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蓋蘇文急的焦頭爛額。


    他有些不明白唐軍哪路軍才是主攻軍。


    李績屯兵蓋牟城,淵蓋蘇文以為李績率領的二萬人馬才是主攻軍。


    於是他親自督陣,四萬主力部隊,一萬仆從軍全力壓上。


    結果……


    張儉率領一萬異族軍,從遼西灘塗進軍,在遼河下遊渡河,攻破國土的南部長城防線,直接進攻建安城……


    建安城沒了。


    淵蓋蘇文看著軍報捶塌了一張桌子,直接砍死了逃命迴來的守城將領。


    張儉那一路不應該是佯兵才對麽?


    就在淵蓋蘇文考慮要不要分兵去堵張儉的時候。


    蓋牟城的大戰一觸即發,李績和李道宗用兩萬人拿下蓋牟城。


    淵蓋蘇文以為唐軍下一步就是遼東城。


    探馬來報,唐軍的確在朝著遼東城趕來。


    淵蓋蘇文準備憑借遼澤,還有更堅固的遼東城和唐軍拚死一戰。


    為此,淵蓋蘇文一次調動了四萬步騎。


    這一次沒有仆從軍,所用人馬全是他的嫡係,


    他有信心讓唐軍陷入這個爛泥潭。


    畢竟,前隋朝皇帝三次,在此都前進不得半步,留下幾十萬將士,铩羽而歸。


    就在淵蓋蘇文厲兵秣馬,準備好一切的時候。


    探馬來報,數萬大唐海軍府兵在卑沙城滅高句麗水師。


    開始圍攻卑沙城。


    淵蓋蘇文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有些疑惑,難道卑沙城才是大唐的主力,李績他們是佯攻遼東城?


    到底哪個是真的?


    到底什麽才是真的。


    淵蓋蘇文在迷茫,在思考,但他卻不敢分兵去救援。


    去了卑沙城,不說時間趕不趕得上,卑沙城在不在。


    遼東城怎麽辦?


    如果固守在遼東城,任由那一支唐軍長槍直入,鴨綠水危矣,烏骨城危矣,安市城危矣。


    隻要大唐拿下遼東城,再拿下鴨綠水,高句麗祖上積攢下來的國土瞬間沒了一半。


    (ps:舉例子,好理解,如果把平壤比作南京,那麽鴨綠水是長江,遼河是淮河,遼東城是徐州。)


    淵蓋蘇文心亂如麻。


    他從未如此的無力過。


    遼東城在下雨,西邊的遼水也在下。


    李二看著麵前的沙盤,看著遼河東邊一大片土地變了顏色,李二心情大好。


    抬起頭看了一眼岑文本。


    “景仁,張亮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岑文本搖了搖頭:“迴陛下,暫且沒有,不過我料想問題不大。


    大總管的軍馬怕是已經要到遼東城了,泉蓋蘇文首尾難顧,分身乏術。”


    李二把手裏的糕點粉末慢慢的鬥到掌心,仰頭倒入嘴裏後拍了拍手道:


    “朕其實並不擔心張亮。


    他身邊有左武衛大將軍左難當,右武衛將軍常何。


    白州刺史龐曉泰和洛州刺史程名振也是幹練之人。


    隻要按照虛心聽人言,卑沙城問題不大。


    當年來護兒破得了此城,我大唐猛將也未必不如他,這城自然也破得!”


    李二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大串名字。


    這些人都是李二他自己安排的。


    岑文本其實還是有些緊張,隋朝的前車之鑒就是壓在心口的大山。


    李績的大軍馬上就要過最危險的大遼澤。


    所有人,都擔心輸。


    贏了,什麽都好說。


    輸了,那就是好大喜功,勞民傷財。


    那群人罵皇帝,也會順帶著把這些征戰高句麗的臣子一起罵。


    李二知道眾人所想,也知道眾人在擔心什麽。


    所以,從貞觀十八年準備打高句麗開始,他已經在選人了。


    如今的局麵,他是胸有成竹。


    “閻立德?”


    閻立德越眾而出,彎腰拱手道:“臣在!”


    “到你了!”


    閻立德再度拱手:“臣,定不辱命!”


    李二笑了笑,深吸一口道:


    “傳旨,後路大軍明日過遼水,朕過遼水後,拆掉遼水渡橋。


    朕要親自前往遼東城督軍。


    告知全軍,朕,欲破釜沉舟,與眾將士共進退,此戰我大唐必勝!”


    眾人紛紛起身,抱拳道:“遵旨!”


    角落裏的顏師古,俯身在案前寫道:


    “五月,皇帝欲渡過遼水,撤橋以堅軍心,並親自督軍觀戰,圍獵遼東城!”


    見皇帝神采飛揚,胸有成竹,眾人隻覺得往昔的秦王殿下又迴來了。


    不免心潮澎湃,頓時渾身充滿了使不完的力氣。


    剛才的擔憂不翼而飛。


    李二掃視全場,繼續道:“早些休息,明日過河!”


    “喏!”


    顏白跟著大軍也在紮營歇息。


    雨水太大,路麵濕滑,怕有狀況。


    李績下令暫時休息,等斥候把前路探清楚後再做行動。


    許敬宗踩著木屐從外麵快步走到顏白的軍帳中。


    長衫濕了大半截的許敬宗直接坐到燒水的火爐旁。


    “這雨如果再多下一日,後麵的行軍速度就要大打折扣了,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大遼澤該怎麽過!”


    顏白攤開地圖,看了好大一會,突然說道:“陛下要來了!”


    許敬宗好奇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顏白想了想,低聲道:


    “我原本還好奇這雨才下,大軍突然就停止不前,按理說應該加快行軍,防止後麵天氣惡化,路更難走……”


    顏白說著忽然抬起頭:


    “老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


    “說實話!”


    許敬宗笑了笑:“我是軍長史,我知道的當然會比你們將軍要多一些,大軍停留不單單是在等陛下,而是故意為之!”


    顏白見許敬宗又在賣關子,掃了一眼地圖後輕聲道:


    “我明白了,一是給遼東城壓力,讓張亮更舒服一些;二是大遼澤!”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陛下的手段是真的了得,如此的眼界和大局觀,真的讓人不佩服都不行。”


    許敬宗點了點頭,忽又歎了口氣:


    “大遼澤,泥淖二百餘裏,人馬不可通,這是高句麗的第二道防線。


    天然的防線,這遼澤下,有我漢家兒郎數十萬枯骨啊!”


    顏白聞言也不由得傷感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原本顏白不懂十萬人是個什麽概念。


    自從,這段日子跟著李績以來,顏白明白了兩萬人是什麽概念。


    蓋牟城護城河的水真的是鮮紅色。


    顏白跟著大軍離開蓋牟城時,護城河裏水的顏色還沒褪去。


    山那邊的骨灰就更不要說了,風一吹,如同沙塵暴。


    這個程度,程懷默說還不夠,還說李績太仁慈了。


    根本不及當年高句麗所做的萬一。


    今日,聽許敬宗一言,顏白才知道那“萬一”是在哪裏。


    如果沒猜錯的話就是大遼澤,一望無際的大遼澤。


    “咱們這次怎麽過?”


    許敬宗忽然正色道:“匠作監,大將閻立德攜樓觀學眾學子已經做好了方案,已經領了軍令狀。”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啊……”


    顏白忍不住喃喃自語。


    藏在顏白心裏多日的那團迷霧頃刻散去,怪不得李二會這麽爽快的讓書院學子上戰場,一次還一千人。


    原來由頭在閻立德身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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