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後天就涼了,一轉眼就到了十一月初。


    寒冬的氣息籠罩著整個長安城,長安城的天空又變得灰蒙蒙起來,一股一股的黑煙直衝天際,顏白很討厭這個味道。


    可有的人卻認為這個味道非常地好聞。


    長安已經被寒流覆蓋,但卻擋不住步履匆匆的讀書人,製考之日盡在眼前,如今天南地北的學子齊聚長安。


    聽說這次可能是最後一次的特科考試了。


    這個消息並非空穴來風,而是三省以及吏部覺得製考選舉人才的方式過於簡單粗暴。


    先前這麽做是因為大唐立國之初,缺少治理地方的有用之才,官員缺口很大,但如今的大唐國力強盛,能夠安心地做學問的人越來越多了。


    因此製考選舉人才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了。


    也就是說今後科舉選才將會成為主流,根據坊間的傳言,近些年的科考是一年一次,等朝廷把人才鋪開,今後可能就是三年一次科舉考試了。


    流言不可靠,但如果說這流言是從吏部尚書府邸傳來的,那這個事情就是十有八九了,唯一暫缺的就是一道旨意而已。


    來長安的學子得知這個消息後開始找牙行,有錢的買房,沒錢的租房,窮苦的則開始計劃找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


    他們已經做好了反複作戰的準備,今年若是不中,就不迴家了,那就繼續考。


    兵部的每個人都在忙碌。


    孟冬是十月,每年的孟冬就是兵部對武官進行遴選與考核的時候,考核方法雖然沒有科舉那麽複雜,但架不住考取武官的人很多,而且兵部的考核項目也很多。


    因此從十月忙到了現在。


    兵部的考核分為五項:長垛、馬射、馬槍、步射、應對,前四者來測試其身體素質,應對來測試軍事技能。


    再以三個標準:驍勇、才藝、應對、來選撥統領,來評定其等級,這可是兵部每年重中之重的大事情。


    顏白從十月初一直忙到現在,罷黜了二百七十三人,選拔了三百六十二人。


    罷黜的人主要是太笨,一點機變能力都沒有,一道如果敵軍不敵,戰敗,該如何處之,這些人的迴答是:自殺成仁。


    兵部從未懷疑過這些人的忠心,如實挑選陷陣的武士,斥候,這些人當為首選。


    可孟冬選舉的是武官,武官是戰時要帶軍打仗的,是要有機變的能力的,一戰敗就自殺成仁,你讓後麵的士卒怎麽辦?


    他們也跟著自殺?


    兵部給出的答案是:如不敵,且無退路,死戰;若不敵,可活,退之,整軍再戰。


    隻要在應對這一項如此迴答,不用完完整整地全部正確,隻有這個意思,隻要沾邊就是通過。


    如果迴答得完全正確,那就是甲上,兵部會對其標紅,作為今後培養的對象。


    軍官的考核其實還有一個標準,這個標準是潛規則,那就是必須識字,還必須會寫字。


    大唐從不缺少能打能殺的人,但缺少能讀書寫字的軍官。


    若是不會識字寫字,就算你能一以當百,依舊當不上軍官,也沒有人敢在這點弄虛作假,真要這麽做,後果實在太嚴重了。


    真要有戰事,連軍令都看不懂,牽一發而動全身,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兵部侍郎東溪先生在十一月初就告老還鄉了,原本他還想再多幹幾年的。


    但自從九月後到如今,兵部上上下下,從高到低全部都以宜壽侯為尊,在眾人眼裏就如日落西山暮的老朽,而顏白卻如那初升的朝陽前途無量。


    人生就是一場場的賭博押注,沒有人願意把自己在兵部的未來押注在他身上。


    盡管他也是高高在上的兵部侍郎,在兵部辛辛苦苦操勞了半輩子,但在官場,辛苦並不是你能青雲直上的本錢。


    東溪先生才告老還鄉,他的位置就立刻被人頂替。


    來的人叫做陸爽,妥妥的文官轉武官,班左之才,拜為侍郎,短短的八個字是他履曆的概括,這已經很難得了,一般都是四個字。


    為人幹達!


    顏昭甫見小叔茶碗已經沒了熱茶,躡手躡腳地從火爐邊拎來銅壺,輕輕地給小叔顏白續上一碗熱茶。


    如今,顏昭甫也入駐兵部,隻不過他不是來當官的,而是專門來服侍小叔顏白的。


    整理公文,端茶倒水,待人接物,簡單說就是顏白的小跟班,之所以來其實也為了鍛煉,了解一下官場的規矩。


    這是顏白特意讓他來的,家裏的下一代顏善已經走出去了,且走得很好。


    如今慢慢長大的顏昭甫也要嚐試著去走,看看他自己喜歡什麽,不一定非得坐在家裏天天寫史,也不一定非得像大兄三兄那樣經常待在宮裏整理史籍經常不迴家。


    如今顏昭甫大了。


    他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自己身為長輩理應給他鋪路。


    顏昭甫是顏白三兄顏勤禮的兒子,李淵晉陽起兵的時候三兄顏勤禮就跟了李二,然後跟著當時還是敦煌公的李二平定長安城。


    等到李二坐帝位,三兄那是妥妥的從龍之臣,任雍州參軍,崇賢館和弘文館學士。


    所以,顏昭甫沾了三兄的光,子憑父貴,一出生就有官職,如果不出意外,今後他會走他父親顏勤禮的老路。


    顏白把最後的身在軍鎮要籍而不得赴選的武官名單核查完畢後合上文書,看了一眼整理桌麵的顏昭甫,輕聲道:


    “周卿,兵部是不是比咱們家枯燥很多,每日除了公文,還是公文。”


    (顏昭甫,字周卿。)


    顏昭甫笑了笑:“沒想到會這麽累,我以為動動嘴就行了。


    沒想到小叔在這兒一坐就是半日,所以實話說來,這比在家裏枯燥多了,在家裏我有很多地方去,在這裏出去全是高牆,不自在。”


    顏白笑了笑:“南山前日下雪了,書院的學子肯定在滑雪,你現在離開,天黑之前就能到,說不定還能痛快玩幾日。”


    顏昭甫看著一臉壞笑的小叔搖搖頭:“不成,走前娘交代了讓我好好跟著你,多看多聽多學。


    這才剛剛來十天,這時候我要是迴去,說不定腿會被打斷,娘親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打您都下死手,打我那是恨不得拿刀剁了!”


    看著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的顏昭甫,顏白輕笑道:“莊子裏麵的琉璃現在製作得如何了?”


    顏昭甫眼睛亮得嚇人:“彩色的很多,都被藏起來了,我還讓水叔給我吹了一個葫蘆,紫色的,把二囡都羨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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