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李昊的早慧,眾夫人都有頗深的印象,但沒想到竟如此神異。


    若非他們這裏是神將府,對妖魔和某些特異情況感知極其敏銳,隻怕要以為李昊被人奪舍了。


    不過,這種天生記憶超群者,也並非沒有。


    因此,眾人震驚之下,卻不由得看向柳月容。


    柳月容此刻心底已經結冰般,直發顫,她已經明白,眼前這妖孽的孩子,絕對是從小就記得這事。


    但對方記得清清楚楚,這些年在她麵前,卻始終保持著微笑,麵對她的關切詢問,也都是一臉單純的迴應。


    甚至,這孩子還時不時送東西給自己吃,盡管味道不怎樣,但也算是一片孝心的模樣。


    結果。


    全都是偽裝的?!


    柳月容自詡自己已經算是頗為心思深沉了,但沒想到這個從小沒爹娘教導的孩子,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怪物!妖物!


    柳月容心中驚恐,但感受到其他人投來的目光,她腦海中瞬間清醒過來,知道自己此刻絕不能承認,否則乾風的前途就真的毀了。


    “這就是你的證據?!”


    柳月容不禁冷笑起來,道:“好深的謀劃啊,你說的這些話,簡直是漏洞百出!”


    她看向眾人,道:“這種事,他隨便問問山河院的趙伯就能知道了,不算什麽稀奇,這也能叫證據?”


    她看著李昊,道:“你既然說我當年給你下毒,你為什麽不去跟大夫人告狀?你當年怎麽不說?!”


    眾人聞言,覺得也有幾分理。


    若當年李昊還是個孩子,說出這話,加上後來又覺醒不出神血,眾人自然就毫無疑問了。


    但如今的李昊……盡管還是個少年,但卻已不是孩子了啊。


    若兩三歲,天性單純,還未懂事,說的話可信度極高,但如今的李昊,已經是能夠爭奪真龍的英姿少年!


    他已經有足夠能力撒謊、編造。


    李昊見她狡辯,冷聲道:“我當年就算說了,沒踏上修行,沒達到覺醒神血的境界前,誰會信一個孩子的話?伱到時一樣有借口說,隻是孩子的口無遮攔,不知道是被哪個下人灌輸了這話,然後再找個下人當替死鬼就行!”


    “但我父母不在身邊,我一旦暴露此事,你必定會再次暗害我,我怎麽防?!”


    柳月容怒道:“說來說去,你就是沒有證據,光憑一張嘴在這裏編造!”


    李昊確實沒有確切的證據,畢竟這件事過去太多年不說,當年對方給她服用這顆毒藥,早就防備到事發,因此他這些年陸續找人檢查身體,卻根本檢查不出來任何問題。


    沒有任何殘留!


    他唯一能證明的,就是用自己的記憶來證明自己的話是真實的。


    但如柳月容所說,這種事是有爭議的,而李昊早也料到如此,因此打算在真龍爭奪時,先斬後奏再說,將其兒子廢掉或殺死,沒想到被阻攔了。


    賀劍蘭看了眼李昊,又看了看柳月容,眼底慢慢露出冷意。


    李昊這孩子算是她看著長大的,盡管李昊今日的表現和說的話,讓她大為震驚,但她還是選擇了相信李昊。


    其他夫人,則麵色遲疑,這件事沒有證據,僅靠雙方爭論,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而且,若李昊說的是真的,迴想起這些年來,李昊的扮演,她們心底也感到幾分寒意,這孩子的心思未免太深沉了!


    李清正目光凝視著李昊,心底卻是恍然,他跟李昊的接觸,比這些小輩夫人更深,棋道如人,他自然是相信了李昊這話。


    陳賀芳剛出關,對這些事不怎麽知曉,這些年雖然悄然觀察過一些,但終歸隻是大致了解,此刻這驚天隱秘,別說她不在院中,就算是代為執掌九院的賀劍蘭,都被蒙在鼓裏。


    看著那少年,她眼神複雜,也許是某種偏愛,那少年身上總是帶著九郎的影子,讓她內心不自禁地,偏向了多些。


    “你說我廢你神血,當年你父親從邊關傳信迴來,大家才知道你父親二十三歲就踏入三不朽!”


    柳月容見院內寂靜,眾人似乎都陷入沉默和沉思,她咬著牙道:“在這之前,誰能知道你父親的情況,誰能知道你體內會有覺醒神血的可能?!”


    聞言,眾人臉色微變,確實。


    除非柳月容提前知曉,但這就要看李天罡是否暴露過給柳月容了。


    刹那間,全院的目光都落在了李天罡身上。


    李天罡滿臉陰沉,眼底含著怒光,麵對眾人投來的視線,他自然明白是什麽意思。


    盡管眼前是他兒子,但他卻無法偏袒,多年刑部執掌,他從小就注重律法,規矩!


    有法才有道,有法才嚴明,才能延續!


    “二嫂應當不知道我的情況。”李天罡沉聲說道。


    聽到他這麽說,柳月容不禁鬆了口氣,道:“還算你李天罡有點良心,如此看來,乾風受傷的事倒未必是你唆使,莫非是他接觸了誰,胡編亂造!”


    李昊的臉色卻一下子陰沉了下去,凝視著自己這位父親:


    “你當真從來沒在她麵前暴露過,或別的地方暴露過麽,她必定是知道的,我親耳所聽,怎會有假?!”


    李天罡聽到李昊的質問,不禁看向他,此刻他心底也在迴憶,但自己踏入三不朽極其隱秘,他沒跟任何人告知,唯有自己的妻子知曉。


    但妻子常年在自己身邊,況且妻子的才情智慧都高於他,怎麽會將這事泄露?


    看到李天罡沉默,李昊眼底頓時露出難以掩飾的失望。


    若是別人不信他,他倒還能理解,但這位父親都不相信,甚至連偏袒的心都沒!


    但旋即,李昊心中又自笑了。


    十四年未見,哪來的情分,除血脈外,還有什麽像父子?


    偏袒?為何要偏袒?自己莫非寄希望於那血脈之情麽?


    “空口亂說,借此想殺死乾風,好狠的心!”


    柳月容看著場中孤獨無依的沉默少年,眼底露出寒光:“況且就算退一步來說,這是我跟你的恩怨,你怎麽能對自己的堂兄下這樣的狠手?!”


    “乾風可曾得罪過你!”


    李昊迴過神,目光驟然冰冷,死死盯著她:“這件事他知不知情,我不在意,他承你恩澤,就要受你牽連!”


    “本來我隻想廢掉他,但他先動殺機!”


    “今日,你們母子都別想走!”


    看著李昊渾身殺氣衝天的模樣,眾人都是臉色微變。


    柳月容氣笑了,道:“好好好,李天罡,這就是你教育出來的兒子是吧,簡直無法無天,你就這麽縱容他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嗎?”


    “當年你二哥封平,可是替你擋過劍的!”


    “若沒有那一劍,你早就死了!”


    她眼神憤恨地盯著李天罡:“若不是替你擋劍,你二哥受傷,後麵他又怎麽會死?!”


    李天罡渾身一震,瞳孔微微收縮,唿吸都粗重了起來。


    “你兒子拿下真龍,就敢如此猖獗,目中無人,將來隻怕整個李府沒被妖物殺死,反倒要被他殺幹淨了!”


    柳月容殺人誅心般說出字字恨意的話。


    “沒錯!”


    眾人都是沉默,但忽然人群中卻傳來一道清脆聲。


    李鳳華猛地抬頭看去,發現是自己女兒,他正要怒斥,但卻看到女兒李如夢哭著跑了過來,在其臉上,有道鮮紅的五指印。


    他不禁變色,道:“你,你這是誰打的?”


    眼底已經浮現出怒色,對這女兒,他是疼愛至極。


    李如夢轉頭指著李昊,憤怒地道:“就是他,他囂張跋扈,我剛剛不過是看不下去,說了幾句,他就打我!”


    “要不是明光哥他們在場,他隻怕還要殺了女兒!”


    “這事明光哥他們都可以作證。”


    聽到女兒的話,眾人都是變色,看向李昊和李明光。


    李明光也是微怔,他雖然憤怒李昊,但剛剛李昊掌摑李如夢的事,他們都在場,知道是李如夢失言在先,李昊雖然出手教訓,但似乎沒李如夢說的要殺人那麽嚴重。


    麵對眾人看來的眼神,他麵色猶豫。


    賀劍蘭立刻問道:“是這樣麽,你在場的話,怎麽不阻止?”


    李明光低頭道:“李昊堂弟確實出手了,太過突然,我沒料到,沒來得及反應,但……”


    話還未說完,陡然間一道清脆地聲音,將他的話打斷了。


    一道鮮紅的掌印,出現在李昊的臉上!


    全院的所有人都驚呆了,看向出手的人,赫然是李天罡!


    而這一巴掌打的極重,以李昊的體質,嘴角也溢出鮮血,身體向後倒退數步。


    李昊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魁梧高大的男子。


    但看到的是一雙憤怒而威嚴四射的眼眸。


    “你簡直是,太無法無天了!”


    李天罡憤怒地道:“胡亂結交豬朋狗友,先前還去青樓丟人,我不知道這些年你都是怎麽過來的!”


    “所有人都寵愛你,疼愛你,看在我的麵子上,沒人敢教訓你!”


    “今天就讓我親自來教訓!”


    “前些日子還以為你性子乖順了,收斂脾氣了,但今天才剛拿到真龍,你就以為自己沒人能管得住了?!”


    他說話間,又再次朝李昊踏出一步。


    李清正變色,道:“天罡,這件事還需要調查,從長計議,至於如夢的事……”


    “五叔,你別管,這是我自家的事!”


    李天罡沒迴頭,但聲音冰冷。


    李清正怔住。


    “叔叔……”邊如雪跑了過來,滿臉驚顫,想為李昊求情。


    與此同時,一道白色身影卻忽然躥出,衝到李昊麵前,似乎要將李昊護在身後,正是小白狐。


    它眼底透露著恐懼,但還是直視著李天罡,渾身汗毛豎起,微微齜牙。


    “混賬,孽畜也敢無法無天了!”


    李天罡憤怒,隨手揮去,一股力量掀出,瞬間拍打在小白狐身上。


    小白狐慘叫,身體狠狠撞在院牆上,砸穿牆壁,如斷線風箏般掉落在遠處,生死未知。


    李昊的瞳孔瞬間收縮到如針孔般,迴過神來。


    但下一刻,他的腦子如轟地一般炸裂,雙目猛地通紅了。


    “李天罡!!!”


    少年爆發出衝天怒吼,目眥欲裂般憤怒地看著那個男子。


    如淵似海般磅礴的氣息從他身體上爆發出來,如原地卷起一道龍卷風,將四周的灰塵都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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