麵的漆黑深淵，他的視線似乎能看到深淵底部，那翻江倒海的血水，以及已經崩潰瓦解的聞人姬肉身。
“那份執念居然消散了？”
老者雙眸一凝，這聞人姬曾經襲擊聖祖，但聖祖念及她曾在座下陪伴的時光，雖擊潰她的意識，卻沒有徹底抹去她的殘念，並將她的殘念封印在這肉身中。
若不封印的話，便可能會被歿河吸收，融入到最可怕的歿河中。
如此一來，既對蒼生是危害，對聞人姬而言，也是永世難以解脫。
隻是沒想到，如今這殘念居然消散了。
是執念圓滿，自己消散，還是超脫離去？
他仔細打量著血湖，能感受到這是一湖毒血，具有極強危害和腐蝕力，以及那聞人姬肉身上殘留潰散的法則。
這法則在潰散中，會變得紊亂，原先由大道凝聚的法則，如今隻剩本源的大道，隻會無差別造成傷害。
雖然沒觸碰，但他已經看出這聞人姬修煉的大道，是衰老。
隻要靠近此處，哪怕在血湖之上，都會急速衰老，凋零。
正因它的法則如此可怕，在那場大戰結束，聞人姬耗盡力量，才會徹底透支，使自己的肉身腐爛成這樣。
若是其他聖人境，肉身可萬年不壞，更別說腐爛了。
“是誰將它喚醒？”
老者皺眉，心中感到一絲困惑，聖祖是他爺爺，他記得爺爺將此物封印於此，但無數年來，相安無事，如今怎會讓它鬧出這樣大的動靜？
他目光一轉，落在其中一根垂落在深淵岩壁邊的鎖鏈上，抬手一招。
那鎖鏈上一道黑影飛來，白發蒼蒼，奄奄一息。
但隨著離開深淵，她身上的氣息也在漸漸恢複過來，驚愕地道：“三，三祖！”
這身影正是姬雲月，她並沒有死，先前她鬆開李昊的手，不想拖累那孩子，不料那妖聖的觸須沒有攻擊她，而是直接朝李昊追趕過去。
顯然，這妖聖是被李昊身上的聖人氣息吸引。
而這也讓她緊抱著鎖鏈，得以保住一條命。
“怎麽迴事，是你將它喚醒的？”
老者皺眉問道，對眼前的老婦並不認識，但知道應該是某位子孫後輩。
聽到三祖問起，姬雲月心中的悲傷全都湧出，先前淵天碑被推翻砸落，她也看到了，讓她目眥欲裂。
那可是姬家道種，居然被那群該死的罪犯給舍棄了！
她恨不得上去將他們全都殺光。
“三祖，您快去救救咱們姬家的道種吧，他被那妖聖吞了，也不知……”
姬雲月連忙說道。
“道種？”
老者微怔，臉色微變了下，思緒轉動，立刻推斷出了原因，隻怕是那道種將聞人姬喚醒。
姬家道種，大多都有聖骨，唯有聖骨，才可能對那聞人姬造成影響，隻是以往誰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而且姬家道種身份尊貴，也不會來這種兇地，這就像得寵的太子不會輕易去探訪監獄一樣。
“那妖聖已經死了。”
老者看著姬雲月焦急地模樣，道：“除你外，也沒別的活口，除非他在血湖裏麵，隻是有那血水中的大道氣息掩蓋，無法窺探，但……”
“但什麽？”
姬雲月緊張問道。
“但如果真在血湖中，就算是聞道境也得脫層皮，早就掙紮出來了，否則浸泡這麽久，必死無疑。”
老者看了眼深淵，眉頭皺了皺，道：
“這聞人姬的殘念，應該是得到他體內聖骨上的聖力，已經超脫消失，舍棄了這肉身，要麽就是執念圓滿，自行消散了。”
“三祖，那孩子體內沒有聖骨。”
姬雲月連忙道：“隻是有道聖人印記。”
“聖人印記？”
老者微怔，眼眸微動：“數日前我隱隱感應到的一絲聖力氣息，莫非就是他承接聖人印記的時候？”
“應該是。”
“那就更不可能活了，聖骨都沒，他境界如何？”
老者問道。
“三不朽境。”
姬雲月說著，又趕忙補充道：“但他創造了神話，打敗了有聖骨的姬玄神，還以三不朽境破開了他的道域，若這孩子踏入四立境的話，我簡直不敢想象，他未來會多強！”
“三不朽破道域？”
老者眼眸頓時一凝：“你確定？是有什麽聖心至寶麽？”
“沒有，隻是靠自己的拳頭。”
姬雲月連道：“他是開辟四道極境，其中一道，應該是陸地仙人境，能短期爆發出超乎想象的力量。”
“陸地仙人……”
老者怔住，他頓時明白了原因。
因為，他也踏入了這道極境。
“原來如此……”
他的心中有些動容了，低頭看著那深淵中蕩漾的血湖，眼眸中浮現出一絲遺憾和憤怒：
“這麽說，還真是一位絕世妖孽，甚至是有希望踏入聖境的存在，但你們怎麽會讓他來這裏？！”
“他是混血，他母親因私嫁外族被囚禁在這，他是來接他母親的……”
姬雲月說著，哀求道：“三祖，您救救他吧，也許他還活著。”
混血……老者微微錯愕，本以為沒有聖骨就算了，居然還是一位混血。
他看著姬雲月不停流淚的蒼老麵容，眉頭緊皺，這聞人姬會被聖力吸引的事，他也是此刻才意識到，怪罪這些人也沒用。
他歎息一聲，道：“別哭了，他不可能活下來，雖然聞人姬隻剩下肉身，還不是巔峰時期，但不是一個道種能夠抵擋的。”
他抬頭看向囚天島，注意到島上的情況，臉色陰沉，帶著姬雲月如瞬移般消失，下一刻便出現在囚天島上空。
“三祖！”
看到這陡然出現的老者跟姬雲月，正要爆發衝突的島上眾人，都是一愣，旋即駭然變色，紛紛跪地。
姬雲清看到姬雲月，原本憤怒到赤紅的臉色卻是一愣，甚至都顧不上給那位三祖行禮，急忙道：
“四姐，樂平呢？！”
“樂平他墜落深淵了！”
姬雲月悲泣道。
姬雲清心中剛升騰起的驚喜和激動，轉眼便又再次跌落下去，如大鼓震蕩在胸口，腦子發懵。
姬雲月跟李昊一同前來，應該是一根鎖鏈，但姬雲月活下來了，那孩子卻沒活下來？
“三祖，求您救救樂平，那孩子是我姬家道種，天資絕世，絕不能死啊！”
姬雲清陡然反應過來，急忙跪地祈求道。
“三祖，求您救救我兒！”
姬青青也幾乎同時跪下，情緒激動地道。
李天罡也意識到眼前這位老者，實力極其恐怖，單憑其能夠懸空在深淵之上，就足以看出其可怕。
他也迅速跪下，將腦袋狠狠磕在地上：“求前輩救救我兒，我李天罡願為姬家做牛做馬……”
“沒得救了。”
老者打斷了他的話，目光掃了眼眾人，旋即落在這淵天碑上。
僅僅一眼，他腦海中迅速勾勒出這裏發生的事，眼神頓時變得冰冷起來。
“哼！”
一聲冰冷的冷哼，老者沒說話，隻是揮手一卷，將他們全都收到袖中世界。
隨後，他抬手一招，那兩根垂落到深淵裏的淵天鎖，如受牽引般向上飛來。
他手掌一揮，傾斜的囚天島擺正了位置，被推動到深淵上空，隨後，兩座淵天碑筆直飛掠上來，鎖鏈聲嘩啦啦作響，又插到了囚天島中。
等囚天島恢複原樣，老者看了眼深淵，眼中帶著一絲低沉。
他沒再多待，將姬雲月也收入到另一袖中，轉身瞬移消失。
等三息後，他的身體出現在聖山頂，短短片刻，便橫跨數十萬裏。
他袖袍揮舞，原先囚天島上的眾人，都被他甩袖落在地上。
而另一袖中，將姬雲月也釋放出來。
姬道辛的身影急速飛馳而來，如瞬移般接連閃爍，出現在老者麵前，連忙躬身道：
“三祖。”
“囚天島出事了，聖祖封印的聞人姬蘇醒，將道種吃了。”
老者冷聲道：“我姬家道種，你怎麽會讓他去那種地方？就不能派人將他母親送到聖山來嗎？！”
聽到三祖話中的怒意，姬道辛呆愣住，這短短片刻的訊息太大了。
囚天島出事？
他隻是隱隱感覺到那邊似有氣息，畢竟相隔太遠了。
“道，道種被吃？”
相比起三祖話裏的怒意，姬道辛卻是猛地看向姬雲月，顫聲道：“那孩子，他死了？”
姬雲月落淚道：“他墜落深淵，被妖聖吃了。”
姬道辛瞳孔震動，有些難以置信。
看到三祖那鋒利的目光，他頓時清醒過來，臉色變了變，低頭道：
“我本來是說等荒海平靜，派人去接迴他母親，但那孩子等不及，從觀天鏡上看到他母親受苦，非要親自前往……”
三祖臉色愈發陰沉，但這話他倒是能理解。
而姬道辛的話落在旁邊的李天罡跟姬青青耳中，卻讓二人臉色都是一變，姬青青身體微微顫抖，悲愴大哭起來。
“三祖，那妖聖現在？”
姬道辛急忙問道。
“已經離開了，暫時還不知道是超脫入聖，還是執念消散。”三祖冷聲道。
“那孩子的屍首也沒麽？”
姬道辛眼中也露出一絲悲意，單論天資，那孩子絕對是姬家萬年來數一數二的天驕，居然就這麽隕落了？
而且是隕落在姬家秘境中，簡直是死的荒謬！
“那聞人姬血肉腐爛成湖，湖上道意肆虐，不可能留下屍首的，早就灰飛煙滅了。”
三祖臉色陰沉，道：“我還未真正踏足聖境，連我都會受到影響，更別說一個孩子了，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願意去搜尋一下，但現在連一絲的可能都沒。”
說到這，他看了眼下方眾人，眼神冰冷，對姬道辛道：
“具體的事情，你問他們吧，怎麽處置你自己安排。”
說罷，甩袖轉身踏出，瞬移消失不見。
聽完三祖的話，包括姬道辛在內，眾人都是臉上灰敗如土。
萬分之一的可能都沒？
灰飛煙滅？
李天罡跟姬青青都是一臉蒼白。
李昊隕落的消息自聖山傳出，整個姬家都震動了。
這些日子，李昊的名聲如秘境烈日般耀眼，無人不知，與其相關的事，稍有一點都會被人捕捉，更別說如今傳出他的死訊。
“什麽？”
一處洞府中，正在修煉的姬玄神，看著眼前父親眼神帶著喜色說出的話，猛地站起：
“他死了？”
“沒錯，聽說是他身上有聖人印記，將囚天島下封印的妖聖激醒，被妖聖吃了！”
中年男子滿臉感慨，道：“我活了幾百年，也是才知道那囚天島下，居然有妖聖封印，聽說是聖祖斬殺的妖聖，因念舊情將其封鎖於此，沒想到如今幫了咱們大忙！”
“那孩子死了，你現在又將是我姬家道種！”
他看向自己的兒子，眼中滿是驕傲和自豪，還有一絲隱隱的敬畏：
“都說天妒英才，我算是真的見識到了，那孩子福緣淺薄，承受不起我姬家這樣的恩寵，聖人印記加身，反倒對他來說是災禍，嘖嘖……”
“別說了！”
姬玄神猛地喝道。
中年人一愣，臉色微變了下，卻沒有發怒，反倒有些茫然：
“玄神，你……”
“我姬玄神何懼對手，敗給他隻是因為我不夠強！”
姬玄神雙目中帶著怒火，怒視著眼前的父親：“他死掉才落在我手裏的道種之位，你覺得我會稀罕嗎？！”
中年人錯愕，道：“可，可畢竟是道種……”
“燕雀不知鴻鵠之誌！”
姬玄神看到眼前的父親，眼中露出恨鐵不成鋼的厭憤，冷著臉道：
“你走吧，我要清修了！”
“……”
中年人看了一眼，心中苦笑，轉身離開了。
“我還等著聞道境再一戰的……”
姬玄神坐迴到道台上，臉色難看，先前被那少年挑戰打敗，他心中雖然憋屈，但卻有種前所未有的修煉動力。
在這種意念下，他感覺自己已經隱隱觸摸到了聞道境。
跟那少年的一戰，讓他隱約窺探到屬於自己的道。
但如今，那少年卻死了。
“混蛋！”
他憤怒地一巴掌拍出，將道台震裂。
李昊的死訊造成極大轟動，無數人湧到議事殿外，想了解詳情。
姬道辛跟姬天朝等戰神和長老，全都到來，審訊當時在場的所有人。
等問出事情經過後，他們無不錯愕，連李天罡都愣住，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妻子。
眾多罪犯心驚膽戰，將罪責全都推到姬青青的頭上，說是給她選擇機會，而她沒阻攔。
麵對眾人指責，心情悲痛的姬青青無力爭辯，那一刻她內心做出的選擇，確實讓她無可辯駁。
“你，你怎麽……”
姬雲清跟姬雲月雖然在場，但此刻才知曉事情原委，險些氣昏過去。
“那可是你兒子啊！！”
姬雲月跺腳道：“他還有未來啊，你怎麽忍心斷送？！”
姬青青渾身顫抖，淚水模糊，哽咽道：
“我不想選，如果可以的話，我寧可用我的命來換他，但沒有這樣的選擇，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我的夫君跟我生死與共，我們一起並肩十幾年曆經生死，我，我沒辦法辜負他。”
“那你就能辜負那孩子嗎？”
姬雲清氣得對這位侄女激動咆哮道：“你可知道，那孩子為你，舍身冒死來我姬家，他是混血身份，他幾乎是冒著生命危險過來的！”
“為了你，他忍受侮辱，大戰天驕，他根本沒打算繼承我姬家道種，隻是因為你，他才舍命去戰，你怎麽忍心的啊！！”
“沒有他的話，你根本無法洗罪，你的夫君，也根本不可能活著待在我姬家！”
姬青青呆住，她轉頭看著李天罡，道：“不是你帶他來的嗎？”
李天罡已經收起震驚，妻子的話落在他耳中，讓他心防如決堤，既悲憤，又無力，更多的卻是對自己的痛恨，若自己不踏上那條鎖鏈，就沒有這樣的選擇了。
“我是來找他的，他叛出李家，我想帶他迴去……”
李天罡悲傷轉頭，無顏去看自己的妻子。
“叛出李家？”
姬青青怔住。
李天罡不願再細說那段事，隻道：“燕北征戰迴來後，我們有些矛盾，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他要求太嚴苛，我來這就是找他的，我怕他出事……”
姬青青怔道：“可你還將我們曾經定下的名字告訴他了，你們的關係難道不是和睦的嗎？”
“昊兒自小聰慧，數月大的事都記得，我從未跟他說過，可能是你自己說起的，被他記住了……”李天罡眼眶濕紅道。
姬青青臉上失去血色，腦海中忽然想到燕北出征前，自己抱著孩子低語，那是她唯一一次說起那名字。
那孩子……記住了。
那他應該也記住了其他的話吧。
姬青青的淚水湧出，捂住嘴，她不敢想象，那孩子若懷抱著那樣的期望而來，最後墜落下去時，該是何等的心情，怎樣的絕望。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她哭得泣不成聲。
姬道辛等人憤怒地看著他們，既是憤怒，又是無力，現在再怎麽怒斥，都無法挽迴了。
姬道辛下令，將囚天島上的所有罪犯，全都處死，包括那位老瘋子。
那老瘋子聽到要被處死，沒有哭喊求饒，反倒嘻嘻哈哈起來，似是早已真瘋了。
有長老憤怒提議，要將李天罡也處死，將姬青青再次關押囚天島。
這話得到不少人讚同，但還是有人持反對，表示那孩子雖然死了，但仍是姬家道種，以道種的身份離世。
既然如此，其父母也是身份尊貴，若是就此處死囚禁，隻怕難以服眾。
一陣激烈的爭論後，最終，姬道辛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將他們夫婦，逐出姬家，永不可再踏入。
不殺李天罡，則是看在他是李昊血脈父親的份上，況且此次情況複雜，李天罡也非直接兇手，才饒他一命。
但沒有李昊在，李天罡這個外族人，他們必定要徹底斷絕關係。
包括姬青青，也被剝奪姬家身份，雖她不是主謀，但卻是間接害死李昊。
在道種有難的情況下，不第一時間保道種，便是大罪！
時間飛逝。
自李昊隕落的消息，已經過去一個月。
從最初的震驚、議論，到如今，隻是偶爾提及，這倒不是他們遺忘了，而是不願再揭開那道傷疤。
姬道辛跟姬天朝，都親自前往了深淵，但看到深淵下麵沉寂的血湖，以及上麵肆虐的道念，都是默然。
難怪三祖沒出手，這樣的道念，即便是他們墜落，都會脫層皮，必須馬上掙紮出來才行。
“我姬家的氣運，是衰竭了麽……”
姬道辛立在深淵上，喃喃自語，眼神黯然低落。
沒想到好不容易出了一位絕世天驕，還是混血，就像意外之喜，是上天賜予的禮物，結果，卻就這麽隕落了。
姬天朝沉默不語，相比起那孩子的天資，他惋惜的不是於此，而是跟那孩子短暫的相處，那孩子的性情…
三哥的囑托，他也沒能完成，若三哥知曉，必定會非常難過吧
……
……
大道肆虐的深淵下，平靜的血湖深處。
一顆隻剩嬰兒拳頭大小的白色顱骨，浸泡在血水中。
除顱骨外，身體其餘的部位全都消失了。
此刻，這顱骨中，時不時泛起赤金色光芒。
祭靈真魔功在運轉，仍在凝練，李昊的意識沉靜，從血湖中汲取的那絲絲力量，如穿針引線般，不斷衝擊那道瓶頸。
渾然不知時間為何物，但李昊一刻都不能停歇，否則等待他的，便是永遠的黑暗。
又過數日，那顱骨被血水衝刷，收縮得更小了，像拇指蓋。
李昊的意識變得極其微弱，但仍沒放棄。
白骨飄蕩，被侵蝕得越來越小，最後如一粒黃豆般。
李昊的神魂寄縮其中，已經快要無處可去，他心中悲憤，選擇燃燒神魂，以最大的速度，汲取那血湖中的血力。
隨著神魂如燭火般在那一粒白骨中燃燒，汲取的速度陡然增強了許多。
轟地一聲，陡然間，那道瓶頸竟被衝破了。
一種難以想象的蓬勃生機，湧入到白骨中。
李昊感覺自己進入到一種玄妙的狀態中，這種感覺他非常熟悉，進入其他極境都是如此。
李昊頓時明白，自己打破的這道瓶頸，是三不朽極境！
雖然隻剩一粒白骨，但李昊有種感覺，隻要借助這蓬勃到無法想象的生機，他即便隻剩一滴血，也可重生！
除蓬勃生機外，他的神魂似乎也得到某種凝練，能夠與這粒白骨徹底融合。
隻要還殘留身體一部分，那殘留的部分中，都將有他的神念，而一念即可滴血重生！
不死，不壞，不衰，是為三不朽。
如今這極境，李昊將其稱為不死不滅境！
三不朽境，本就是凝練肉身的境界，因此在不死境，能夠神血傳承。在不壞境，能夠千萬兵馬中縱橫，寶體不破，而不衰境，更是激發出肉身潛藏的秘力，短時間內爆發出無窮無盡的力量。
這極境，便是將肉身錘煉到極致，滴血蘊神，神念重生！
換而言之，除非將李昊粉身碎骨，徹底磨滅成灰燼，否則便無法殺死！
相比起三不朽其他三境的強大生存能力，簡直是質變的提升！
此刻，隨著李昊念頭轉動，蓬勃的生機自白骨中爆發，白骨迅速增長，頭發滋生，血肉凝聚。
轉眼間，一顆腦袋就出現在血湖中。
但凝聚到這裏，李昊卻停了下來。
達到極境，他對肉身的掌控力更加細微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中蘊含著兩股極微弱的氣息。
而這兩道氣息，正是李天罡跟姬青青的血脈。
他忽然有些想笑。
風雪漫天，那少年被逼出了家門。
高舉雙生花，卻被斷鎖砸入深淵。
那不曾在意，用觸須纏繞他小指拉鉤的藤妖，悄悄跟他做下了不離不棄的約定。
那最後湧入到體內，助他逼近極限的輕語，讓他如今重獲新生！
他笑著，收散了力量。
身體飛速地潰爛，白骨消散，剛新生的腦袋，轉眼間又被磨滅到隻剩下一滴血。
但即便是這一滴血中，也蘊含著微弱到極點的那兩道血脈氣息。
李昊深吸了口氣，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非常冒險，即便是以不死不滅境來做，都有可能消亡。
但，他依然選擇這麽做。
“今後，我即是我，以我心見天心，以天心證我心！”
李昊的神魂爆發，以大意誌將那一滴血中的兩道氣息斬斷。
徹底分裂！
分裂出的半滴，迅速湮滅。
但此舉，不亞於在他此刻瀕臨滴血絕境的時刻，再次遭受重創！
隨時死去。
但李昊的意誌，卻前所未有的旺盛，前所未有的強大！
原先迷茫的道心，在這一刻凝聚起來。
以天地立心！
以山河萬物鑄骨！
以日月星辰塑肌！
以無上道念為血！！
“我即是真我，我為昊天，無上尊！！”
山崩海嘯般的力量，自那半滴鮮血中爆發，整個平靜的血湖，在此刻竟震顫搖晃起來，掀起陣陣波濤暗流！
那一滴血不受血湖侵蝕，此刻爆發出熾烈到極致的光芒，血液凝聚，如有靈性般蜿蜒，以無上道念意誌為血，衝出了血湖！
那深淵之上，似有無盡的光華凝聚而來，血肉滋生！
在血肉之下，白骨重塑，極速生長，最終，那顆胸腔中，一顆澎湃跳動的心髒凝聚。
那身材勻稱到完美的少年身軀，緩緩地抬起頭來，一股與天地同立的氣息，從其身上散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