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福的話落,院落內似乎悄然寂靜了。


    趙伯慢慢睜大了滿是皺褶的眼眸,難以置信地看著李福,隨即又轉頭看向李昊。


    昊少爺……是十五裏境?!


    李天罡跟旁邊的羽玄都是愣住,臉上露出吃驚。


    李天罡看到李福如此激動,他知道以李福的嚴謹性子,絕不會無的放矢,但這消息也太令他欣喜和震驚了。


    “真的嗎?昊兒不是沒能築基,又沒溶血嗎?”李天罡忍不住激動地道。


    李福用力點頭,喜色地道:“真的!千真萬確!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個隻有昊少爺知道了,估計是二爺偷偷幫了少爺吧。”


    二叔……


    李天罡心中猛地一震。


    二叔可是四立境,而四立境有一個令無數武者都眼紅嫉妒的能力。


    那就是逆天改命!!


    能夠幫助一個人,將其命運修改,哪怕是天生廢物、乞丐,都能將其命運逆轉,成為絕世天驕,人中龍鳳!


    因此,有四立境坐鎮的家族,哪怕某一代衰落,也能將其攙扶起來。


    當然,如果接連衰落就不行了。


    因為四立境的逆天改命,隻有一次,隻能給一人!


    想到此,李天罡心中不勝感激,眼眶都紅了,他的兒子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二叔如此的疼愛!


    “好,好,太好了!”


    李天罡接連道了三聲好,聲音從顫抖到克製,他深吸了口氣,柔和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這麽大的喜事,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呢?”


    李昊看著他激動的模樣,心中卻反而沒有太大波瀾,隻是略微輕輕牽動了幾分:


    “我昨日就想說的,隻是你讓我早點歇息打斷了。”


    李天罡頓時想到昨晚的談話,不禁啞然,當時他聽李昊說起那些不務正業的無聊之事,實在有些聽不下去了,就讓李昊去歇息。


    “好吧,過去的事就不提了。”


    李天罡微笑道:“你達到十五裏境是何時的事?這些年為什麽一直沒有寫信告知我,是二叔不讓你說的嗎?”


    李昊反問道:“告訴你的話,你能如何?迴來嗎?”


    李天罡微微一怔,看到少年的那對漆黑平靜的眸子,他忽然有種心髒被紮了一下的感覺。


    但隨即,又有幾分怒氣湧上:


    “至少我跟伱娘親知道的話,會替你高興,也會讓大嫂幫忙給你找名師去教你!”


    李昊說道:“名師?有二爺教我不夠嗎,我現在的修為,你還不滿意嗎?”


    李天罡怔住,有些語塞。


    的確,二叔是四立境,也足以比肩名師了。


    但李家子弟拜名師,不僅僅是為修習,也是每一代的人脈積累。


    這樣將來等上一代走了,那些人情未必下一代能用上多少,代代建立,千年的傳承,人脈就是極大的底蘊之一了。


    這些人脈平日裏未必會用上,但關鍵時刻,卻能起到極大的助力。


    “你太想當然了。”


    李天罡搖頭,覺得李昊還是年少無知,沒再跟他計較。


    李昊心中迴了句,你才是。


    李福看著這對父子倆,此刻也察覺到一絲不對,怎麽感覺侯爺跟少爺之間,似乎有些生疏和間隙?


    “你今年才十四歲,能踏入十五裏境,非常難得,這記錄,甚至超過了當年你的九叔!”


    李天罡想到李昊的修為境界,心情還是頗為舒朗,對李昊笑著道:


    “如今我既然迴來了,二叔也沒有讓你繼續隱藏的道理,趙叔,你馬上去通知大嫂,告知全府,我要向全天下宣布,我刑武侯的兒子,是絕世天驕!”


    “我要讓世人都知道,我兒子的天資,千年第一!”


    他說的豪情萬丈,仿佛是吐露出心底多年積壓的一塊淤石,滿臉笑容。


    趙伯此刻也是激動無比,嘴唇都微微顫抖了。


    這些年來他看到李昊的成熟乖巧,看到李昊的聰明才情,反而常常不免暗自落淚神傷,暗歎老天爺不公平,為什麽偏偏沒給李昊最應該給的修煉天賦。


    沒想到,如今這最後的缺陷也圓滿了。


    昊少爺,才情無雙,天資無雙!


    想到此處,趙伯的整個身體都在抖動,立刻就激動的答應了一聲,順手抹去了眼角縫裏滲出的老淚:


    “我這就去。”


    “趙伯。”


    李昊卻叫住了他,說道:“先叫人去將柴房裏我的畫全都搬出來。”


    趙伯一愣,連忙點頭:“嗯!”


    李天罡迴過神來,眉頭卻是一皺,想到了剛剛的事,臉色不由得一沉,道:


    “昊兒,你既有如此驚世天資,今後還想沉溺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上嗎?這些年要是你跟著二爺好好修行,一門心思修煉的話,現在也許能問鼎宗師了!”


    你又怎知我沒好好修煉?李昊看向他,不過也知道這種事怪不得別人會如此想,自己麵板的事情跟任何人都解釋不清,他也沒必要去說,此刻問道:


    “若我現在如你所想,一門心思問鼎宗師的話,又能如何?”


    李天罡想也不想地道:“那自然是讓天下人更加跌破眼球了,這種事說出去,興許到時都沒什麽人信,但那些其他神將府都會知道,我李家出了千年第一奇才!”


    李昊凝視著他道:“我若是千年第一奇才,又如何?”


    李天罡一愣,感覺李昊話有些不對,皺眉看著他:


    “什麽如何如何,你到底想說什麽?你可知我大禹有多少人?多少天才?”


    “十九州,每一州數百城池,數萬村鎮,億萬萬子民!”


    “光是天才就不知凡幾,如過江之鯽數不清,頂尖天才雖然少有,但一州也能挑出數十位,唯有踏入乾坤榜,才算展露名聲!”


    “而你現在的天資,躋身乾坤榜都算低了,當年你九叔十九歲踏入三不朽,已經是千年第一了,你十四歲若踏入宗師境的話,也足以堪稱千年第一!”


    修為越往後,越艱難,就像李君夜,十七歲踏入宗師,也曾聞名天下,但跟十九歲踏入三不朽的震撼相比,卻還是弱了許多。


    畢竟,天才的勢頭是會斷掉的。


    九等戰體,絕大多數能十五歲神遊境,但不代表他們二十歲,就一定能踏入天人宗師境。


    許多同一批十五歲神遊的天才,也許有的十八歲天人境,有的卻是三十歲才宗師境。


    至於衝擊三不朽,那又會顯露出更大的參差差距了。


    李天罡說的這些,李昊都知道,他看了對方一眼,卻是覺得沒必要再問下去了。


    他隻是轉頭對趙伯道:“麻煩趙伯了。”


    “不麻煩。”趙伯連忙道。


    李天罡卻是臉色有些難看,李昊的樣子明顯是沒將他說的話當迴事。


    在燕北,他的話就是軍令,而軍令重如山!


    一個字就是一把槍,貫穿在地上。


    “不許去!”李天罡喝止了趙伯,旋即對李昊道:


    “今後有我在,你再也別想碰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另外,我說了,我不管你什麽修為,什麽境界,就算是超過你九叔的天資,你也要給你羽玄叔道歉!”


    旁邊,羽玄臉色微變,對李天罡低頭道:“侯爺,算了,昊兒年少無知,我沒放心裏。”


    “不能算!”


    李天罡猛地怒喝,目光看向趙伯,又掃向李福,再看了看一臉冷意看著自己的兒子,他這是什麽表情?


    “就因為你們寵溺,他才如此放肆!”


    “有修為又如何,我李家不缺天才!”


    “目無尊長,就算有通天修為,若不管教,將來又有什麽出息?!”


    趙伯跟李福都大驚失色,沒想到侯爺如此認真。


    李福吃驚之後,有些懵,沒想到自己帶迴如此天大喜訊,竟會遇到這樣的一幕。


    “侯爺,少爺自小性子如此,何況他雖然做那些事,但現在看來也沒有耽誤修行……”


    李福張嘴想要給李昊求情,對羽玄,他也是認識的,不知道李昊犯了什麽錯,為什麽要跟他道歉。


    不過,以他對李昊的性子了解,頂多也就是一時口誤,絕不會是什麽大錯,犯不著如此鄭重其事。


    “閉嘴!”


    李天罡少見的對他怒喝。


    他在軍中處罰時,最痛恨別人求情,在軍中搞裙帶人情。


    李福臉色微變,急忙低下頭,意識到在這一刻,侯爺並非是私下跟他相處稱兄道弟的李天罡,而是軍中萬人無敵的刑武侯!


    趙伯還想開口,但看到李天罡嚴厲掃來的目光,隻好閉嘴,隻是眼神擔憂地看向李昊。


    李昊陷入了沉默,麵對那個中年男人虎視眈眈凝視過來的目光,他忽然間想笑,但卻笑不出來。


    這就是他獨坐庭院十四年,仰望星空所盼望的等待嗎?


    但為何,他現在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了呢。


    明明昨日還很開心,還很融洽的。


    李昊深吸了口氣,他終歸不是少年心性,克製住了心底的那份難言的失落,他凝視著對方,道:


    “我的確不該對他發火,因為他沒做錯什麽,他隻是聽從了你的吩咐。”


    旁邊,羽玄微愣,略帶詫異地看向李昊。


    李天罡眼中的怒意剛收斂,頓時又湧出幾分,眼中如虎狼般射出震懾人心的光芒:


    “這麽說,你是在怪罪於我?你還想對你爹怒喝滾蛋嗎?!”


    他說到這,感覺自己都快被氣笑了。


    簡直無法無天!


    李昊的拳頭微微攥緊了一下,但又鬆開了,他忽然想轉過頭去,他的目光隨意地落在別處,恰好落在了院落台階邊的雜草上。


    他忽然間感覺,自己跟那株雜草是多麽的相似。


    他微微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出,唇邊勾起一抹無所謂地自嘲輕笑:


    “你看過我的畫嗎?你肯定沒看過吧,你說娘親走了,其實我也記不清了,所以我在自己還記得請的時候,將娘親給畫了下來。”


    少年的聲音清脆地飄蕩,卻讓在場幾人的臉色都變了。


    李天罡驀然愣住,渾身都是一震。


    那些畫……畫中的是青青?


    他自然不會去翻開那些破爛畫卷,隻是沒想到會如此。


    “隻是,等我會畫畫時,我已經忘了娘親是什麽模樣,我隻能記得她的眼睛。”


    李昊目光停落在那株微風浮動下的雜草上,視線卻沒有聚焦,思緒像是飄在了遠處,自語般說道:


    “所以,我畫的都是她的模糊樣子,本來想等娘親迴來,我給她好好畫一幅,但娘親走了……”


    少年的聲音讓幾人都陷入了沉默,李天罡的唿吸微微地粗重了幾分,袖袍中的手掌,也不自禁地微微握緊了。


    這時,李昊的思緒似乎從遠處,迴到了院落中,迴到了他自己單薄的身軀上。


    他轉頭看著眼前的父親,笑了一笑,道:“你說宗師不可辱,是啊,但就是不知道,我的娘親是否能受辱呢。”


    這像是訴說,又像是反問。


    這話如一柄尖刀,讓李天罡驟然間有種窒息的感覺,他沉穩如山的身軀顫動了一下。


    旁邊的羽玄臉色也略顯難看,沒想到那些畫裏,竟有夫人的畫像,難怪這少年剛剛會如此激動。


    想到自己的行為,他有些沉默了。


    李福跟趙伯眼眶微微濕潤,看向李天罡。


    少年沒再說什麽,轉身走了,隻是道:“那畫卷,你們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吧。”


    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李天罡情不自禁地怒道:“站住!”


    但少年的腳步卻沒停,徑直走遠了。


    李天罡微窒,這是第一次自己說話被人忤逆。


    而這人偏偏是他的兒子。


    換做其他人,他已經出手,將其腿腳折斷了,他沒說走,誰敢在他麵前放肆?


    但李昊剛剛的話,卻讓他的怒氣堵在了喉嚨口,但又很快消散了,臉色無比難看。


    “老爺,少爺他……”


    趙伯見他發怒,頓時便要開口勸說。


    李天罡擺手,製止了他的話,長長深吸了口氣,他冷厲地道:


    “馬上去將畫全都搬出來,給我騰出一間最幹淨的屋子,好好擺好,要有任何破損,所有人軍法處置!”


    趙伯一怔,鬆了口氣,連忙答應。


    李天罡轉頭對李福道:“你去通知下大嫂,昊兒十五裏境的消息,讓她知曉,我要開家宴,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


    李福見他轉過心思,也是暗鬆了口氣,連忙抱拳道:“我馬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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