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仲夏,天邊月升得快,趙尋安坐在西關瞭塔遠望,六斤割喉劣酒已然下了半數,人隻是微醺,眼睛倒是越發的明亮。


    那日,便在換防完成的刹那,墨黑之氣濤濤湧,武蘊圓滿。


    緊接玉白文才洶湧,黑白二氣與身後糾絆化作巨大陰陽魚,原本還遠的五重天,瞬時窺得門戶!


    “大將軍可真是悠閑,諸位將軍尋不到你,正在焦躁著呐。”


    宇文箴言躍上瞭塔,輕笑著說,氣色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


    “便讓他們躁吧,待把草原新可汗的傲氣打下,得了諸多封賞,他們的心自然也就靜下來了。”


    趙尋安輕笑著說,又舀一碗三蒸斷腸,仰頭一口悶了下去。


    自打西關歸乾那日飲了,便再也忘不掉,如前世白酒一般清澈,卻辛辣了無數倍,飲下如刀鋒過體刺痛一直沉到小腹,屬實爽意的緊!


    見他如此飲酒,宇文箴言勸慰:


    “斷腸須得少喝,雖經三蒸,可畢竟釀造時摻了斷腸草,驅風濕有奇效,但也傷身啊。”


    這點宇文箴言屬實弄不明白,關內的柔滑白羊醇香無比,為甚趙尋安偏偏就迷上了除烈一無是處的關外斷腸。


    “無妨,某半隻腳已經踏入五重天,便是把斷腸草當菜肴吃也無事,況且區區烈酒。”


    趙尋安搖頭,再飲一碗,吐著酒氣說:


    “道友,你這托身部落的法子不妥。”


    “雖能借諸多意誌快速破境,可也受製與部落,便如之前頹敗,這種選擇不好。”


    說罷趙尋安又舀斷腸一碗,卻是遞與了宇文箴言。


    “大將軍,這世上如你這般天縱鳳毛麟角,我等勉力才入仙途的微末,比不了。”


    宇文箴言仰頭也是一口悶,徐徐吐著酒氣說:


    “再者,我並無長生野心,所謂得道成仙半點不盼,隻想能護著部落,隻要族人平安,便死也心甘。”


    “......某最佩服的便是道友這般,再走一個!”


    抓起酒壇先與宇文箴言斟了一碗,趙尋安仰頭喝了個痛快。


    飲罷,宇文箴言輕聲問:


    “立了如此大功,為甚大將軍反倒有些不高興?”


    “我聽董將軍說,你直接推了應有封賞,這卻是為何?”


    “因為某心不在塵世,而是九霄之上!”


    趙尋安扔掉手中壇子,指著蒼穹笑說:


    “某不如道友淡泊,即想長生也想成仙,卻要看看那傳說裏的仙界,到底如何的好。”


    “塵世隻是途中一景,某也隻是過客,風景雖好,終究,不是心之所依。”


    望月思鄉思佳人,經曆過喀拉秘境之後,走上巔峰的心思更是重了數籌,想要重開喀拉秘境,便需扶搖直上,入那神話傳說裏的仙界!


    “道友才能稱得上真正向仙修真,與我等,終究不同。”


    宇文箴言看著麵色微紅的趙尋安輕歎,怕是隻有這般心存高遠者才能走得遠,待哪日迴望,己等怕是已經化作泥中骨。


    趙尋安沒有說話,隻是望著升上枝頭的彎月笑。


    這邊風景獨好,即便隻是旅途一站,也要讓它絢爛長久。


    因著歸順牧民還有西關經年儲備的糧草支撐,左右威衛、左右領軍衛還有龍城衛以及新建望川衛並未離去。


    統合換防西關的陰山衛,軍力突破七十萬,若再加上犄角城附近還未前往安西府的控弦牧民,八十萬也打不住。


    五十萬流民也未分散,而是靜靜等待大戰來臨!


    遊哨幾日前已經探得,三十萬王庭鐵騎正滾滾而來,所想便是收迴西關,把盤踞的六皇子一脈斬草除根。


    趙尋安再與兵部發信,隻一言,滅草原王庭青壯,與我大乾,掙得十五載靜好!


    因著推賞聲名更勝的趙尋安,再由此言與大乾朝野掀起千重浪,民間文武幾乎將他奉為當世聖人。


    國子監更是有人直接在院門處立起趙尋安石像述碑,供大家瞻仰。


    本意是好的,卻被暴怒的趙萍兒一巴掌拍的粉碎:


    “奶奶個熊的,兔崽子們大了膽了,敢於活人立像豎碑,巴不得你們山長院長死啊!”


    說罷一通拳打腳踢,諸多文武學子抱頭鼠竄,揉著生痛的臀腿思量,貌似,己等真就做錯了事。


    “修複西關法陣的隊伍走了沒?”


    官家一邊翻看奏折一邊問,工部尚書緊忙答:


    “迴陛下,早五日前便走了,道宮諸位大師也一同前往,所備周全,定能修複法陣!”


    “嗯,諸位愛卿可還有它事要奏?”


    把批好的奏折放到一邊,官家沉聲問,原尚書省左仆射,新任尚書令胡懷民躬身行禮:


    “陛下,有件事,卻需早做準備。”


    “甚事?”


    官家挑眉,胡懷民苦笑著說:


    “便是征西大將軍趙尋安,先前推賞之事已然惹民間洶湧,朝廷妒賢之說遍傳。”


    “若這次再勝,聲名怕會蔽日,到那時該如何封賞,還請陛下早做決斷。”


    “即便再推,也不能不賞,便是賞的輕了,隻怕也會引來非議。”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皆是議論紛紛,家眷都在玉京,這些時日關於趙尋安之事無人不知。


    因著之前殿試之事本就與大乾朝堂非議頗多,再加如此蓋世之功,非議都快飛到天上了,若是一個應對不周,怕是惹起事端都有可能。


    官家有些傷腦筋的揉了揉頭,心裏也是歎氣,一個人的能力過於大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且等等吧,若是趙尋安真就收了草原王庭那位新可汗的精兵,孤便與他個大大的賞!”


    “......喏。”


    胡懷民拱手,心中卻是歎了口氣,大大的賞,這大大兩字,聽來屬實怨念不小啊。


    “大將軍,如此大的陣仗讓我主持,您卻衝鋒陷陣,真的不好!”


    董海東滿頭大汗的說,他是怎麽也沒想到,身為總帥的趙尋安竟想親自上陣,而指揮全軍的重任,卻與了他這個邊軍將軍!


    “且寬心,不過是扔扔石頭布布陣,照本宣科的做,某看好你!”


    趙尋安用力拍拍董海東的臂膊,揚起手中白矛,領二十萬精銳出關,隱向山巒之間,靜待王庭鐵騎。


    翌日正午,三十萬鐵騎如期而至,潮水般湧向西關,一手持巨幡猛士騎罕見龍馬前行,身後五百鼓手捶鼓,聲如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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