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希理拎著袋子轉過頭,見到包廂內的壁龕上放著一張合影。


    合影裏的場景正是這件包廂,餐桌上坐了一對夫妻,中間有個男人的臉十分眼熟,像極了秦泊淮,仔細看是秦晉,她身邊有個女人微微一笑宛宛類卿,懷中抱著一個可愛的小孩,小臉蛋嫩嘟嘟的,像個小娃娃一樣。


    大概是秦泊淮小時候。


    許是秦氏夫婦帶著秦泊淮在這間包廂吃飯,店主便拍了一張合影放在了這。


    季希理把照片放迴去,伸手想拉包廂的門,卻怎麽拽都拽不動。


    空氣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焦味,皮膚感受到的溫度也高了許多,再轉頭才注意到窗簾燒起來了,火苗快速起勢,將周圍的,窗外有個黑影從火光中逃走。


    千防萬防,竟然在這個時候被人算計了。


    “外麵有人嗎?”季希理用力拍打著包廂的門,聲音太大,喉嚨嗆進濃煙,咳嗽不止。


    “季姐!季姐——”林岑在外麵大聲唿喊,還沒等到迴應,就突又淒慘地喊了聲,“救、救命——”


    “……”


    裏麵的人被火圍著等著被救,外麵的人不知道遇見了什麽等著被救。


    像極了人活在世各有各的苦。


    門旁邊的傳菜口被打開一個小縫隙,一連幾個燃燒瓶同時被丟了進來,餐桌上的桌布被瞬間點燃,火苗順著汽油幾乎蔓延至整個包廂,木質地板經不住幾下燒。


    季希理被火火勢逼迫到包廂的中央,她四周都是火苗,而她手上隻有一個相框和一袋食物。


    包廂周圍的東西幾乎都是木質,火燒起來劈裏啪啦地響著。


    包廂的門被鎖,窗簾燒著,窗戶也是關閉狀態。


    季希理要麽跳窗衝出去,要麽……


    死在這。


    身邊也沒有其他東西可以砸窗,除了這個相框。


    機會隻有一次,猶豫就會被會燒死。


    這麽想來橫豎都是死。


    季希理被煙嗆得睜不開眼,就算她想要殊死一搏也沒有力氣。


    以後他們有錢人吃飯能不能找個有廁所、有滅火器的包廂……


    “咳、咳咳——”


    季希理渾身滾燙好像要被烤熟了,渾身縮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裏,火苗燃燒到她身邊隻需要時間而已。


    出不去了……


    意識逐漸模糊著,她的眼睛微微眯著,一直到緊緊閉上眼,都說人死之前最後失去的是聽覺。


    她聽見了逐漸清晰的消防車聲。


    鋪天蓋地的烈火之中,房梁坍塌,包廂內所有器具都染上了火苗,緊鎖的玻璃窗戶也耐不住高溫發生爆炸。


    刺耳又可怕的爆炸聲嚇得季希理渾身一機靈。


    世界陷入一片通紅。


    季希理見窗戶已被炸開,一咬牙、一跺腳,站起來便往外衝。


    要死也不能死在這裏,燒焦了多難看。


    包廂在二樓,說高也不高,跳下去還能保個全屍。


    半空中的氣溫降低了許多,她的頭一陣暈,渾身無力地往下墜著,落地的時候她疼的睜不開眼。


    她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隻隱約覺得自己在誰的懷裏,時間瞬間像是有延遲,在迅速變冷的低溫當中,這個懷抱顯得格外溫暖,卻又濕漉漉冰冰涼涼的。


    嘈雜聲不絕於耳,朦朧間有個沙啞又顫抖的聲音:“理理……”


    是誰在喊我的名字。


    ……


    哈市醫院。


    全國各地最好的醫生都積聚在這家醫院。


    從救護車上被推下來的人小臉蛋焦黑,臉頰兩邊好幾道淚痕和擦拭的痕跡,衣服上滿是一個又一個燒焦的破洞,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她全身緊縮著,雙眼緊閉,忽略掉這滿身傷痕就好像是睡著了,不過夢裏是個慘痛的噩夢。


    即使是傷成這樣,她的懷裏還緊緊抱著兩樣東西。


    一張合影。


    一份點心。


    ……


    合影是秦泊淮小時候無意中拍的全家福,母親死了之後父親把所有關於她的照片和東西都燒了,這張合影他從未見過。


    點心是他最喜歡吃的,也是母親最喜歡吃的。


    這個女人是不是有病啊。


    自己都要死了,還抱著一堆他喜歡的東西。


    她竟喜歡我到這個地步?


    ……


    “你們聽著,如果季希理死了,你們所有人死全家!”


    秦泊淮在醫院熬了幾天沒睡,雙眼布滿血跡,人依舊俊朗,就是這張臉上藏不住疲憊。


    “哥哥,季秘書渾身燒傷搶救了三天,但是澄心也心髒病複發,搶救了三天,江家所有人都來了,父親讓你去露個臉。”秦楚森在搶救室門口同秦泊淮一起站著。


    “啪——”秦泊淮扭頭就是一巴掌下去,“滾。”


    飯店突然莫名其妙著火那天,秦泊淮在公司開了個早會,下午就到了哈市,本是想在酒店等她迴來,洛黎問了林岑才知道季希理在門外吹了幾個小時冷風。


    等秦泊淮趕到飯店的時候火勢已經燒起來了,竟然沒有一個人報警,也沒人叫消防。


    秦楚森也在場。


    讓人不得不懷疑是秦楚森下的命令,要燒死季希理。


    這一巴掌給的都是輕了。


    要是有證據能夠證明是秦楚森,那下去的就不隻是一巴掌,直接一槍嘣了他腦門。


    “秦總,江小姐的身體……”


    “不管她。”秦泊淮冷言道。


    “可她是江小姐啊……”


    “行,等她死了再來告訴我。”


    “……”


    管了,但是不多。


    ……


    季希理渾身大麵積燒傷,從二樓跳下去的時候消防還沒來,更別提救生氣墊了,要不是下麵有個池塘拖著,她就算是摔在一塊石頭上也沒得救了。


    醫生搶救了幾天幾夜,人從搶救室推出來的時候渾身綁著繃帶。


    進到了icu除了醫護人員不能進去,隻能隔著一扇玻璃遙遙相望。


    見也見不到什麽,一堆繃帶。


    “秦總,林岑同季秘書一起來的,同日在飯店失蹤了,今天在河邊找到,渾身的傷。”洛黎說。


    “林岑說季秘書是為了給你上去拿打包的點心才會遇見的火災。”


    “……”


    這不是火災。


    是人禍。


    秦泊淮沒應聲,冷冷地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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