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的唐軍和靺鞨部族之間的一場大戰,以唐軍大勝落下了帷幕。


    而在不遠處的蓋牟城,新城,建安城,高句麗所建立的第一道防線正在麵臨著越來越多的大唐軍馬。


    一門門火炮整齊的擺出來,少府監的眾人開始調試角度。


    許久不見的段誌感帶著陳摩詰等人開始給大軍分配火藥。


    軍司馬那張死人臉冷冷地注視著所有人。


    這玩意都有數,少一顆都不行。


    不過,這次的火藥帶的多,夠用。


    現在走海運還在從長安往這裏運。


    遠在長安的盧照鄰在昨日書院舉辦的辯論賽上也小勝了一場。


    隻不過他的這個人不代表任何班級。


    隻代表他盧照鄰個人而已。


    在一個月前盧照鄰就來到了書院,然後就一直在書院待著。


    他是讀書人,書院也從不拒絕讀書人。


    在蘇惠的安排下,盧照鄰寄宿在仙遊寺。


    天沒亮他就騎著馬往樓觀學跑,爭取早讀課不遲到。


    在最後一堂課下課後他又得急匆匆的趕迴去。


    如此,這樣早出晚歸的已經循環了一個月。


    現在他的出行已經不用帶奴仆了。


    這一條路已經走熟了,路兩邊的莊戶都記住了這麽一位秀氣的少年郎。


    進入莊子裏,除了大鵝依舊看他不順眼,喜歡偷襲他之外。


    莊子裏麵的狗已經習慣了他的味道了。


    盧照鄰的底子好,在低年級聽了幾次課後他覺得有些簡單,就去了後山的中年級。


    聽了幾節課,發現有點吃力。


    尤其是那算術課簡直就是聽天書。


    盧照鄰那顆驕傲的心在此刻徹底的敗下陣來。


    他聽不懂,可班級裏麵的所有人卻都能聽的懂。


    自此後就專門在中年級的班級裏聽課。


    開始的時候他是站在門口聽,到了下午就有人給他搬了一張桌子,示意他可以進班聽。


    自此以後他就一直跟著這個班。


    先生是劉仁軌。


    劉仁軌主講明經,一天隻有一節課,剩下時間全部都在教室裏監督孩子學習。


    書院學子把這個行為叫做——跟堂!


    盧照鄰後麵就是先生的桌子,每次上課,盧照鄰都覺得後背寒氣逼人。


    如果教室裏麵沒有,那可得注意,他一定會站在某個窗戶的縫隙處。


    從能進入教室以後。


    盧照鄰就開始跟樓觀學的學子一起上課下課,一起去吃飯,一起去微言樓看書,一起做任何事……


    但盧照鄰發現。


    自己無論如何努力的和大家融入在一起,都不能完全融入。


    外人隻需要一眼就能分辨出他是不是樓觀學的學子。


    不是書院排外。


    而是盧照鄰自己的心有了芥蒂。


    盧照鄰他沒有學籍,沒有院服,沒有屬於他自己的發簪。


    看似在書院能做一切,但在做很多事情之前還是少不了被別人多看幾眼。


    最讓盧照鄰接受不了的是,他沒有初心稿。


    這個點才是讓他最難受的。


    因為他也不知道他的初心是什麽。


    現在知道了,也寫了,但劉仁軌先生隻說他的文章寫的不錯,卻不把他的稿子放到書櫃裏。


    盧照鄰知道,隻有書院的學子才有資格把自己的初心放到那個透明的琉璃櫃子裏。


    提醒他們無論是現在,還是今後,都不要忘記求學的初心。


    自己的初心。


    盧照鄰有空的時候就去微言樓看書,到現在還沒找到高侃師兄說的那些話。


    但這些不重要了。


    他發現了更好的了。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這是何等的胸懷,這是何等的氣魄!


    盧照鄰發現自己來晚了,就該早點來,早點入學。


    早點跟著大家一起學,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個名堂都沒有。


    在食堂吃飯還得花錢。


    如今天越來越熱了,天黑的也越來越晚了。


    盧照鄰迴仙遊寺天還沒黑,遠遠地就看到一架熟悉的馬車,馬車上的人也看到了自己。


    車門打開,趕車的車夫起身朝著自己行禮。


    隨後從馬車上走出一老者。


    “阿翁!”


    盧照鄰飛快的跑了過去。


    盧承慶背著手看著又瘦了大半截的盧照鄰淡淡道:


    “好了,一個月的時限到了,苦,想必你也吃了,跟我迴家!”


    “孫兒不迴!”


    “為什麽?”


    “孫兒想在這裏學!”


    盧承慶深吸了一口氣,平淡的口氣多了幾分嚴厲的味道:


    “是沒玩夠,還是覺得咱們家的學問抵不上這樓觀學?”


    盧照鄰低著頭不敢說話,爺孫兩人在仙遊寺門口沉默。


    盧承慶見自己的這個孫子低頭不語,想了想。


    發現這些年,自己的這個孫子好像是頭一次在自己麵前如此的倔強。


    “說說理由吧!”


    “孫兒先前以為自己在同齡人中已經是足夠的優秀,等到了這裏,孫兒才發現,孫兒不夠優秀。”


    盧承慶抬起頭看了一眼四周道:


    “你可知你和他們之間的區別。”


    “孫兒知道,他們多是百姓家的孩子,孫兒是高門之後,我和他們的距離,就如天上的雲和地上的泥。”


    盧承慶點了點頭:“知道就好!”


    盧照鄰抬起了頭,直言道:


    “可孫兒也覺得,學問不分高低,孫兒是來追求學問的,不是來彰顯我盧家和他們的區別的。”


    盧照鄰咬了咬牙:“要論高貴,聖人最高貴。


    要論高門,我們盧家在顏家麵前算不得高門,需要仰望顏家。


    可如今,孔聖人的子嗣在這裏當先生,顏聖人的子嗣在這裏辦學,孟聖的子嗣在這裏學醫。”


    盧照鄰越說越快:“既然聖人的子嗣都在這裏。


    那孫兒認為,樓觀學今後必定會成為文學道場。


    不對,如今道場已成。


    我盧家雖成為不了道場的先師,但也要努力的做一個打掃道場的門童!”


    盧照鄰擲地有聲道:“我盧家需要在這裏發出自己的聲音。”


    盧照鄰忽然跪倒在地:


    “孫兒求阿翁成全,孫兒懇請阿翁借助家族之力讓孩兒獲取學籍,孫兒大膽,孫兒不孝!”


    盧承慶深吸了一口氣,頗為落寞道:


    “你說的這些,我何嚐看不出!


    照鄰啊,你可知道,顏家已經拒絕我們很多次了,顏白不喜歡我們,我們不是一路人!”


    見盧照鄰不起身,盧承慶轉身朝著馬車走去。


    片刻後馬車來到盧照鄰身邊,盧承慶那淡淡的聲音從車廂裏麵傳來:


    “子孫有子孫的路,子孫有子孫的福,既然你願意,阿翁就助你!”


    盧照鄰聞言大喜,砰砰的朝著馬車磕著頭!


    “孫兒啊,先別著急磕頭,你若是入了樓觀學,吃了樓觀學的飯,拜了先生,今後就隻有尊師重道。


    簡單說,自此以後你就是出自樓觀學的盧家人。


    自古以來文化殺人不見血,道義之爭就源於此,希望你最後莫要後悔!”


    “孫兒不後悔!”


    “孫兒,你現在滿懷熱情,我若是心不在焉,後麵你想對我說貼心的話,也會害怕我視而不見。


    很多家裏的矛盾就是這麽來的。


    不是一個人責任,而是所有人,每個人都難辭其咎,但你要記住,阿翁是支持你的,盧家是支持你的!”


    盧承慶走了。


    盧照鄰泣不成聲。


    在盧承慶迴長安的第二日。


    鄂國公府的大夫人尉遲氏,梁國公家的大夫人房氏,打著看望長孫皇後的旗號先後從長安出發。


    這位長安頂級的貴婦,在未出閨房之前就是盧家最貴氣的小娘子。


    如今為人婦,地位依舊不變。


    反而越發的尊崇。


    盧照鄰是她們的晚輩。


    兩位出自盧家的長輩,一起來給晚輩求一個學籍,可謂隆重。


    而且尉遲還和顏家是通家之好,尉遲寶琪,尉遲寶環都在樓觀學。


    盧照鄰進書院,可謂是一點難度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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