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府堂屋中清脆耳光聲迴響。許玦屏退眾人,親自處置祁昌華,連玉翹也被請迴屋中。


    “這些天你就光顧著想女人?還是表兄府上的人,不覺下作?”許玦切齒沉聲,顯露出與白日裏截然不同的狠厲之色。


    祁昌華神情不改,反覺滑稽,絲毫不顧臉上紅痕,迴眸說道:“我喜歡她,想要的東西就得爭取,昌華已經很講禮,倒不像殿下......”


    他性子直,最不喜便是許玦畏首畏尾的姿態,在魏垣麵前一副低眉順眼,唯唯諾諾的奴相,平白丟了皇子威嚴。


    不過許玦會錯了意,耳光再度上臉,“怎麽,還想指點本王奪妻一事?”


    “不敢!”這一掌力氣不小,祁昌華吃了痛,劍眉緊蹙,“殿下要是有那時意氣,昌華心中反而踏實許多。”


    “你這是何意......”許玦恍然大悟,卻不以為然,自己與表兄金蘭之誼豈容他人置喙,況且表兄事事遷就,已讓自己深覺慚愧,並暗誓必定對他一心一意。


    “殿下並非無能之輩,舊袍一事不是拿捏得恰到好處麽?”祁昌華輕拭唇角因齒尖磕碰而流出的鮮血。


    “殿下能冒著觸怒聖顏的風險博陛下一份好感,為何認定昌華登門拜訪心儀女子乃下作之舉,難不成凡事沾上酒泉郡王,您便要放棄自己的腦子?因著迎他迴京,太子與梁王之事一拖再拖,殿下可曾想過夜長夢多......”


    揣摩良久,許玦神思安定下來,但眸光仍銳利:“表兄一定要個交代,是叫府衛來,還是本王親自動手?”


    祁昌華握起桌上一卷馬鞭,堅定遞到許玦麵前,“算我不敬尊者,請殿下笞二十。”


    他背身而跪,寬解衣袍。暑天還未過去,衫子也薄,他寬衣後即刻袒露出精壯後背,其上赫然顯現難以退散的斑駁傷痕。


    許玦接過馬鞭,喉結滾動幾許,終是狠下心來。


    是夜,院中候著的仆婢皆聞堂屋內鞭笞之聲,整整二十下,而祁昌華未出一言,直至鞭聲盡消,許玦吩咐下人為其上藥時,眾人才見到一個唇色泛白汗液直下的袒身傷者跪坐於地。


    第二日,秋陽依舊灼熱,午後祁昌華叩響公主府大門,求見魏垣。


    他剛二十出頭,又在行伍間長大,即便挨那幾十鞭子也隻當尋常,敷藥熬過一晚便不再作痛,見人時又是滿目平淡。


    “在下昨日魯莽,特來請罪......”祁昌華入室行了禮,也不起身,隻請求發落。


    在場人不多,除魏垣與紓雅明麵見他外,僅有雪魄在帷簾後窺視。


    魏垣目光鄙夷,打量著眼前人,“夜裏不是已告知寧王殿下懲處於你麽,他心慈下不得手?”


    “非也......殿下氣急,重罰了在下。”說罷,祁昌華掏出一卷折疊齊整的馬鞭,上邊血跡已幹涸暗紅,他雙手舉過頭頂,恭敬奉上,“在下真心悔過,隻恐王爺不解氣,故而請罪。”


    魏垣詫然,拿起馬鞭端詳,一絲腥味鑽入鼻腔。


    見此猙獰物件,紓雅也是心底一怔,仿佛那條鞭子抽笞人的場景重現在眼前。這事可大可小,許玦既已作了懲罰,他們再氣也不會狹隘至此。


    況且他本就不是損了什麽體麵,而是害得雪魄莫名被人議論,自愧羞赧。而他句句不提苦主,可見其並不重視那個“心儀”的女子。


    紓雅眉頭緊鎖,憤然問道:“你向長公主索求,又來王爺這兒賠罪,可就是不問雪魄之意,難道再把你打得血肉模糊就能讓她對你動心?”


    他雙唇輕抿,卻在開口時被魏垣一語打斷:“寧王殿下親自動手?”


    已到嗓子眼的話又被咽下,祁昌華轉言應答:“是......我家殿下對有關王爺之事絕不怠慢,自然,他做任何事都會考慮到王爺您。”


    許玦一向文弱,自小未習刀劍,勉強可開輕弓,而這條馬鞭通體染血,抽打時必是次次破皮,魏垣難以想象他是如何使出如此大力。


    “您若不信,在下願寬衣以證所言。”見其沉默,祁昌華又緩緩說道。


    魏垣抬手示停:“殿下心意我自是明白,我這兒倒有些極好的金創藥,待會兒找伍必心去取。但王妃義妹無意於你,往後別再糾纏。”


    稍加思索後,他遲疑應是,卻兀自補充道:“在下的確對雪魄姑娘一見鍾情,隻盼她能不計前嫌,隻當在下是個路人,從未唐突過她。”


    帷簾後,雪魄聽得認真,話及此處她終是長舒一口氣,卻在後退時趔趄了兩步,撞上張高桌,發出一聲悶響。


    祁昌華思緒敏銳,霎時知曉帷簾後藏著窺視之人,而那人必是雪魄。猜度之間,他原本嚴肅的麵色上笑意浮動。


    見勢有異,紓雅隨即起身入內,帶出一個灑掃家丁,令其退下,以掩耳目。


    “王爺不再吩咐的話,在下便告辭了。”祁昌華交手示禮,打算離場。


    是時,伍必心從外來,衣袂翻飛,行色匆匆,“魏兄,晉王殿下遣人來報說宮中出了事,太子再度受斥......”


    他將事情原委簡述一番,原是皇帝掛心太子輔政之事,打算中秋之後過問功課,因著昨日一場賞菊會,皇帝欣悅,予以太子一日休沐,下朝信步時便想再入東宮視察。


    誰知太子還未從昨日歡愉中脫身,招來宮人中知風趣者,一同飲酒講詩,興致濃時,大言研習《六典》不如鑒賞《九歌》,其間多有埋怨之語,恰為陛下所聞,遂大加斥責。


    魏垣曾在宮中數載,見太子失誤受斥的迴數多了去,不過以往皆為功課不達皇帝預期所致。


    太子理政之能雖不佳,卻是個實心腸,有自知之明,即便私下有那些想法,也斷不會掛在嘴邊,如此想來,今日之事倒是蹊蹺。


    “如今陛下責令太子搬空書閣中所藏詩賦,若不應,便禁足宮內,但太子似犯酒瘋,哭鬧不止。晉王認為其中必有隱情,現已入宮查證。”


    伍必心唏噓一聲,接續前話,“恕必心直言,就算有人刻意灌醉,引其胡言,也擋不過那些不敬之語乃太子親口所說。”


    “未必!”


    祁昌華仍未退下,靜靜聽完始末,他與紓雅幾乎異口同聲。話音剛落,他斂聲,禮讓王妃先言。


    紓雅頷首,“我曾聽聞,有類毒藥可致迷幻,再輔以言語引導,可誘人說出反常之語,此毒難得,卻非天物,隻消確認太子中毒,危急即可解除......”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替嫁王妃凰謀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王春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王春和並收藏替嫁王妃凰謀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