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年不同的是。


    今年的大型項目是馬球。


    這是一項大型對抗型的運動,也是門檻很高的一個項目。


    今年的規定是允許府邸可以單獨出一支隊伍。


    人手不齊的,可以自己去找人。


    因此,競爭性很強。


    不過這個項目的門檻很高,參加的報名費用也不低。


    參加這個項目的前提是你必須得有一匹馬,而且還必須是一匹好馬。


    其餘的裝備不說,一整套弄下來,反正不比一匹馬的價格低。


    長安富貴地,紈絝子多奢侈風。


    他們愛的東西,那真是往死裏砸錢。


    琉璃把馬球的場地安排在長安城最南邊的安德坊。


    在長安城,越是往北,越是靠近坐落在北邊龍首原上皇城的房子也就越貴。


    越是往南也就越便宜。


    所以,城南的窮人居多。


    琉璃這麽安排就是想改善一下城南百姓的的生活。


    城南的百姓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去做一些小吃食售賣。


    馬球場就在城南,城南的百姓占據了地利。


    天時和地利,城南已經占據了地利。


    衙門的政策也在往城南傾斜,這是天時。


    這次如果不能好好地賺一點錢。


    那也怪不到衙門身上。


    城南的坊長這幾日忙的不可開交,鋪沙墊路,灑水清街,治安巡邏......


    長安的盛會,是百姓的盛會,也是商家的盛會,知道的人自然很多很多……


    練完字的李厥在看到皇祖母滿意地點頭後,知道今日練得字是沒有多大問題了,悄聲道:


    “皇祖母,聽說長安很熱鬧,孫兒想迴長安去看看!”


    李厥原本覺得跟著於先生學習很累,每日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可自從跟著皇祖母來到仙遊以後。


    李厥突然很想念於先生。


    顏善先生雖然人在長安,基本沒迴過仙遊。


    可是每一日的作業,他依舊會讓飛奴送來,寫完後飛奴再送迴去。


    他批改完後,飛奴又送迴來。


    風雨無阻。


    然後,書院先生劉仁軌就坐在自己對麵,看著自己寫,看著自己改錯。


    這個劉仁軌是漢章帝劉炟之後,是皇耶耶喜歡的人。


    這個人很板正,會打人。


    李厥雖是皇太孫,做的不對,他依舊打。


    誰都攔不住。


    李厥最怕他。


    不對,李厥覺得二囡也嚇人。


    雖然她不打人,但是她會折磨人,一個字錯,撕了,全部重寫。


    在她麵前得小心,一個不注意,前功盡棄。


    如果劉仁軌在忙,二囡不在,那就是皇祖母看。


    除此之外,李厥還要完成書院的作業。


    手工、畫畫、音律、算數、背誦、日記等,每一日都安排的滿滿的。


    今日,劉仁軌先生在忙。


    所以練字的作業就交給了皇祖母來看著。


    這是最後一項作業,所以,李厥也很期待放鬆一下。


    正好長安有運動會,他很想去看看。


    長孫皇後抬起頭,笑道:


    “皇太孫,你自己去?


    祖母這裏可沒有護衛帶你去長安。


    祖母年紀大了,喜靜,不怎麽喜歡吵吵鬧鬧的地方。”


    李厥搖搖頭,笑道:“皇祖母放心,我跟高陽姑姑一起去,坐房家的馬車,我就躲在車裏看!”


    長孫皇後一愣,說道:“高陽她最不喜歡吵吵鬧鬧的地方,她怎麽能同意?”


    其實說到這裏,拒絕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長孫皇後是不想讓李厥這時候去長安城,長安城的人心太複雜。


    李厥年幼,他不適合去,也不能去。


    李象的事,她知道,她也知道殷家小子遭受的苦,背後有李象這孩子的影子在晃蕩。


    長孫皇後不打算插手,這孩子前麵走的太順。


    就如青雀一樣,隻有栽一個大跟頭,他才知道什麽是對錯。


    可是,李厥是真的想去。


    聽說有馬球,他最喜歡的就是馬球。


    “高內侍來傳話,他說駙馬來說情了,他說這次包了一個酒樓,位置好,一覽無餘,有房家,有杜家,還有楊家,大家都一起!”


    長孫皇後笑了笑:


    “哦,這麽多家啊,顏韻呢?你晉陽姑姑呢?”


    “他們不去!”


    “為什麽?”


    李厥歎了口氣道:“顏韻要陪著無功先生,晉陽姑姑要跟裴武氏學著理賬。


    他們都很忙,不願意去!”


    “書院諸位學子呢?”


    “也不能去,因為在很久之前無功先生就下令了,他說書院浮躁之風漸起,他要好好的整頓一下,所以……”


    李厥不語,他突然明白了過來。


    無功先生這樣的聰明人都把書院鎖死了。


    那長安就不是一個好去處。


    父親來信說,要多聽無功先生的。


    要少說話,多做事兒。


    要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


    長孫皇後見李厥把話說到了一半就不說了,點頭笑了笑。


    扭頭看著李厥身邊的內侍高山,問道:


    “駙馬的話是你傳達的?”


    高內侍聞言冷汗直流,規規矩矩道:


    “迴皇後,是奴傳達的!”


    “你怎麽出去的?翻牆,還是牆裏牆外行小人之舉?”


    高山聞言隻覺得全身發寒。


    身子開始忍不住有些微微顫抖。


    按照規定,自皇帝走後,除了顏家莊子的莊戶,和兼職來書院上課的先生,仆役是不能隨意的出入的。


    莊戶們自由出入。


    因為住在莊子裏的絕大部分都是戰場下來的老人,他們還要種地,種菜,誰敢不讓農戶種田?


    先生自由出入,那也是先來拜見皇後,再去講課。


    之後不停留,不過夜,講完就走。


    更不要說替別人傳話了,還是內侍!


    對內侍而言,這是天大的忌諱,要掉腦袋的。


    高山不敢說話。


    長孫皇後喝了一口茶,忽然怒斥道:


    “說話,怎麽出去的,誰讓你出去的!”


    高山突然跪倒在地,乞求道:


    “奴錯了,奴錯了!”


    長孫皇後歎了口氣:“年年!”


    瘦了一些的年年從一旁走了出來,拽著高山內侍的衣領子就拖了出去。


    對她而言,這樣的蠢人定是拿人錢了。


    蠢人,一個看不到以後的蠢人。


    他服侍的人是太孫,他今後十拿九穩是皇帝身邊的內侍。


    真是沒腦子。


    這樣的人,要是等到皇孫當了皇帝,宮裏還有私事可言麽?


    長孫皇後淡淡地話從背後傳來:


    “不要在這裏受刑,免得髒了這塊地,拖迴長安杖斃吧,把衡山王身邊的內侍也都喊著,讓他們睜大眼睛看著!”


    年年點了點頭:“喏!”


    年年拖著高山內侍走出門口,正巧碰上了大肥。


    大肥看了看地上拖著的人,然後進了屋。


    長孫皇後看到了大肥,笑道:


    “大肥從長安迴來了?這次帶什麽好吃的了?”


    大肥憨憨地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一把糖,雙手捧著呈到長孫皇後麵前。


    長孫皇後露出了笑顏,挑了一顆。


    大肥也笑了。


    轉身又捧著走到了李厥麵前,李厥抓了一把!


    大肥不笑了!


    “來,孫兒,陪著祖母走一走,咱們去看看滕王,看看他花費了幾十萬貫做出的樓閣裏麵是個樣子!”


    李厥被長孫皇後牽著走,大肥走在後麵。


    在大肥後麵是一群狗。


    有的狗頭上還蹲著一隻四平八穩的貓,大鵝搖擺著身子跟在後麵。


    “孫兒去不了長安不開心是麽?”


    李厥搖了搖頭,咬著嘴唇道:


    “皇祖母,高山他……”


    李厥還是想給高山求情。


    他已經大了,已經懂得杖斃兩字代表著什麽。


    長孫皇後沒有接李厥的話,而是反問道:


    “先生怎麽講吃苦的?”


    “於先生說,人要吃苦,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顏善先生呢?”


    “顏善先生說,他不讚成吃苦。


    他說,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也不改其樂,要讓自己心過得滿足!”


    長孫皇後點了點頭,說道:“是啊,聖人也不說要硬著吃苦。


    對了,知道宜壽縣公是怎麽給你太子父親講得的麽?”


    李厥搖了搖頭,變得好奇起來。


    長孫皇後輕輕歎了口氣:“他給你父親說,人吃再多的苦,也成為不了人上人。”


    “那是!”


    “若是想成為人上人,隻有吃人才行!”


    李厥猛的一下愣住,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


    長孫皇後笑道:“你皇耶耶說顏白看的透,他說,世家的本質如此,官員的本質如此,做人的本質也是如此!”


    “孩子啊~”


    長孫皇後歎了口氣:


    “人敦厚好,也不好,為人著想好,也不好,有的人必須撞一次南牆,那才是他的因果!”


    “你如是拉了他一把,因果就到了你身上,所以啊,世人總說,為什麽善良人總是不順,好人總是不長命!”


    “懂了麽?”


    “孫兒不懂,但孫兒記住了!”


    “嗯,記住就好,這次你父親迴來,我會告訴他,讓你跟著宜壽縣公學一段時間,讓他教教你,如何秉心!”


    長孫皇後牽著李厥的手繼續往前:


    “你將來必定要繼承你父親的位子,繼承你皇帝耶耶的位子。


    這個位置要有一顆仁慈的心,但也要一個吃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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