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癲症......”魏垣嗔怪,可臉上卻忍不住泛起笑意,與紓雅上次見他笑一樣,皮肉不和。


    “魏大人總愛忍住不笑,所以笑起來不好看......”


    他聽過許多遍類似的話,沉默之際,紓雅伸出雙手一把捏住魏垣臉頰向兩側輕輕推開,做出微笑模樣。


    魏垣立馬攥緊她的雙手,從自己臉上取下來,輕斥道:“夠了......”


    玉翹與許玦怕他當真動氣,正想著上去勸阻,誰知魏垣卻沒放開她的手。


    紓雅感覺手腕處被扼得越來越緊,須臾,連指尖都變得蒼白。


    “我是認真來賠罪的,不要躲著我,好嗎......”魏垣神色變得凝重,連帶紓雅臉上也沒了笑容,隻是愣愣不語。


    “還是不願意嗎......”魏垣眉眼間稍顯失落。


    半晌後,紓雅才試探地解釋道:“大,大人,手要沒了。”


    魏垣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用力程度,即刻鬆開。紓雅手腕本就纖細,他不由得握更緊,卻不知越來越勒,讓她吃痛。


    “嘶......”紓雅左右揉著手腕,手腕完全活動得開了,又迴到原先的模樣,“魏大人每天都變著花樣讓我笑,何來怪罪一說?今日還過王府來讓姐姐與殿下也開心一迴,看在姐姐的份上,那就原諒唄。”


    晾了他月餘,其間還不時拿他尋開心,紓雅心中那股氣早就消了,根本沒想過“賠罪”這麽嚴重的事情。


    “對不住......”魏垣迴過神來,再度抬起紓雅的手來查看,不過這次他動作輕柔。


    玉翹懸著的心這才落下,離京六年,他竟與少時的性子未差半分。


    魏垣不善那些委婉陳詞,隻有想與不想、要與不要。如今他想向紓雅賠罪,便會急迫表現出他的“想”。


    ......


    半晌,有侍從通報長慶出門後又折返迴來。


    方才他以練習為托辭不肯多留寧王府一刻,現下折返,許玦以為他想通了,即刻著人將他請進花園中來,此刻眾人皆在,若他改了主意也好稟明。


    他見了人還是那樣怯生生的,除非有人問詢,斷然不會先開口。


    問起是否改了主意想入職寧王府,長慶隻管搖頭,斷斷續續說自己還得勤加練習才可勝任,言下之意還是想等到武試。


    內心好一陣糾結,長慶才開口:“出門,見到魏大人,有沒有欺負紓雅......”


    原是他離開時見到魏垣來,又想到紓雅還在府中,當場還未多想,走在路上時卻思緒萬千,想要看看他們相處究竟如何。


    之前魏垣幫他出了口惡氣,長慶心存感激,不認為他是壞人,可迴憶起他能狠心讓那些人拍擊琉璃碎片,知道他定是個心狠之人。


    夜裏兀自想起,總會因擔心紓雅而輾轉反側。


    好在他走近那座涼亭時,所見正是眾人其樂融融之景,心中顧慮也消減大半。


    紓雅道:“姐姐怎會不好?又多心了吧,倒是我不在時長慶得把娘照顧好......”


    長慶仍保持若有所思之態,目光謹慎地掃過所有人,神色凝重:“城中,命案......”


    他成日在武館練習,長幡裏消息靈通,常有細碎消息傳到長慶耳中。而這次並非道聽途說,而是親眼所見。


    一月內連續出現三起案子,可官府收了屍體後,案件後續事宜便不得而知,連探也探不到,仿若無事發生。


    這樣蹊蹺的案子,一下讓長慶的思緒迴到早些時候武館失火與紓雅遇險,那次也是不了了之,於是他深覺其中有所關聯。


    可這些事情,竟沒有一絲風聲吹進魏垣與紓雅耳中。


    “是細作吧。”許玦添上一句,隻當猜測。畢竟盧昭儀才吃了“雲水紋”之苦。


    可轉念一想,若是細作傷人,官府更要查,甚至會驚動皇帝,不會如長慶描述那般掩飾,除非是有人得了皇命鏟除細作。


    “父皇連雲水紋都頗為忌憚,近兩日並未見他有何異樣,除了......”


    許玦自顧自說著,靈光乍現。皇帝最為怪異的舉動便是為了一介女官而輟朝一日。


    這件事,紓雅剛到寧王府時便已經聽玉翹說過,如今鬧得朝野皆知,舅舅韋瀚還因此受到斥責。


    若皇帝真是出於寵愛,早已將閔女官納為嬪妃,又怎會受盡榮寵還隻是個禦前女官。


    “你們真信皇帝會因女官思念親人而耽誤朝政?”魏垣發問。


    若是有某個妃子寵冠後宮,致使皇帝沉溺溫柔鄉不思朝政,因此輟朝更說得通。一位平日裏隻稱得上得力的女官,為何就突然使得皇帝“昏庸”?


    “聽說紅荼姐姐有恙,我還入宮探望過,她麵如灰土,可前一日分明還氣色紅潤。”許玦越想越不安,一個大活人,真會在一日之間因心情悲戚而如此病態麽......


    幾句莫名其妙的話,讓紓雅疑惑他們到底在打什麽啞謎,不一會兒,她拈起魏垣衣角輕微扯動:“可是我見過閔女官在河邊偷偷祭奠亡故親人,或許她真是忽然傷感呢?從前聽人說,承受巨大悲痛之人,表麵上都是平淡如水,隻會在某事勾起迴憶時乍然發作......”


    “悲痛縱然令人憔悴,但能讓人一日之間氣血虧空的,隻怕是失血吧。”魏垣說得直截了當,依許玦之述,那位閔女官的症狀倒是和戰時傷兵一致。


    魏垣接續前話:“陛下的殺手解決幾個細作結果铩羽而歸,事發突然,陛下一時情急罷朝就好說多了。”


    可許玦很是驚詫,閔女官近兩年才隨侍皇帝,連玉翹都隻見過她幾麵,魏垣卻能猜出這好些,試探道:“表兄像是認識紅荼姐姐?”


    他的疑問也正是紓雅之惑,雖說紓雅參與盧昭儀一案時曾與閔女官打過幾次交道,與魏垣同在時,也隻有許玦掉入禦河那日。


    “不認識,見過傷員......”魏垣不假思索,在許玦問完那瞬間便脫口而出。


    電光火石間,他似是想起些什麽,語氣變得緩和:“京城流言繁雜,難得清淨,我也聽說不少,難免猜測。”


    紓雅憶起閔女官神色之中的冷淡,當時隻道是幼年受創使然,可她無論遇見誰,都是同一幅模樣,就算聽見他人誹謗,仍麵不改色,頗有超脫世俗之態。


    而擁有此等特質之人,要麽是寺廟道觀中的修行者,要麽是置生死於度外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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