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報名學子便超兩百,隨時日漸久,報名的越來越多。


    開元二年十月十五,竟有一家學府集體來投,從山長至學子,人數過千!


    趙尋安被驚著了,特意招思賢學府山長孫誌遠問話,剛過不惑之年的孫誌遠苦笑著說:


    “趙山長以為,與一家學府來說,什麽最重要?”


    細思量,趙尋安認真說:


    “學風、傳承!”


    孫誌遠略微一愣,輕笑著說:


    “我還以為,趙山長會說是良才功名。”


    如此說也是不錯,畢竟能讓學府揚名的,一是出名士大儒,一是科舉上榜。


    若一家學府兩邊不沾,半點成績不出,那離關門也就不遠。


    “良才功名自然重要,但我以為,學風傳承更重。”


    趙尋安沉聲說,孫誌遠若有所思點頭,輕聲說:


    “趙山長落眼悠長,不計較一時得失,非常人可以比擬。”


    “在我等急功近利之人看來,良才功名重,可更重的,卻是途徑。”


    “途徑?”


    趙尋安眉頭高皺,不明話裏意思,孫誌遠衝屋外拱手,認真說:


    “老大人們,便是路徑!”


    趙尋安恍然大悟,隨後禁不住搖頭,道理倒是明了,隻是讓人聽聞,屬實有些不爽。


    “思賢學府學子勤勉師長用心,可自打老山長故去,這些年實在少了攀爬的途徑。”


    “我這山長不出息,實在攀附不上朝中大人,連累學府凋零。”


    “本來已是無以為繼,聞武學上舍招錄實在欣喜,求趙山長與我等師生一條活路!”


    說罷孫誌遠一躬到底,趙尋安攙扶笑。


    這些時日學子多,應聘教習卻隻得了了十餘,如今一下補全,屬實不錯!


    仲冬初,武學上舍正式開府,諸方來賀,場麵之大堪稱開元之後最盛!


    六部主官副官皆至,數十名士大儒同慶,國子監更是傾巢而動,學正學錄齊聚,便是大祭酒也親臨。


    原本簡簡單單的入學禮,在大祭酒操持下依古風走,諸多學正學錄帶高冠穿長袍吟詠伏拜,硬是辦成了祭奠山河天地的大典。


    這般陣仗莫說趙尋安,便是四位老大人都有些懵,這是甚狀況?


    若是不明之人看到,怕是以為,這是國子監搬遷了!


    禮畢,諸多生員洶湧入,其中夾雜許多身穿紫色衣衫的國子監貢生,偶爾還能看到拿著鋪蓋卷的雜役,人數遠超登錄數量。


    而門口相迎的除了武學上舍教習,還有諸多國子監師長,麵上盡是笑容,喜迎大乾良才得入名校。


    武學上舍一幹人等徹底懵住,身為五駕馬車的趙尋安、馮平波、濮陽言奇、聞人啟,還有農利,如事外人般站在門口看著流水般的人流。


    “......我瞅著,今個這事情,有些不對!”


    年紀最小的前尚書令聞人啟沉聲說,馮平波嗤笑著嗆:


    “便是屁話,還用你說,傻子都知不對,保不齊便是鳩占鵲巢!”


    “莽夫今個這鳩占鵲巢的成語用得不錯,鋪蓋卷都帶來了,還是大祭酒帶頭,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農利皺眉說,濮陽言奇哼聲:


    “還能怎地,武學上舍乃老天師與你我點明的褪凡之地,且關乎數年後天下大勢,除了尋安任何人不能掌。”


    “便拚著這把老臉不要,也要與蕭仲謀那廝說個明白,實在不行便打。”


    “橫豎莽夫武力值高,挨通拳腳如同撓癢,由他前麵罵著頂,我等後邊施悶棍,這麽多人,莫看他是大祭酒,挨了打也無處尋人!”


    老大人們說的起勁,馮平波眼角直抽,早便知道文人心狠,可未曾想如今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還要坑自己,真他娘不是東西!


    “......”


    趙尋安半張臉都在抽,大祭酒閣下揣著手,在幾人身後樂嗬嗬的聽,不時還哦呦一聲,也不知是震驚還是恥笑。


    “咳咳,司業老先生們可能迴身,看看誰在背後?”


    趙尋安先衝大祭酒叉手行禮,然後無奈的說。


    宦海浮沉數十載都是人精,一聽趙尋安腔調便知不對,貴為學府司業的四人猛迴身,看著大祭酒蕭仲謀忍不住倒吸涼氣。


    這老貨,何時到了身後?


    “將將不是說的很帶勁嗎,怎地突然萎了?”


    大祭酒挑眉,四位老大人嗬嗬笑,左右不知如何麵對,且笑著,保不齊便蒙混過去。


    “彼其娘之,你們四個沒良心的老貨,把我一人扔下便跑,且還是去找老天師修褪凡之道,這麽多年的感情喂狗了?!”


    老大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年歲最大的濮陽言奇開了口:


    “老蕭,莫怪我等不理。”


    “你是帝師,官家最信任的人,與我等,已經不是一條心。”


    “......數十載的兄弟情義,便這般散了?”


    大祭酒眉頭高皺,大將軍性子直,直截了當的說:


    “不是我們與你散,而是站位不同。”


    “這些年你變了許多,把官家看的比一切都重,凡事皆以她好。”


    “可我們不同,老官家去時托言三公三省,大乾是馮家的大乾,可更是大乾萬千子民的大乾!”


    “若官家行事有誤當諍言警示,若有駁理法當怒斥警醒,若依舊我行我素做昏君舉動,為了大乾,可兵諫!”


    “老官家說這些話時,你就在身邊,可還記得?”


    大祭酒沉默不語,農利歎氣接話茬說:


    “官家當權這些年,大乾百姓確實受益不少,可稱賢皇。”


    “但與鳳凰及正一宗太過放縱,便如與大乾拜了個老子。”


    “如此行事,可對得起大乾八百年來,萬千因抵禦山川秘境侵襲而死的賢良?”


    “可對得起五千年前為芸芸眾生怒斬天路的人皇?”


    “我等已然老朽,即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心與官家鬥氣,索性請辭,省的相看兩相厭。”


    “打今日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兄弟之詞,便莫說了。”


    “......我有想過你們怪我,可真未想到,會是厭我。”


    大祭酒有些感慨的搖頭,伸手指著趙尋安說:


    “趙小子確實文武雙全,堪稱大乾不二天驕,可獨木難成林,一個人再強所能發揮的作用也是了了。”


    “為了他一人拋棄官家拋棄朝廷,不嫌過分?”


    “大祭酒你錯了!”


    馮平波上前一步,朗聲說:


    “我等不是為一人,而是為世間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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