劊子手不是誰都可以當的。


    這個行業通常是家族傳承,一家世世代代都是劊子手。


    除非膝下無子他們才會去領一個養子來繼承。


    劊子手砍頭需要技巧。


    熟練的手法才能保證一刀結束。


    因此砍殺犯人砍兩刀明顯是不合格的。


    當然也不排除劊子手和死刑犯有仇。


    雖然還有另外一個可能就是死刑犯家人錢沒給夠。


    這種情況多出現在秋斬。


    地方衙門的劊子手會存在這種可能。


    但殺朝廷欽犯,這種情況可能就不會存在。


    人都要死了,沒有必要在死前去折磨一個必死之人。


    第三種情況就是城陽所說。


    劊子手參與到了權力的鬥爭裏,他成了別人手裏的棋子。


    真相到底如何。


    隻要劊子手沒死,一問便知。


    在衙門裏,每個劊子手都被記錄在案。


    每次殺頭,殺誰,誰殺的都會記錄在案。


    這是這個行當的規矩。


    這行業,除了收入頗高,也需要技高人膽大。


    因為砍頭是一刀的活。


    所以也必須有一個強壯的身軀。


    當然這群人的人緣不是特別的好。


    聽說子嗣也不順當。


    出了宮城,顏白和許敬宗並未去城南邊找劊子手,而是來到了道政坊。


    首先要核實的是杜荷死之前是不是真的被砍了兩刀。


    這是太上皇要查的。


    不相幹的東西不能碰。


    真有這個事情,再去找劊子手。


    打聽這種不會被記錄的事情,就得找鄉老,找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


    他們雖然年紀大了,老了。


    但他們就是一個個行走的檔案庫。


    隻要是他們知道的,他們經曆過,還有那些口口相傳的.....


    問他們絕對沒有問題,絕對好使。


    在仙遊每年開春的時候,裴茹都會帶著禮物去仙遊的老人家。


    問一下今年幾月下苗,今年的墒情如何?


    綜合了他們的建議之後,仙遊全縣百姓才會下種。


    這些都是老人們多年的經驗。


    抓一把土,就知道今年大概的收成。


    每一個老人都是一個百寶箱。


    肖五爺又老了很多,如今走路都有些哆嗦。


    家裏的子嗣給他準備了輪車。


    他每日最大的樂趣就是曬太陽。


    然後享受著子嗣的服侍。


    他活成了德高望重之人。


    顏白的到來讓他很開心,他以為顏白把他忘了。


    “還去看那個婦人麽?”


    肖五爺咧嘴開心的笑。


    他得意極了。


    因為顏白,他敢說他和兵部尚書是忘年交。


    因為顏白,他吹噓的時候本錢極其雄厚,能獲得極大的心理滿足。


    顏白這時候才發現,肖五爺的牙已經看不見了。


    想必他最愛的麻花是吃不成了。


    “不去看了,上下一般粗,屁股比磨盤還大,不好看!”


    許敬宗聞言哈哈直笑,他覺得這個老漢是真的有意思。


    他說的一點沒錯。


    好多異族女過了三十後就不能看了!


    真的是上下一般粗。


    顏白咧著嘴也在笑。


    不說男人至死是少年麽?


    肖五爺能放棄執念是真的難得!


    “真的不去了?”


    “不去了,實不相瞞,老漢我現在看上了那個賣葡萄酒的。


    身材窈窕,老漢我愛看,每日都去看!”


    顏白人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


    “還在不?”


    “在呢!”


    “走,我推著你,咱們一起去看看。”


    三個人討論著哪個國家的女人身材不走樣。


    一路朝著東市走去。


    說來說去,三人一直認為還是新羅女最好。


    肖五爺的孫子忍不住了,搖著頭離開。


    他不明白郡公這麽大的官了。


    怎麽也和祖父一樣愛看女人。


    真的有那麽好看麽?


    “郡公今日來是有事吧?”


    顏白點了點頭:


    “劊子手砍頭需要兩刀,這件事你知道不?”


    肖五爺想了想:“這個倒是知道!


    前幾年朝廷殺叛逆,一個漢子被砍了兩刀。


    娘的,真是流血流死的!”


    “那個劊子手你知道是誰不?”


    “咋能不知道呢,先前城南邊牆根下大安坊的窮哈哈。


    因為幹的是殺人的活,遭了報應。


    足足生了七個女兒。”


    肖五爺嘿嘿一笑,舔了舔嘴唇:


    “最近幾年聽說洗手不幹了。


    也不知搞了個什麽活,日子越過越有。


    年初還問我道政坊有沒有房子。”


    “都能買得起道政坊的房子了?”


    “買了有啥用,房子再好有什麽用?


    連個兒子都沒有,最後還不知道便宜了誰呢?”


    “他做啥的你知道不?”


    肖五爺想了想,搖了搖頭:


    “郡公,這個還真不知道,也沒有聽說他做過什麽。


    但就是突然有了錢,大鵝服他狗日的都舍得買!”


    顏白再次確認道:“真的是兩刀?”


    肖五爺認真的點了點頭:


    “的確是兩刀,看見的人可多了!


    郡公要是不信可以去東市問問,這個錯不了!”


    顏白和許敬宗對視了一眼,兩人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


    不管他這財源是如何來的。


    但現在已經確定杜荷是的確是兩刀後死的。


    城陽沒有說假話。


    既然這件事城陽沒有說假話。


    那也可以從側麵證明城陽說的其餘話也是實話。


    比如威脅杜荷構陷這件事城陽應該也沒有胡說……


    三個人來到東市。


    在肖五爺得意的眼神中顏白和許敬宗看到了他的新歡。


    一個梳著婦人頭飾的胡女。


    肖五爺的眼光還是那麽毒辣。


    對人婦情有獨鍾。


    顏白覺得肖五爺和老斑鳩應該能成為好友。


    應該有共同的話語。


    因為兩個人的愛好竟然都一樣。


    也不怕被人當家的砍死。


    遲早被人當家的給一刀。


    告別了肖五爺後顏白和許敬宗去了衙門。


    自從顏善去了飛騎後。


    如今的萬年縣像是被朝廷遺忘了,連個縣令都沒有。


    萬年縣有沒有縣令,好像區別也不大。


    政務依舊井井有條。


    每個官吏都各司其職,看了一眼年底分紅……


    許敬宗倒吸了一口涼氣。


    最低的是二十貫,縣丞高達一百七十貫。


    許敬宗望著分紅冊,不停的嘟囔道:


    “娘的,累死累活還不如來當個衙役。


    一個衙役都能分二十貫。


    老天爺,怪不得都不貪了呢!”


    顏白也驚訝能分這麽多,但一想到衙門負責的事情多,也就釋然了。


    一個時辰後,城南的劊子手被衙役請到了監牢裏。


    顏白、許敬宗坐在暗處,聽衙役審案。


    縣丞和主簿陪同。


    胥吏已經準備好了筆墨紙硯準備錄口供。


    “任員外,事發了,招了吧!”


    “張衙役,老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衙役猛的一瞪眼,怒喝道:


    “數年前,你為劊子手斬殺一犯囚。


    明明可以一刀了結,你卻用了兩刀,還要我說的再細一點麽?”


    “冤枉,冤枉啊,那是小的把刀磨的太快了!”


    “大膽,你就是吃這碗飯的。


    你難道不知道鈍刀見肉快三分。


    磨刀太快這個說辭騙不了我……”


    衙役冷笑道:“聽說你的幾個女兒生得美貌。


    你不說,我就去問她們了,到時候我可就不問你了!”


    另一個衙役插話道:


    “任員外放心,不是什麽大事。


    你就告訴我誰讓你這麽幹的就行,說完了立馬放你離開!”


    一人說狠話,一人說好話。


    在陰森的大牢裏,兩個人雙管齊下。


    不斷的動搖著任員外的心。


    半炷香的時間,任員外就招了。


    一個姓葛的人在行刑之前找到了他。


    要求是兩刀砍死,三刀也行。


    事後給一百貫錢財。


    這件事對劊子手來說不難。


    把刀磨的快一點就行了,完全是可以當成一場意外。


    於是他就答應了下來。


    順著任員外供出的這個線索,衙役開始去找這個姓葛的。


    問題是長安這麽大,姓葛的這麽多。


    時間還過去了這麽多年。


    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可如今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已經能證明城陽說的是真的。


    杜荷的確受了兩刀而死,劊子手也的確是受人指使的。


    太上皇要求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顏白和許敬宗從萬年縣離開之後再次去了宮裏。


    李二看完供詞之後沉默不語。


    在顏白和許敬宗離開後他已經把房遺愛一案的卷宗完完全全看完。


    案件審理沒有問題。


    但房遺愛的供詞有很大的問題。


    李二看的出來,有人在誘使他牽連更多的人。


    房玄齡的門生故吏在這件事裏幾乎全被貶。


    這個手法李二很熟悉。


    當初為了朝堂穩固,清理那些舊臣的時候他也是這麽做的。


    裴寂、蕭瑀、令狐德棻……


    “延族,這件事你怎麽看?”


    許敬宗拱手道:


    “臣鬥膽,國公是元老之臣,涉及此事當慎之又慎,僅片麵之詞,證明不了什麽!”


    “顏白你怎麽看?”


    顏白深吸一口氣道:


    “陛下,臣的意思是先審衡山王一案。


    此案結束後,再翻看房遺愛案的卷宗!”


    李二點了點頭,從桌子上拿出一封折子,淡淡道:


    “不久前三省送來了折子,趙國公已經請辭了,要求把爵位給駙馬長孫衝!”


    見兩人都不說話,李二知道兩人的顧忌,淡淡道:


    “這事我做不了主,來人,送到仙遊,請陛下定奪!”


    “退下吧!”


    “喏!”


    見顏白和許敬宗離開,李二喃喃道:


    “輔機,你已經不是當初太原那個翩翩少年郎。


    朕也不是意氣風發的李二郎。”


    “我能給你的都給你了,我能做到的都做到了。


    至於你結局如何,你我君臣一場,摯友一場。


    全看你自己了!”


    李二的喃喃聲萬年衙役聽不到。


    他們此時正在全力尋找那一個姓葛的人,而且現在已經快找到了。


    這個人好像是督察禦史李巢府上的人。


    夜幕慢慢降臨,長孫祠堂燈火通明。


    長孫無忌望著自己的兒子,輕輕歎了口氣:


    “孩子們,聽我的,這裏結束後就寫請辭的折子吧!”


    長孫家所有子嗣驚駭的抬起頭,這是發生了什麽?


    瘦了一大圈的長孫衝望著阿耶,他知道的會比弟弟們知道的更多。


    “從今日起,長孫一族的族長由衝兒來接管,他說的每一句話所有人必須聽!”


    “喏!”


    祠堂裏長孫無忌說的話很少,說罷就散了,就剩長孫無忌和長孫衝!


    “阿耶,怎麽了?”


    “沒什麽,為父老了,這個家交給你了!”


    “是房遺愛一案吧!”


    “你知道?”


    長孫衝歎了口氣:


    “褚家嬸嬸來了,送來了很多錢,想在生意上和咱們家完全切割開來!”


    長孫無忌淡淡地一笑:“大廈將傾啊!”


    長孫衝聞言臉色煞白,身子搖搖欲墜。


    李巢望著手裏的折子,身子搖搖欲墜。


    造反?


    李義府彈劾自己造反?


    望著在自己手底下討飯吃的李義府恨不得撲上去咬死他。


    李義府笑了笑:


    “下官查了房遺愛一案的檔案,發現有很多問題,下官身為禦史,當為國盡心,上官,李義府無禮了!”


    “李義府你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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