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城的天變得通紅起來。


    糧草被點燃,火油又作為引燃物。


    這一燒起來基本上就滅不了。


    火溫烤化了積雪,黑色的雪水流淌。


    雪水流到哪裏,火就燒到哪裏。


    鹿入林開始殺降卒。


    一邊殺,一邊堆積。


    這些大食人當然不能放迴去,既然來了那就別迴去了。


    一排排的人倒下,一個小小的山丘越變越大。


    這些人裴行儉也不願做俘虜。


    俘虜消耗糧食,龜茲沒有那麽多的糧食來養閑人。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的都殺了。


    大食人軍中的匠人全部活了下來。


    在翻譯不斷的忙碌下。


    裴行儉那邊得到的消息也越來越多。


    原來這批人在大食人那邊不叫做匠人。


    而是叫做煉金術師,也叫大食學者。


    他們不但對攻城器械有研究,對各種學問也有涉獵。


    地位很高。


    他們跟隨著大軍不斷的滅國,然後把被滅國家的文化收集起來。


    統計整理後就變成了屬於他們的著作。


    通過簡單的了解,李厥發現他們竟然也有聖人。


    他們的聖人叫亞裏士多德。


    裴行儉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呆愣了一下。


    他記得在很早之前就聽師父說過這個人的名字。


    來長安的大食人也很尊敬這個人。


    他還知道這個人的師父叫做柏拉圖。


    可讓裴行儉不解的是貞觀初年長安並無大食人往來。


    那時候他們也才立國不久。


    師父是怎麽知道大食人那麽多消息的?


    這明顯有衝突。


    隨著年齡和學識的增長,裴行儉發現師父跟自己講的好多東西對不上了。


    事情是沒有問題的。


    問題是師父怎麽提前知道的?


    難不成真如長安傳言的那樣?


    自己師父真的有超人一等的相麵本事?


    “問問他們有沒有一本叫做《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會。


    問是誰寫的。


    如果有立刻拉過來見我!”


    “是!”


    望著城外還沒熄滅的火光,裴行儉忍不住喃喃道:


    “長安要過年了吧!”


    “過年嘍!”


    長安的孩童大聲的歡唿著,孩子最喜歡過年了,可以吃到想了一年的美味甜點。


    爆竹聲在長安響成了一片。


    長安徹底的變成了歡慶的海洋。


    各家祖祠牌位前燈火長明。


    人們在廚房忙碌著,院子裏孩童手拿竹棍撥弄著火堆,隨著爆竹發出尖叫。


    飯桌前長輩在給子嗣訓話。


    紅彤彤的篝火映紅了每個人的臉龐。


    在一聲聲的爆竹聲中,新的一年要來了。


    所有人在接受著祝福。


    期待著來年。


    顏韻和小兕子忙著張羅著。


    顏白不在,兩人才知道過年有多累。


    兩人一點都不快樂。


    昨日才把各家的接年禮送罷。


    一睜開眼就要過年了,然後明日又要開始忙碌。


    又要開始拜年,送禮,去這家,去那家。


    送出去的禮物多,收到的禮物也多。


    作為書院的創辦者。


    隨著書院學子的增多,已經走出去的學子增多,顏家收到的禮物也就越多。


    身在遠地不能迴京的學子也托人準備了禮物。


    再加上長安各家的,一到年底,就忙個不停。


    禮盒都堆了滿滿一院子。


    因為顏白不在,顏韻總覺得家裏少了些什麽。


    祭拜完祖宗之後。


    大家雖然都在說著開心的事情。


    但聽起來卻是有些言不由衷。


    此刻的英國公府邸卻沒有一丁點年味。


    作為英國公長子的李震此時卻是愁眉不展。


    就連祭祖都有些心不在焉。


    李震李家現在的家主,他不開心,整座府邸就沒有人能真正的開心起來。


    自打老家主去了遼東以後。


    家裏諸事都是他一個人在操勞。


    現在,他兒子李敬業丟了。


    準確的說來不是丟了,而是離家出走了。


    那麽大一個人,就算有拍花子的也不會拍他這樣的。


    吃的多,一張嘴還很煩人,送人都不一定有人要。


    就目前得知的消息是……


    李敬業應該是跑了。


    李震覺得兒子李敬業可能去遼東找他阿翁李績去了。


    因為在李績離開長安的那天。


    他也想去,但被拒絕。


    李敬業因為這件事傷心了好久。


    再加上和他玩的最好的李厥也走了。


    在長安的李敬業基本上就沒有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了。


    根據目前所知的消息來判斷,李震又有些懷疑。


    因為有人看見一位騎著白馬的郎君帶著一群人朝西而去。


    家裏的白馬。


    也是兒子最愛的那一匹,和他一起消失。


    可任憑李震如何發力,他隻能查到這些。


    兒子李敬業的痕跡好像被人突然抹去。


    過了渭水,就再也沒有了訊息。


    在把所有信息整理完畢之後,李震十分懷疑兒子身邊有一位很厲害的斥候。


    如行軍一般抹去了眾人的蹤跡。


    李敬業的確跑了,此刻已到了秦州。


    “六叔對不住了,我要不騙一下你,你肯定會把這些都告訴父親。


    如今已經離長安這麽遠了。


    你迴吧,替我報個平安讓父親母親莫擔心。”


    “郎君,咱們迴去吧,這苦你吃不了,乖~~~”


    李敬業深吸一口氣。


    見有人走來,連忙把自己的家將老李拉到一邊,壓低嗓門道:


    “六叔,你非要是亂我軍心是不?”


    “邊關戰火起,到處是賊人。


    小郎君您要是真想去戰場走一遭,等國公迴來讓他給你安排,你人也不受罪是不是?”


    “再說了,西域數千裏路,等你過去,少說得半年。


    等你們這群人趕過去,這仗說不定就打完了。


    你看老奴這話說的對不對?”


    家將老李是個明白人,他早就看出自己家的小郎君是在硬撐著。


    沒走過遠路的雙腳都磨出了水泡。


    還偷偷哭過鼻子。


    雖已經及冠了,說到底,也是個孩子。


    哪有一及冠就立刻變成大人的。


    他明白,小郎君之所以還在堅持其實都是在硬撐。


    如今離家越遠,小郎君的思鄉之情也就越盛。


    不然也不會把自己拉到一邊來說話了。


    李敬業聞言沉思了好一會。


    就在家將老李以為自己把小郎君說動的時候。


    小郎君的話突然悠悠而來。


    “六叔,你說中山王走到這裏的時候他猶豫過沒有?”


    這句話一說出口,家將老李就知道小郎君心裏其實已經有了決定。


    他歎著氣,搖著頭緩緩離開。


    高侃望著李敬業身邊的家將離開,他走到李敬業身邊淡淡道:


    “扛不住就迴去,不丟人。


    沒有人會笑話你。


    能走到這裏不喊苦,你已經算是很厲害了,迴吧!”


    李敬業望著高侃,鼻孔發出一聲冷哼,直接轉頭離去。


    若在平日,若是別人他肯定會以拳頭說話。


    但在高侃麵前,他最大的勇氣就是冷哼。


    因為,他根本打不過高侃。


    現在不可能,今後也沒有一點可能。


    高侃望著離開的李敬業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轉身走到一燒火漢子的身邊。


    高侃蹲下身,得意道:


    “騰叔,你輸了,李敬業並未離開,給錢吧!”


    錢袋飛起,高侃眼疾手快的抓在了手心。


    正在垛草料的黑齒常之頗為無奈的搖搖頭。


    這兩人真是閑的沒邊了。


    一袋子錢,賭來去還是一袋子。


    今日在你手,明日在我手而已。


    家將老李去而複返,然後緊緊地跟著李敬業。


    剛才去了官驛,寫信報了平安,然後就迴來了。


    作為家將,他和李敬業命運一體。


    自然不能不管不顧。


    高侃這孩子家將老李是認識的。


    當初打高句麗的時候自己大郎可是對這個孩子讚不絕口。


    直言這孩子今後定會成為一員猛將。


    家將老李對此是深信不疑的。


    因為自家大郎也看周易,對識人相麵這一道上麵也頗有研究和心得。


    可惜啊,那時候李家沒有般配的女子。


    如果有,這麽好的孩子怎麽能讓顏家搶了去。


    還有那個叫做黑齒常之的,國子學一戰讓其一戰成名。


    自那以後就消失了。


    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皇帝身邊,腰間戴著佩刀。


    騰遠就不說了,老熟人,是長安婦人教導孩子的成長標杆。


    浪子迴頭,騰遠就是那個浪子。


    這位在第九道宮門當差,隨時可以麵見皇帝。


    足以見得皇帝對他的信任。


    如今這群人聚在了一起。


    還把自己家的小郎君也拉了進來。


    自己家小郎君今後必然是英國公。


    如今,自家的家主跟著這幫人一起去西域。


    這就等於把整個李家都綁在了西域這輛戰車上。


    這一手簡直出乎意料。


    家將老李隱隱覺得這怕又是陛下的安排。


    恐怕他們都是為了中山王而去。


    但他也隻是懷疑而已,細細一想他又覺得他想的有點多了。


    這麽點人能做什麽?


    沒有兵士,再厲害的人也隻能算一個猛士而已。


    隻有手底下有了兵,這才有可能成為猛將。


    夜幕緩緩降臨,長安徹底的變成了歡樂海洋。


    節奏感十足的龜茲音又響了起來。


    熟悉的“左腳,右腳,前.....”的號子聲響徹全城。


    小彘子難得沒有出門。


    一個人坐在自己的閨房內愣愣地向著遠方。


    過完年,三月就該是她的喜事的。


    可現在......


    父親走了,高侃也走了。


    父親要為國而戰。


    高侃說他要為自己搏一個侯爵夫人。


    如今,兩個自己最在乎的男人都走了,這世道是怎麽了?


    就不能不打仗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喜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微微的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微微的薇並收藏喜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