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氣氛凝重得仿若能滴出水來。


    太後端坐鳳榻之上,手中撚著一串佛珠,聽到張妃被貶為答應,瞬間怒不可遏。


    “這逆子,眼裏還有哀家嗎?”


    太後聲音發顫,“張府是他母家,張妃是他表妹,他怎能如此無情?”


    雖然早就清楚自己的兒子骨子裏冷漠無情,但正當事情發生,還是怒不可遏。


    宮女太監們嚇得伏地不敢動。


    太後臉上怒氣未消,對一旁的嬤嬤怒道:“去,叫皇帝立刻來慈寧宮,哀家要好好問他!”


    禦書房,龍涎香與墨香相互交織,靜謐而寧靜。


    景帝正在處理堆積如山的皺折,忽聽聞母後傳召,就知道是什麽事,眼中閃過不耐和煩躁。


    他猶豫一番,到底過去一趟。


    景帝邁步走進慈寧宮,他身姿挺拔,龍袍的下擺隨著步伐有節奏地晃動,臉上帶著看似漫不經心的風流,可眼底深處卻透著冷漠。


    太後一見景帝,便怒聲質問:“淵兒,那張妃可是你的表妹,張府是你的母家,你怎可如此輕易就將張妃貶為答應?這讓你舅舅多心寒?”


    景帝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那笑容裏帶著一種玩世不恭的風流姿態。


    他不急不緩地說道:“母後,朕乃天子,這天下都在朕的掌控之中,何況後宮之事。那張妃竟敢教唆其父聯合大臣來對朕的後宮之事指手畫腳,此乃大不敬之罪,朕看在往日情分上已經從輕發落,母後何必如此大動肝火?”


    太後氣得渾身發抖,她霍然起身,快步走到景帝麵前,眼睛死死地盯著他:“你這逆子!你為了那個沁昭容,全然不顧祖宗規製,把後宮弄得雞飛狗跳。如今你還如此對待張妃,你就不怕大臣們對你寒心,不怕這後宮從此亂了套?”


    景帝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冷漠更甚,他滿不在乎地說:“母後,朕在朝堂之上的豐功偉績,您難道看不見嗎?朕能保這天下太平,能讓百姓安居樂業,朕不過是在後宮裏寵愛一個女子,這又如何?”


    “朕本就風流,隨心隨性,這沁昭容入了朕的眼,朕自然要多寵她幾分。那些大臣妄圖幹涉朕的心思,簡直是癡心妄想。母後您也該好好在這慈寧宮安享晚年,操心那麽多幹什麽。別忘了,後宮不得幹政。”


    太後聽見最後那句“後宮不得幹政”,臉色變得蒼白。


    她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腳步踉蹌地向後退了幾步,險些摔倒。


    一旁的嬤嬤急忙伸手攙扶,卻被太後揮手擋開。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半晌才擠出一句話:“好,好一個後宮不得幹政。淵兒,你如今是翅膀硬了,連哀家的話都不放在眼裏了。”


    太後聲音憤怒與悲涼,眼神失望。


    景帝微微躬身,神色依舊冷漠無情,“母後,朕這也是遵循祖製。朕的後宮之事,朕自會處理妥當,還請母後莫要再為此事費心勞神。”


    他是很風流,但同樣也很無情,別說母家,若是母後敢繼續對他指手劃腳,幹涉過多,他指不定會做出更過分的事。


    太後看著景帝,自己的兒子什麽樣,怎麽會不清楚?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壓抑著內心洶湧的情緒。


    許久之後,她重新睜開眼睛,眼神已經變得平靜而冷漠:“皇帝既然如此決絕,哀家也不再多說什麽。從今往後,哀家就在這慈寧宮吃齋念佛,不再過問世事,隻願皇帝莫要為今日的決定後悔。”


    她沒有稱唿淵兒,而是稱唿皇帝,這足以說明,母子之間已經產生了隔閡。


    景帝自是聽了出來,也聽出了母後話中的警告之意。


    但他並沒有在意,隻是再次行禮後,便轉身離開。


    看著景帝離去的背影,太後低聲輕歎,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她轉身走向佛堂,對身後的嬤嬤說道:“從今日起,這慈寧宮不見任何人,哀家要專心禮佛。”


    嬤嬤恭敬地應了一聲,神色擔憂。


    鳳儀宮。


    皇後坐在榻上,神色悵然又迷茫。


    她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思緒如同亂麻。


    瑾萱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看到皇後這般模樣,心中也滿是擔憂。


    她輕聲說道:“娘娘,您已經坐了許久了,要不喝點茶潤潤喉?”


    皇後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半晌,她才緩緩開口:“瑾萱,你說本宮該怎麽辦呢?這後宮如今被沁昭容攪得翻天覆地,皇上又對她那般寵愛,本宮卻毫無辦法。”


    瑾萱抿了抿嘴唇,安慰道:“娘娘,您是後宮之主,隻要您穩住,這後宮遲早還是要仰仗您的。那沁昭容現在雖然得寵,可她畢竟還未誕下子嗣,一切都還有變數。”


    皇後苦笑著搖搖頭:“變數?本宮看這後宮的局勢,已經不是本宮能夠掌控的了。皇上為了她,連張妃都能毫不留情地貶為答應,還與太後起了那般大的爭執。本宮若是輕舉妄動,恐怕下場不會比張妃好到哪裏去。”


    瑾萱聞言也是沉默了,不敢再說話。


    至此,前朝後宮平靜下來,但這種平靜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太和殿。


    虞瑤肚子已經八個多月,臨近九個月。


    身體也越來越笨重,孕後期的那些不適也接踵而來。


    她輕輕皺著眉頭,靠在軟榻上。


    景帝坐在一旁,心疼地看著她,輕輕抬起她的腳,放在自己腿上,溫柔地為她按摩著,試圖緩解她身上的不適。


    正在這時,祿喜匆匆進來稟報:“皇上,不好了,雲貴嬪娘娘在路上摔了一跤,如今腹痛難忍,怕是要早產了。”


    景帝聽聞祿喜的稟報,眉頭微微一皺,停下了手中動作。


    虞瑤也擔憂地坐直了身子,看向景帝:“女子生產是大事,皇上過去看看吧。”


    雲貴嬪幾乎和她同時懷孕,雖說臨近九個月,但到底還差些時日。


    所謂七活八不活,雲貴嬪怕是危險。


    景帝微微頷首,他雖不喜歡雲貴嬪,但懷的也是他的孩子。


    他沉吟片刻,便對祿喜吩咐道:“速傳太醫前往沉香殿,穩婆可準備好了?若是沒有,就先把太和殿這邊的調過去用,務必確保雲貴嬪和孩子的安危。”


    “是,皇上。”


    祿喜領命,隨後匆匆退下。


    祿喜退下後。


    景帝目光轉向虞瑤,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瑤兒莫要擔心,朕這就去看看。你現在身子重,行動不便,且安心留在太和殿中養著,等朕迴來。”


    虞瑤雖然很想跟過去看看,但也知道此刻自己行動不便,跟過去反而會添亂。


    她點了點頭,眼中浮現擔憂:“皇上,那您快去,希望雲貴嬪妹妹和孩子都能平安無事。”


    景帝笑的摸了摸她的臉,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袍,便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太和殿,起駕前往沉香殿。


    鳳儀宮。


    皇後正悠閑地逗弄著籠中的鳥兒。


    一名宮女匆匆進來稟報:“娘娘,聽聞雲貴嬪在路上摔了一跤,如今腹痛難忍,怕是要早產了。”


    皇後聞言,心中一動,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從眼底劃過。


    她微微抬眼,眼神中閃過一絲算計,輕聲對身邊的秦嬤嬤道:“嬤嬤,可都處理幹淨了?”


    秦嬤嬤走近,躬身道:“娘娘放心,一切處理妥當,絕對不會有人發現。那雲貴嬪身邊的宮女已經被咱們買通,按照吩咐在她日常飲食裏下了藥。”


    “這藥極為隱秘,平日裏不會有什麽明顯症狀,但日積月累,就會讓胎兒在腹中變得極為虛弱。如今她這一跤摔得,更是雪上加霜,那孩子絕對生不下來,就算生下來也是個病弱的孩子,絕對不會對娘娘構成威脅。”


    皇後微微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


    她整了整衣裝,帶著宮女匆匆往沉香殿趕去。


    後妃生產,她作為皇後,自然要到場。


    後宮嬪妃聽聞雲貴嬪早產,皆是陸陸續續趕往沉香殿。


    有的盼望著雲貴嬪一屍兩命,有的則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


    景帝趕至沉香殿時,殿外已聚集了數位焦急等待的後妃,她們或站或坐,臉上皆掛著不同程度的憂慮。


    見景帝到來,眾人連忙起身行禮:“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景帝煩躁的揮了揮手:“都起來吧。”


    話落,他快步走向產房門口,產房大門緊閉,但雲貴嬪痛苦尖叫聲卻一波一波的傳出來。


    聽的人心間發顫,氣氛也變得無比凝重。


    景帝皺眉,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皇後身上,詢問道:“皇後,雲貴嬪情況如何?”


    皇後上前一步,輕輕福身,語氣中帶著一絲哀婉:“迴皇上,臣妾也是剛到,具體情況尚不清楚,隻知雲貴嬪妹妹突然早產,情況危急。”


    景帝眉頭皺得更緊,他轉身對一旁的祿喜吩咐道:“速去詢問太醫,雲貴嬪母子情況究竟如何?”


    不久,張太醫滿頭大汗地跑來,跪在景帝麵前,顫聲道:“啟稟皇上,雲貴嬪娘娘難產,胎兒胎位不正,加之娘娘身體虛弱,情況十分危急。臣等正全力施救,但……”


    “但什麽?”景帝的聲音陡然提高,打斷了太醫的話。


    太醫身子一顫,繼續道:“但恐怕母子均難保全,請皇上早作決斷。”


    景帝聞言,臉色鐵青,怒意難掩:“廢話,當然是保皇子!”


    後妃的職責就是為他綿延子嗣,這種問題還需要問?


    景帝此言一出,太醫趕忙磕頭應道:“是,臣等定當拚盡全力保皇子周全。”


    說罷,又匆匆折返迴產房之中。


    在場的後妃對於皇上的決定並不驚訝,但心中難免唏噓。


    皇後麵色如常,並未說什麽。


    產房內,雲貴嬪的慘叫聲不絕於耳,伴隨著一盆盆血水被端出,血腥氣彌漫開來。


    她的力氣漸漸消逝,聲音也越發微弱。


    最終,慘叫聲停止,一道微弱的嬰兒的啼哭聲傳出。


    在場的眾人知道孩子降生,不等接生嬤嬤把孩子抱出來。


    產房內就傳來一陣悲泣的哭聲。


    在場的後妃內心“咯噔”一下,各自對視幾眼,知道雲貴嬪怕是活不成了。


    這時,接生嬤嬤抱著皇子出來了,皇子被明黃色的錦緞裹著,小小的身子看起來特別瘦弱,小臉兒青中帶紫,氣息微弱得很。


    “皇上,雲貴嬪娘娘生了一個皇子。”


    接生嬤嬤一臉害怕,顫顫巍巍的低頭說道。


    景帝趕忙走上前,看著繈褓裏瘦瘦小小、氣息微弱仿佛隨時都會夭折的皇子,心中極為難過。


    這是他的第一個兒子,哪怕不是他心愛的女人生的,也是他的孩子。


    見孩子這般模樣,心裏自然不好受。


    他伸手輕輕觸碰皇子的小臉,那冰冷又脆弱的觸感讓他眉頭愈發緊鎖。


    皇後上前看了一眼皇子,眼底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這孩子看著就不好養活,即便身為長子又能怎樣?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景帝目光看向接生嬤嬤:“雲貴嬪情況如何?”


    接生嬤嬤跪下,垂首迴道:“皇上,雲貴嬪娘娘已薨逝。”


    景帝皺眉,沉吟片刻後說道:“傳朕旨意,雲貴嬪晉封為雲妃,按禮製好生安葬,另外,徹查雲妃早產之事。”


    雲妃身體一向好的很,孕期也沒出現過什麽狀況,安安穩穩的待到了八個多月,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早產,還是難產?


    其中若說沒有陰私,他是不信的。


    祿喜恭敬地領命。


    在場後妃聞言,皆是神色緊張,生怕被人栽贓陷害。


    皇後麵色一緊,害怕被查出自己的陰謀,盡管心中慌亂,但麵色如常。


    隨後,景帝目光在眾妃嬪中掃過,思索著將皇子交給誰撫養合適。


    在場的嬪妃們神色各異,若是健康的皇子,她們定會爭著撫養。


    可這皇子看起來如此病弱,能否能養活都是未知,就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景帝目光最後落在珍妃身上,想著珍妃性格溫婉,又是妃位,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珍妃,這皇子體弱,朕將他交予你撫養,你要好生照料。”


    珍妃一聽,麵色有些為難。


    這皇子如此病弱,撫養起來怕是極為艱難。


    可想到這好歹是個皇子,若是自己能精心將他養大,日後皇上駕崩時,自己也可免去殉葬之苦。


    這麽一想,珍妃便屈膝行禮,應道:“皇上放心,臣妾定會竭盡全力,悉心照料皇子。”


    其他嬪妃聽了,有的暗自慶幸沒攤上這麻煩事。


    有的則嫉妒珍妃得了這個機會,盡管這機會看似是個燙手山芋。


    皇後雖不滿皇上將皇子交給珍妃撫養,但這會兒也沒工夫計較這些。


    她隻擔心雲妃難產而亡一事,皇上是否會查出是自己的手筆。


    景帝看了一眼繈褓裏病弱的皇子,神色煩躁。


    他又瞥了一眼在場的後妃,心中更是不悅,於是煩躁地揮了揮手,說道:“都散了吧。”


    眾後妃不敢多言,紛紛行禮退下。


    景帝離開沉香殿,起駕返迴太和殿。


    太和殿。


    虞瑤抱著肚子坐在榻上,正無聊的看話本。


    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抬眼望去,就見狗皇帝麵色陰沉地走了進來。


    虞瑤瞬間猜到雲貴嬪情況怕是不好,忙放下話本,起身迎了上去:“皇上怎麽了?臉色這般難看?可是雲貴嬪妹妹怎麽了?”


    景帝快步上前攙扶她,神色雖疲憊煩躁,但看向她時卻變成無奈寵溺,“沒什麽,雲貴嬪生了皇子,就是皇子生下來不太好。”


    他並沒有提雲貴嬪難產而亡一事,也讓身邊的人都閉上嘴巴,不許把雲貴嬪難產而亡的消息傳到瑤兒的耳朵裏。


    就怕她聽到這種消息,會心生害怕。


    瑤兒生產在即,可不能有任何閃失。


    虞瑤微微皺眉,心中雖有疑惑,可看到狗皇帝不想多說的神情,便也不再追問。


    她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輕道:“皇上,太醫醫術精湛,有他們悉心照料,皇子定然會健康成長,皇上不必過分憂心。”


    景帝淡淡一笑,並未說什麽,隻是扶著她坐下,開始說起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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