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碼頭人滿為患。


    自從知道江州變天以後。


    自從知道整個江州歸琅琊郡公接手以後。


    蘇杭一帶商賈蜂擁而至。


    說來也可笑。


    大唐各地之間的互通有無幾乎全靠這些不知疲倦的商人。


    隻要有利可圖,再遠的地方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


    遠至安西都護,近至長安。


    這一批人是消息最靈通的一批人,也是最勤勞的一批人。


    周掌櫃背著手,笑眯眯的看著滿臉欽佩自己的船員。


    想當初自己隻不過是在無可奈何之下在江州靠岸。


    誰曾想當初的迫不得已會讓自己如今開心不已。


    如今自己的船隊可以免十年的稅錢。


    還和衙門搭上了關係。


    自己什麽都沒做,就是咬著牙下了船。


    就是按照當初那位官員所說的那樣給相熟的掌櫃說了一句江州變天了。


    誰料想,幸福來得這麽突然。


    江州的官吏是真的兌現承諾,衙門親自登記蓋章。


    光是靠著這一點,周掌櫃就領先別人一大步。


    節約了一大筆錢。


    如今他的船隊就在江州等著。


    他早就瞄上了達官貴人最愛喝的廬山雲霧茶。


    廬山雲霧茶真正好喝的就是那穀雨前產的那一批茶葉,也就是雨前茶。


    這個茶貴,但好出手。


    無論你手裏有多少貨,蘇杭地區的大掌櫃都能吃的下。


    往年這茶也往外出售,但都被江州的這些家族給包了。


    你靠岸都有人問你要錢,外人想分一杯羹那是難上加難。


    今年好,跟著琅琊郡公來江州的商人已經把茶收上來了。


    就等著看貨之後報價了。


    至於能買多少。


    全看你手裏有多少錢財了。


    盧照鄰皺著眉頭坐在棚子底下喝茶。


    他覺得光是賣茶僅僅不夠,江州城的府庫空得連老鼠都搬了家。


    不碰上災年還好,一碰上災年,府庫沒錢就是沒底氣。


    雖然現在有稅收。


    但都是低稅,得想辦法讓府庫充盈起來。


    看著光著膀子的孫書墨走了過來,盧照鄰趕緊倒了一杯茶。


    孫書墨端起茶碗一飲而盡,吧唧了一下嘴巴。


    “真別說,這廬山裏麵摘出來的雲霧茶就是比咱們關中的茶有滋味一些,怪不得價格這麽貴呢!”


    盧照鄰笑了笑:“這幾日就別忙了,馬上就要當阿耶了。


    江州城已經按部就班了,無要緊事了,在家照看嫂嫂才是硬道理!”


    孫書墨聞言猛地歎了口氣:


    “別提了,家裏不能呆了!”


    “咋了?”


    孫書墨恨恨的捶了一下案桌,怒聲道:


    “你嫂嫂對我發脾氣呢,說我挎著刀看著威武,其實就是個擺設,連家裏的雞都看不好,還抵不上一條狗!”


    盧照鄰忍不住想笑,又不敢笑,怕笑出聲來。


    如今江州城被土龍困擾。


    這些討厭的玩意晝伏夜出。


    白天在湖裏無人小島曬太陽休息,夜裏出來幹活。


    每天早晨起來都能聽到百姓們指著彭蠡湖怒罵天殺的。


    不是這家的雞沒了,就是那家養的小豬沒了。


    先前還曾有夜裏起夜的小娃被叼走的,這樣的情況每天都發生。


    不是江州百姓不去獵殺這玩意。


    白天稍微有一點的動靜它們鑽入水裏就消失不見了。


    如果你是一個人,這些畜生不但不動,反而死死的盯著你。


    滲人的很。


    夜裏倒是好殺,但夜裏的江州百姓幾乎都是足不出戶。


    因為吃的不好,江州百姓多夜盲症,天一黑就跟瞎子一樣。


    加上衙門不作為,不組織人手,才使得這群畜生越發的囂張。


    沒有了人類這個大天敵,鱷魚就是江河的霸主。


    加上它們極強的繁殖能力,殺不完,大家也都默認了。


    衙門沒有組織,各家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堵好籬笆窟窿,關好屋門,看好孩子。


    隻要自家不被禍害,管其他家咋樣。


    當個樂趣看,感歎一下就夠了。


    盧照鄰給孫書墨又倒了一杯茶,安慰道:


    “再忍忍,先生說不定這幾日就到了。


    到時候牽個頭,咱們一次把這些玩意來個底朝天,看它們囂張到何時!”


    此刻的顏白已經快到了,換了一個更大的船行駛在長江之上。


    麥殊站在船頭,古銅色的皮膚閃閃發光。


    在海邊長大的孩子就是厲害。


    跟著一起來的真人們暈的已經站不起來,瘦的都脫相了。


    麥殊就跟沒事的人一樣。


    隻要有吃的,他無論何時都能吃的下去。


    “麥子!”


    “學生在!”


    “天色不早了,讓船家靠岸吧,真人們需要補充點食物。


    眼看江州快到了,別死在船上,唉,操心!”


    顏白說罷轉頭道:


    “潘道長忍一忍,再堅持一下。


    就剩下最後一日的路程了,明日日落之前就到了,這苦就吃完了。”


    潘道長感激的朝著顏白笑了笑。


    顏白雖然說話難聽,但他知道......


    在這兩個月的行程裏若沒有顏白的照顧。


    他這個老家夥說不定早就身死道消了。


    潘道長默念了一遍心經。


    潘道長在想著長安,他知道,這輩子可能再也迴不到長安了。


    不承想還真讓李師伯說對了。


    這一別就是永別。


    潘道長在想著長安,有的人卻在長安想著家。


    關隴勳貴派人來了,一來就吵著要去見皇帝陛下。


    李承乾瞅著李泰,笑道:“你可真夠狠的,這次又開除了多少人?


    竟然把這群老家夥都氣的跑到長安來告狀了?”


    “一百多個吧!”


    “這麽狠?”


    李泰笑道:“已經算是留情麵了。


    戶籍不對,保人作假。


    進書院是為了什麽?


    火藥,複合弓,還是鍛鋼的工藝?”


    李承乾拍了拍案桌,笑道:


    “看見沒,這都是彈劾你的,說什麽的都有!”


    李泰看了一眼,淡淡道:


    “皇兄,他們都這樣了,那我就更不能心慈手軟了。


    往後會更多,他們要學會習慣,要學會改變。”


    李承乾說罷又看向了李恪:


    “吳王你看,這邊全是彈劾你的!”


    李恪無奈道:“硬弓都拉不開,還占著好位置。


    祖輩有功勞又如何?


    如果真有來犯之敵,這些人能殺敵嗎?”


    李承乾輕輕歎了口氣:


    “父皇前日生氣了,雖然父皇罵了你們,說一定給一個說法,但父皇對他們的不滿是顯而易見的。


    千不該萬不該就這麽跳了出來。


    你們兩個放心做手裏的事情吧。


    最多在人前挨一頓罵,倒黴的卻是他們。”


    李泰聞言小聲道:“我記得那一日你不在,這你都知道?”


    李承乾無奈道:“剪刀過來跟我說的。


    看似告密,實則是父皇故意為之。


    所以,大可放心,繼續大刀闊斧的做,大兄在後麵護著你們!”


    李恪看了一眼李承乾,低聲道:


    “舅父那邊說了什麽沒有?飛騎裏麵有長孫家的人,我都讓迴家了!”


    李承乾沉默了,過了好一會才說道:


    “舅父這邊我看不透!”


    李泰歎了口氣,看了一眼小曹,小曹懂事地點了點頭。


    揮揮手,宮殿裏的內侍、宮女全部悄然離開。


    “大兄,我們是兄弟麽?”


    李承乾認真點了點頭:“親兄弟,一直都是!”


    “不要相信舅父,我雖然沒有多大的證據來證明九成官之變發生的事情。


    但當日宮衛的離去,有很大的蹊蹺,我想不通。”


    李泰痛苦道:


    “就像是一個打開的口袋,裏麵裝滿了糧食,就等著我爬進去。


    後麵還有人在把我往裏推。”


    “我就伸了一下手,口袋的口子突然紮緊,然後我就成了賊。


    我其實什麽都沒做,他們裹挾著我往前!”


    李恪看了一眼李泰道:


    “火燒東市的時候我在,這幫人也很蹊蹺,他們對一切都了如指掌……”


    李承乾安靜的聽完,然後輕聲道:


    “父皇查了,什麽都沒查到,過去就過去了。”


    李承乾拍了拍李泰的肩膀:“青雀,過往的事情就不要再煎熬自己了!”


    李泰搖搖頭:“如今的朝堂我怕,舅父的權勢太大了,父皇卻視而不見。


    三省中書令就該三個人,而不是兩個人。”


    李承乾聞言目光湛湛,低聲道:


    “或許,這就是父皇希望看到的局麵,越是特殊時刻,越能看清楚人心!”


    三兄弟在東宮聊到了深夜。


    李二聽得下人的稟告隻是笑了笑,絲毫不在意兄弟三人說了些什麽。


    這才對,這才是兄弟該相處的方式。


    ………


    李泰開除人的事情皇帝沒給一個準確的答複。


    關隴的那批人也不再找李二商談。


    直接上折子彈劾李泰。


    許久都不看折子的李二看著桌子上厚厚的一遝折子倍覺煩躁。


    看了一眼,就讓人拉出去燒了。


    誰知道這批人的能耐很大,他們很清楚宮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到了晚上,折子到了李二的案桌上。


    李二眯著眼,靜靜地打量著上官儀和於家的於秀。


    “昨日你倆誰當值?”


    於秀拱拱手道:“迴陛下是臣!”


    “那這些折子是你拿過來的咯?”


    “是!”


    “速度挺快,這是在教朕做事咯?”


    “朕很好奇,沒過三省的折子怎麽會出現在朕的案桌上?


    對了,你使了多大勁,這天下是李家天下,還是八柱國的天下?”


    “陛下我……”


    李二懶得聽解釋,這件事本就很簡單,擺擺手道:


    “太自大了,太得意忘形了。


    難怪顏白總是說這宮裏漏風呢。


    我還以為是內侍宮女,誰料想是朕親近之人。


    去盤州當一個縣令好好地磨煉一下。


    明日去吏部領告身,後日出發吧!”


    (ps:現在的盤州,也可是六盤水的西部。)


    八柱國之一的於家子嗣於秀直接被貶到嶺南。


    長孫無忌得知後連夜上了請罪折子。


    說他年歲大了,一個人管兩省心有餘而力不足,請皇帝再選一良才。


    於誌寧得知自己的侄兒被貶久久沒有迴過神來。


    然後立刻跑去皇城前叩響宮門。


    在宮門前站了兩個時辰,一直等到天黑才得皇帝召見。


    第二日,於誌寧辭去太子太師之位,把自己的物品從東宮搬了出去。


    自此後於家和東宮再無關聯。


    於家,傷筋動骨。


    彈劾李恪和李泰的折子也終於有了結果。


    李泰罰俸三年,李恪罰俸一年。


    罰俸對這兩人來說沒有一點關係。


    因為兩人根本就沒有俸祿。


    尤其是李恪,窮得連王府都是晉陽帶人修繕的。


    有人走,就必然有人來。


    宜壽侯顏韻進門下省,為從六品的秘書郎。


    朝堂得知消息,私下裏掀起了軒然大波。


    在這即將龍蛇之變的緊要關頭,於家突然就出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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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有看到說更新延遲的評論,延遲是因為字數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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