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尋安搖頭:


    “這不是燈謎,乃是鳥窠禪師的一首詩,是與香山居士言談時所作。”


    “卻是怪了,字為詩,道家帖佛家,這是為何?”


    口雖稱怪,趙尋安心中卻有些動蕩,這詩的指處,怎麽與自己這般像?


    “為詩也是謎,指處在心不在字,佛道本一家,說怪,也不是怪。”


    清冷中夾雜蕭瑟的聲音響起,趙尋安迴頭,一麵色蒼白枯瘦道人穿皂色道袍肅立,手中馬尾拂塵於風中不停擺動。


    趙萍兒躲在趙尋安身後牙齒噠噠響個不停,月夜無人巷尾突然冒出這麽一個東西,莫不是勾魂的陰差?


    “道長,小生這廂有禮了。”


    趙尋安叉手躬身,雖是套路的言語,可行的禮數卻是極其工整認真。


    雖說一身修為化為烏有,但這魂魄終究異於常人,能清晰感知眼前道人不凡。


    “施主有禮,可有錢兩布施,貧道已經許久未進滴米,屬實有些撐不住了。”


    道人迴禮,有氣無力的說,肚皮應景的叫,嘰裏咕嚕如若雷鳴。


    趙尋安咧嘴,朝趙萍兒伸手,小丫頭眨眨眼,在他手裏放了一枚帶著體溫的錚亮大子兒。


    “......萍兒,做人要大氣。”


    趙尋安無奈的說,趙萍兒噘嘴,掏出小荷包翻找,但覺每個大子兒和碎銀都是那般好看,屬實舍不得與人。


    哭笑不得的從布袋取了一角兩重的碎銀子,趙尋安不理泫然欲哭的小丫頭,雙手把銀子奉上:


    “小小錢兩不成敬意,還請道長笑納。”


    道人一把抓過碎銀子,放進嘴裏使勁一咬,雙眸立時放光,哈哈大笑地說:


    “小兄弟為人敞亮、大氣,這玉簡與你,務必收好,有大機緣!”


    話剛說完,道人一個飛身躍上屋頂瞬息不見,驚得趙萍兒大唿小叫,沒跑了,必然是月夜遊蕩的陰差!


    趙尋安看著手中玉簡眉角直跳,謎未解,一兩碎銀便得來了,這所謂的大機緣到底靠不靠譜,真能得到前世名聞天下的奇書尋珍錄?


    檢視多遍,趙尋安最終確定,乳白色的玉簡是真的,幾十年的修道閱曆在胸,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


    “竇兄,便是這裏,童山觀的白燈籠!”


    三位書生興衝衝地走了過來,趙尋安忍不住挑眉,收起玉簡衝他們點頭示意,牽起趙萍兒的手慢慢走向遠處。


    竇勝心中有些模糊感覺,忍不住仔細看了趙尋安兩眼,最後在好友催促下迴過頭來,認真查看燈籠上的紅字。


    機緣到手去了心事,趙尋安臉上浮起淡淡的笑,牽著趙萍兒在人群裏穿梭,沒多久手裏就拿滿了吃食。


    看著周圍熱鬧的景象趙尋安心中也是感慨,這般盛世景象,待五年後昆侖秘境開啟,便再也見不到了。


    “少爺,咱們這是又轉迴來了。”


    行到一處遊人眾多的地界,手裏滿是物件的趙萍兒笑了,趙尋安也跟著笑了起來。


    可不是,又迴到取了絞絲嵌翠銀鳳釵的地界。


    此處燈謎出的有些水準,彩頭也比他處好,倒是值得品味一二。


    “醜字打一字,字猜字,好難哦。”


    在一處五彩花燈前駐足,趙萍兒看著謎麵眉頭皺得老高,趙尋安掃了一眼咧嘴與她撫平,苦笑著說:


    “倒也沒那麽難,不過一牮字。”


    “怎麽解?”


    趙萍兒眨巴著眼問,趙尋安輕笑:


    “醜時為牛,代指罷了。”


    見此處燈謎出得有些水準,彩頭也比他處好,趙尋安便起了興頭連揭燈謎,不但得了不少錢兩物件,敏銳的才思更是引得圍觀眾人連連喝彩。


    到得最後,便是這片花燈的主家也露了臉,卻是天魁號的大東家,錢德敬。


    “原來是趙公子,難怪有如此學識!”


    見連捉彩頭的是趙尋安,錢德敬了然笑言。


    作為清涼府最大的商行東家,平日裏和官府的交際應酬繁多,與知府李澤源關係甚好,所以認得趙尋安這位李府未來的乘龍快婿,知曉他的才情。


    “原來是錢大東家的場子,難怪花燈這般出眾。”


    趙尋安叉手行禮,也是了然的說。


    也隻有這位不差錢的主兒才會有這般大的手筆,別家都是與些吃穿用度,他是直接上真金白銀。


    錢德敬拱手迴禮側身相邀,趙尋安打量去處不禁笑,難怪天魁號的花燈在此,原來旁邊便是天魁號的總號。


    前生經曆數十載歲月,大多還是在秘境,紅塵裏的東西,終究遺忘了許多。


    趙尋安和錢德敬往裏走,趙萍兒小孩子心性未去,看著走馬燈邁不動步子,便留下興趣盎然的看。


    進入總號尋一雅室對坐,錢德敬也不瞞著,直接說出相邀的緣由。


    原是想請趙尋安寫副大對子,天魁號過年不休,卻是缺了個討利頭的對聯。


    聽聞此言趙尋安忍不住咧嘴,眼見便是初一,這對子寫的也太晚了吧?


    經曆老了人情世故的錢德敬一眼看出趙尋安所想,便苦笑著說:


    “今年是一千六百年才有的曆法更迭之時,天魁號牽扯之事太多,屬實忙暈了頭,竟把這討利頭的事情忘了。”


    “原本想讓曹掌櫃湊合寫副對子應景,如今得見趙公子也是巧,錢某便厚著臉皮討要副大對子。”


    “內容無須沾染錢兩臭氣,隻是說吉便好,放心,潤筆絕對少不了!”


    身為清涼府第一大乾第三的大商號,天魁號每年歲末歲首都是最忙的時候,更何況還有開元慶,出些算不得要事的紕漏也是正常。


    趙尋安聞言也不推辭,點頭應了下來。


    認真講趙尋安在府城也是小有名氣,有人找他求字也算不得啥稀罕事情。


    剛進府學時教習讓諸生員抄錄碑文明誌,趙尋安用一手樸厚靈動的魏碑直接驚了眾人。


    隨時日見長,眾教習同窗發現,趙尋安不止魏碑,無論楷書隸書還是行書草書,可謂盡數拿手。


    長於書法的教諭大人逢人便說,與趙家子十來年歲月沉澱,必為天下聞名的書法大家!


    那之後便有不少人求字,隻是趙尋安大多推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自己不過小小秀才,當不得如此大的名聲。


    這便是李澤源喜歡趙尋安的緣由之一,知曉藏拙,諸多文壇前輩說過字如其人,趙尋安能寫出這般飄逸書法,心性定然不差,屬實錦繡於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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