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方禮拿起桌上的另外一份奏報,看著桌上堆積起來的奏報,輕輕的捏了捏眉心。


    窗外陽光明媚,照射在空曠的書房中,方禮的心情卻是另外一種光景。


    鄭安顏坐在輪椅上,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方禮,如今行動不便,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時刻守在方禮身邊。


    “咳咳!”


    忽然,門外傳來一聲輕咳。


    方禮下意識抬頭,隻見門外正站著一道身穿白袍的身影,他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在確定之後,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純粹的笑容:“阿兄!”


    方宣遠遠的望著正坐在書桌前的青年,那俊逸的臉上已經長了不少胡茬,雖說更顯儒生氣,但眉眼中的那份焦慮,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掩飾的。


    方宣走了進去,輕輕的拍了拍方禮的肩膀,欣慰道:“不錯,不錯。”


    “我方家就沒有孬種,我還一直擔心龍鯨軍,現在看來,龍鯨軍就算沒有我,依舊能夠在這九州的大統之爭中遊刃有餘!”


    方禮沉默著。


    半晌後,猛的撲入方宣的懷中,哽咽起來:“阿兄,小禮沒用,辜負了阿兄的期望!”


    “整個海州都沒了,數百萬百姓,都盡數被蠻族奴役,而我隻能讓龍鯨軍猶如喪家之犬”


    “還有安顏,安顏她.小禮沒用”


    方宣看著懷中哭泣如稚童一般的胞弟,心中萬分苦澀。


    若不是因為自己意外進入福地,或許他也不用經受如此多的磨難


    而鄭安顏也不會.


    在外人眼中冷酷果決的方禮,其實不過是一直想要得到方宣認可的儒生罷了!


    “站好!”


    方宣忽然嗬斥了一聲,大聲問道:“方禮,告訴我,我從小讓你謹記的是什麽?”


    方禮兩把擦幹臉上的淚痕,堅定道:“阿兇,是男兒有淚不輕彈!”


    方宣:“還有呢?”


    方禮:“男人就該頂天立地,心中能承受多大的苦難,才能成就多大的功績。”


    方宣滿意的點了點頭,右手重新搭在方禮的肩膀上,寵溺的看著方禮,道:“今天阿兄在告訴你一句。”


    “若是肩上的負擔太重,就讓我來扛!”


    說吧,他轉身衝著門外走去,對身邊的靈犀低聲道:“我剛才看過了,安顏體內竅穴盡毀,脊椎粉碎,這枚丹藥藥力強勁,她的身體承受不了,還請牛兄幫我。”


    靈犀也是一愣,這還是第二次看到方宣臉上如此可怕的殺意。


    第一次則是在福地的虛空通道之前,隻因宋默言語之中提及了方禮


    靈犀沉沉的點了點頭。


    “哥,你去哪?”方禮心中一驚,連忙問道。


    “動了我方宣的人,還能在九州安然無恙”


    “天底下沒有這個道理!”


    方宣未曾迴頭,隻是漠然的吐出一句話。


    淩煙閣,一座專門用來招待一些在九州中聞名的強者的居所之地,能夠收到邀請進入此地的,無不是在九州中頗有不小名聲的勢力首腦。


    在淩煙閣所在地的百裏外,都有著淩煙閣的守衛森嚴把守,尋常人或者武者一旦逼近,都會被驅逐。


    這幾日,淩煙閣也是頗為熱鬧,除了幾位閉關數百年的武者出關之外,更是有來自兗州的使者。


    此時,淩煙閣中已經人聲鼎沸,而在人群之中,隻有一個身穿黃色錦衣的中年人左顧右盼,神情顯得格外緊張。


    “真不愧是專門用來招待強者的地方,能夠進入這裏的人,的確都不是尋常人。”中年人身邊坐著一名武者,目光在閣內行走的人影身上一掃而過,心中也是暗自凜然。


    這短短不到百米的距離內,他已經感應到了兩名上境武者,還有幾位都是九州各地有名的勢力首領。


    見身旁的錦衣中年人坐立不安,武者坦然道:“茅城主,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吧,既然我們到了淩煙閣,你的事情肯定能夠解決,不就是傷了一個普通女子嘛,有什麽大不了的。”


    錦衣中年人叫茅罡,是昌平城的城主,在中州三十六城之中,也隻能算得上一個中等偏下。


    可就是這樣一個在如今大勢中都不能拎在台麵上的城池,此次在龍鯨軍南下中州的時候,意外發現了龍鯨軍的蹤跡。


    這位城主也不知道腦子裏哪根筋抽了,竟然請了一位上境武者刺殺方禮。


    雖然刺殺失敗了,那名武者也被赤木蛟當場斬殺,但鄭安顏卻是因此落下了殘疾。


    如今,方宣從東海迴歸龍鯨軍的消息,已經徹底傳遍了整個九州,茅罡再也坐不住了。


    他想過幹脆直接加入龍鯨軍算了,但想想此等仇恨,自己肯定不會好死。


    也偏巧這個時候,兗州有使者拜訪,茅罡訴說了自己的苦楚,兗州表示無能為力。


    其一也確實是現在的兗州在盤台關與龍鯨軍據關而戰,數次吃癟。


    其二自然是昌平城對於眼下的大勢來說,作用實在太小了。


    不過使者也給了茅罡一個建議,去尋求淩煙閣的庇佑,說不定還能保下一條性命。


    聽著旁邊武者坦然的話語,茅罡哭喪著臉道:“米仙長,事情沒擔在你身上,你自然是坦率無謂了。”


    “我如今半個腦袋已經不屬於我自己了,如果淩煙閣不幫忙,就我昌平城中的那點家底,別說方宣親自找上門來,就算隨便來一個三四品的武尊,我也是死路一條。”


    米軒想了想,倒也是這個理,略加思索之後,道:“茅城主,我看你不如直接定居在淩煙閣算了,淩煙閣有神遊境強者坐鎮,更有九州的各位高手居住,別說一個九品武尊了,就算神遊境強者,也不敢在這裏出手。”


    茅罡輕輕點了點頭,“如今也隻能如此了。”


    “米仙長,怎麽不見兗州的其他幾位仙長?”


    米軒搖了搖頭,“我哪知道,此行我就是一個充數的,他們有什麽大事要做豈能告訴我。”


    “不過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會遇到伱不是?所以說這一切都是緣分呐!”


    此時,淩煙閣的一間靜室中。


    兩位身著兗州官服的武者,正靜靜的等候著,眼神時不時朝著靜室內的一處通道看去。


    片刻之後,通道中傳來一陣輕浮的腳步聲。


    一位穿著白袍的老者從中走了出來,老人頭須皆白,麵色頗為紅潤,舉手投足之間,周遭空間中都散發著一股格外玄奧的力量。


    靜室內兩名武者紛紛起身,朝著老人恭敬的行了一禮,笑道:“恭喜穆閣主,神功大成,今後橫貫九州,如入無人之境!”


    老人朝著那名稍微年長一些的武者看去,臉色依然平淡:“聽說你歸順紅眉了,現在看來,這境界似乎也沒多大提升嘛。”


    被老人戳中痛處,那武者也是尷尬的笑了幾聲,順著話茬繼續道:“穆閣主,我天資末等,能修煉至六品武尊已是極限,如今天下大亂,我隻能拿自己這點微末的本事,給後輩博取一些機緣,自然是無法穆閣主相比!”


    老人冷聲道:“你自然是無法與本座相比,邪門歪道,注定走不長久!”


    說完之後,他轉身走向靜室內側的一間道舍中,坐下後緩緩道:“荀柔,既然來我淩煙閣,必定是有事相求,看在當初你為我擋了一劍的份上,就說吧!”


    “本座了卻這樁孽緣,也好潛心修煉。”


    被稱為荀柔的中年武者幹笑了兩聲,恭維道:“閣主忙碌,小人也是及不願打擾閣主清修,隻是”


    荀柔還未說完,老人不耐煩道:“表麵話就不用說了,若是不情願,那便退下吧!”


    說完,老人盤腿靜坐,雙眸也緩緩的閉了起來。


    荀柔也覺得自己客氣的有些過了,便清了清嗓子,再度拱手,道:“穆閣主,我家大道主有心邀請閣主共創大業。”


    “如今九州禮崩樂壞,宛州大陽隻剩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自建大乾的宣益王,不過一被遺棄百年的廢王,大陽已死,紅天當立,這份從龍之功.”


    荀柔吹噓了幾句,老人閉起來的雙眸猛的睜開,帶著一絲慍怒,“荀柔,本座最為唾棄邪魔外道,若非有些交情,這淩煙閣你也無法進入。”


    “在本座出關的時候,你確定要跟本座說這些廢話?”


    聽著老人語氣中的憤怒,荀柔顯然已經做足了準備,笑著說道:“穆閣主先不要動怒,我隻要單單講道理,穆閣主自然不不會心動。”


    “不過.我家大道主願意拿出《靈魄心圖》的全冊,此事我覺得還是可以商量的。”


    憤怒的老人,在聽到《靈魄心圖》之後,忽然愣了一下,皺著眉頭:“荀柔,你知道此物對我的重要性,此事你若是騙我,你知道後果!”


    老人語氣相當嚴肅,荀柔也是心中立刻一凜,轉身看向身邊的年輕武者。


    兩人視線交融,年輕男人上前一步。


    雙手掐訣,眉心之上突然出現一個三角印記,磅礴的勁氣立刻在其體內肆虐。


    “砰”的一聲,全身的衣物瞬間崩碎,整個人赤條條的站在靜室之中。


    隨著那勁氣在青年的體內流轉,體內的數個竅穴被點亮,一股並不屬於他自己的氣息便從竅穴之中擴散出來。


    平靜的老人“噌”的一聲站了,雙眸近乎癡狂的看著赤條條的青年。


    青年體內被點亮的數個竅穴,竟然時不時有文字流露,隻是速度極快。


    “咳!”


    在看到老人的反應之後,荀柔輕輕的咳了一聲。


    青年男子立刻收斂全身勁氣,那縷微弱的光芒立即消失,隨後便從方寸之中那拿出一件衣服,重新套在身上。


    荀柔笑嗬嗬的看著老人,“穆閣主見諒,大道主來時吩咐過,隻能向穆閣主展示這麽多。”


    “若穆閣主同意,他.”荀柔指著青年男子,笑眯眯道:“他就是你的。”


    老人臉色凝重,沉聲道:“將一名一品武尊煉為神通熔爐,《靈魄心圖》的一切都刻在他的竅穴中,大道主好大的手筆。”


    老人可以在“手筆”二字上壓重了語氣。


    荀柔笑而不語,他聽得出來老人言語之中的嘲諷,但也明白,在老人站起來的一瞬間,一尊神遊境的強者,已經陷入了自己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中。


    兩人都在沉默,都在等待著對方先開口,讓原本就寂靜的靜室中,變為更為死寂。


    談判的藝術在於,隻要你足夠沉得住氣,便能夠得到意料之外的收獲。


    但是很顯然,這一刻,荀柔更加能沉的住氣。


    老人在做了一番思想鬥爭之後,身體仿佛被抽去了一股精氣,歎息道:“說吧,什麽條件?”


    荀柔連忙笑著拱手,笑容中滿是小人得誌的模樣:“穆閣主言重了,我家大道主看重穆閣主,這《靈魄心圖》整個九州,也就隻有穆閣主能夠修煉,他自願拿出,就當結個善緣。”


    “隻是如今龍鯨軍在中州處處逼迫兗州,更是不斷殘害我兗州百姓。”


    “大統之爭,百姓何罪之有?”


    “念及自己的子民性命垂危,我家大道主整日茶飯不思.”


    說著,荀柔還做出了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


    老人看的心中作嘔,但此刻也無能為力。


    自己雖然早就成功破關,但神遊之後,還想更進一步,自己修煉的《靈魄心圖》卻殘缺了一部分。


    為此他建立了淩煙閣,就是為了在廣交九州武者的同時,能夠得到《靈魄心圖》的殘卷,隻可惜數百年來一無所獲。


    荀柔此時拿出來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普通人之間的戰爭我不參與。”老人搖了搖頭。


    武道修煉至神遊境,天地之間的因果也會加於神魄之上,殘殺太多生靈,反倒迴給後續的修行帶來為患。


    老人深知這個道理,自然也不會拿自己的武道去做交易,當然也是表明自己的態度。


    “婊子”可以做,但做了“婊子”也不能去做那些低級汙穢之事。


    荀柔淡淡道:“穆閣主放心,我兗州也不會愚蠢到讓一尊神遊境強者去涉及凡人戰爭。”


    “淩煙閣位置特殊,正是龍鯨軍的腰腹之處,所以我家大道主希望,您能夠在關鍵時候,將這柄利刃狠狠的插下去。”


    “此事甚至不需要穆閣主親自動手。”


    老人緩緩的點了點頭,看著那目光呆滯的青年男子,深深的吸了口氣。


    隨後便淡淡道:“此事本座知曉了,至於你荀柔.”


    “可以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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