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亮起了燈火,長安城也華燈初上。


    剪刀猶豫了片刻,還是走到還在看奏折的李二身邊,咽了口唾沫輕聲道:


    “陛下,越王迴長安了!聽下人來報,一行人似乎很著急地就跑了迴來,戰馬都跑得汗津津的,袍服上全是灰塵。”


    若在平時,剪刀絕對不敢貿然打斷正在認真看奏折的李二。


    事兒有輕重緩急,若不是大事兒,這時候打斷狀態正好的李二會很危險,前幾個內侍就因為分不清楚,現在還在後宮的某處看守宮門。


    這是運氣好的,運氣差的直接就杖斃。


    青雀是最受寵的皇子,因為青雀的事情打擾了陛下,問題應該不大。


    果然,李二聞言合上了奏折,長吐一口氣往身後的軟墊上一靠,皺著眉頭道:“他不是在仙遊,怎麽這時候迴來了?”


    剪刀走上前輕輕的給李二揉著腦袋,一邊揉捏一邊迴道:


    “下人沒敢問,隻把越王的話帶迴來了,越王說仙遊無事,待明日再來宮裏跟您和皇後娘娘請安,請陛下您和皇後娘娘莫要怪罪。”


    “青雀迴長安時開心嗎?”


    剪刀一愣,弓著腰快步的跑出大殿,片刻後又跑了迴來:“迴陛下,越王很開心。”


    “嗯!那就無事!”李二揮揮手:“若無急事就莫要再來煩我了!”


    跑了半天的李泰此刻正在唿唿大睡,越王府學士蔣亞卿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越王,不解的朝著身邊的蕭德言問道:


    “德言,你說越王迴府之後要咱們找人把花圃的那塊景石搬出來是為何?”


    蕭德言聞言搖搖頭,忽又不可置信道:“莫不是要運到仙遊?”


    蔣亞卿搖搖頭:


    “這塊石頭沒有什麽出奇之處,我覺得越王是要做些什麽,算了,不管了,趕緊去找人,先把石頭挖出來擱好,要等到越王醒了你我沒做,越王估摸著又得生氣。”


    蕭德言搖頭苦笑:“走了,一起,一起。”


    “那外麵遞拜帖的人咋辦?”


    “都趕迴去!”


    與此同時,顏家莊子前來拜會老爺子的眾位先生和學子才剛剛離開,時候已經不早了,樓觀學慢慢地安靜下來了,莊子裏麵的燈光也慢慢地熄滅了。


    可顏家的家主,顏白還跪在祠堂裏麵,早間那會兒顏白其實是被老爺子解除了懲罰,一家人準備好好地坐在一起吃晚飯。


    結果......


    顏白去了老爺子的書房一趟之後,在絡繹不絕拜訪的人來之後,老爺子出門遛了一圈後,風向又變了。


    兩個人連桌都沒上,飯都沒有吃一口,就去了祠堂,一個坐在祖祠裏,一個跪在祖祠裏麵。


    這一下,顏家專門養著用來守夜的狗都不敢叫了。


    老爺子坐在祖宗牌位的正下,老人家眯著眼,身後燃香散發的輕煙飄渺而又虛幻,在撲閃撲閃的點點燭火下,把老爺子襯托得像那威嚴的神邸一樣威嚴。


    顏白此刻頭也不敢抬,規規矩矩地看著眼前的地磚。


    九尾連同它的四個子女趴在門檻上,一邊舔著爪子洗臉,一邊歪著腦袋好奇地看著祖祠裏麵的一老一少。


    大肥端著兩大碗飯,站在祠堂下的台階處,茹娘子讓他來送飯,結果到了門口他也不敢進。


    外麵等待著大肥迴來的裴茹見大肥久久不迴,長長地歎了口氣。


    沉默了許久,老爺子終於開口道:“你說早間那四句是我寫的?”


    顏白偷偷地瞄了一眼老爺子的臉色,然後才迴話道:“就是老爺子您寫的!”


    “起來吧!”


    老爺子聞言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想了這麽久,我想我也能猜出來你的打算,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朝堂和世家,可我就氣不過這明明不是我寫的,你偏要說是我寫的,實非君子。”


    “其實是你作出來的吧!”


    顏白聽著這話,知道老爺子氣兒已經消了,趕緊道:“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先祖的不朽在其立德,在孫兒看來,您的不朽在於立言,這句話無論如何都是您寫的,如果孫兒出去說是自己寫的,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老爺子擺擺手:“說說為什麽這麽做吧!”


    顏白聞言這才爬起身,坐到老爺子的身邊,把朝堂上的事兒細細的說給老爺子聽。


    從各家族之間的聯姻,到官員的升遷,再到各士族這些事情顏白沒有一絲的隱瞞,顏白講的很細,直到四兄進來換燭火。


    顏白才迴過神,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麽長時間。


    “也就是說你並不看好朝堂對嗎?”


    顏白點了點頭:“士族已經拒絕了皇帝的聯姻,接連拒絕了三次,他們在地方上的權力太大了,這是一個不好的苗頭。


    如今活字印刷就是一把利劍,皇帝不可能不用,這把劍出自咱們家,孫兒想得自然是不能傷到咱們自己。”


    老爺子沉思了許久,點了點頭:“我給陛下的信想必也快到了,等明日陛下來時你出麵不合適。


    從現在開始就繼續跪在祖祠好好反思吧,剩下的一半我來做,如果真有波瀾,那就衝著我這個老頭子來吧,我不怕!”


    大肥攙扶著老爺子走了,片刻後大肥又迴來了,抱來了被褥和火盆。


    雖然已經入春很久了,但是早晚的寒氣大。


    祖祠裏麵又沒有床,又大又空,要是沒有個火盆幫著取暖,這深夜裏還真的不好過,大肥聽的顏白的歎息聲轉頭就跑了。


    過一會兒,他又抱著一床被褥進來了。


    他決定今晚在這兒陪大郎。


    陳林此刻已經到了長安,交出顏白的印信,然後乘坐吊籃上了城牆。


    在城牆上休息了好一會兒陳林才離開,不是他想歇息一會兒,而是剛才恐高了,收拾好就快速的朝著宮門跑去。


    城衛看著陳林遠去的背影好奇道:“這位也是百騎司的?”


    隊正搖搖頭:“從仙遊來,拿著宜壽侯的印信和萬年縣令的具名……嘶”


    隊正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驚道:“仙遊而來,這大半夜的,莫不是文宗老爺子要仙去了……”


    大福殿內,李二和長孫皇後已經安寢,二人才把稚奴哄好由奶娘抱走,才寬衣躺下,外麵傳來了叩門聲,李二忍著怒火:


    “滾進來說話!”


    剪刀慌忙走進殿內,捧著一封信,突然跪倒在地,帶著哭腔,聲音哽咽道:“陛下,仙遊急信,才送進來的……”


    李二心裏聞言頓時咯噔一下,太陽穴突突直跳,如此時刻,還這般地緊急,莫不是老爺子仙去了?


    長孫皇後見李二開始捶著腦袋,知道他這又是頭疼了,趕緊道:


    “陛下先莫要著急,信,快看信,看看信裏說了什麽?”


    李二這才反應過來,慌忙拿過信件,抖開一看,隻見上麵寫道:


    “陛下,山野匹夫有一利國良策,可願觀之?”


    李二鬆了口氣,嘴角露出了笑意:“來,把送信的人喚進來!”


    陳林這是第一次進宮,而且還是這個時候。


    踏過宮門的門檻之後,陳林規規矩矩地站好,眼角餘光所見之處,有兩宮衛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陳林不敢抬頭,準備接受天子垂問。


    “老爺子身體可好!”


    “好著呢!”


    “如此著急送信,可是發生了什麽?”


    陳林吞了吞口水,想到守約所言,恭敬道:“我家老祖宗今日破智障,無功先生所言,老祖宗怕是要立言成聖!”


    李二一下子呆住了:“你說什麽?再說一次?”


    “紅泥,你說什麽?再說一次?”


    “我說大郎被罰了,今兒要睡在祖祠裏麵,大娘子讓我來告訴您一聲,別等了,早些睡吧。”


    伽羅看著夜色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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