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百姓接受新事物的本領很強,就跟他們接受誰當皇帝一樣。


    隻要是一個好皇帝,隻要不打擾他們的生活,他們都能坦然地接受,對新鮮的事物也是如此,隻要不妨礙自己的生活,樂於看熱鬧。


    水泥剛開始出現誰也不看好,灰乎乎的像是一團臭泥,用它來蓋房子這不是笑話麽?


    可等水泥幹涸之後,等它把磚塊兒牢牢地粘合在一起的時候,眾人才發現,原來這又是一個好東西。


    既然是好東西,那就得利用起來。


    東市就有賣的,聽好事者說是沙子燒成的,價格自然就不高,唯一不好的就是量很少,想要買點就得排隊。


    要是排在前麵的是個大戶,一次買得多,那排隊也不一定能買著。


    最先發現水泥是個好東西的是平康坊的老鴇子們,她們不知道受了誰的指點,竟然拿著水泥做了一個馬槽。


    本來就是一個無心之舉,誰知道做好之後竟然再也沒有出現客人那嬌貴的寶馬嫌草料不好吃,把馬槽掀翻的事情來。


    相比不經用的木製馬槽,和價格偏貴的石製馬槽。


    水泥馬槽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不但價格便宜,它還能和支撐馬槽的石撐粘著一起,這樣就再也不怕被暴躁的馬兒給掀翻了。


    最招人喜歡的是,你可以根據你自己的喜好,來設計各種不同的造型來。


    於是乎就出現了,豚槽,水泥大碗,水泥洗腳盆,貴人們更是誇張,用水泥來設計各種精美的假山用來造景。


    他們發現,隻要利用得當,可以設計出很多以前自己心心念的景色造型來,最可貴的是有手就行。


    隻要有錢,試錯的機會有無數次。


    需求大了,窯口自然就多了,作為左少府監的陳縈,自然不願意這麽好的東西就這麽糟蹋了,給了仙遊莊戶十個七品入仕清閑官職名額。


    硬生生占了一半的份子,售賣的錢倒是給了不少。


    顏白懶得去知道多少錢,沒錢了就去找陳縈就是,反正樓觀學今後的錢都是從這裏來的。


    看著工部的匠作一次次的往城外跑。


    顏白自然知道這是陛下和工部商議之後的結果。


    如此也好,顏白倒是期望顛簸的泥巴路變成水泥路的那一天,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到。


    現在能看到的就是長安城外不遠處那直衝天際的大煙柱子。


    原來就隻有一個的,這一個月陸陸續續地多了四個,如今變成五個,也不知道今年冬天會不會有霧霾,如果有,那一定不怪自己。


    李元嘉已經和所有人都混熟了,因為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一直跟在顏白身邊,還能自由地出入衙門,就連縣令的貼身侍女伽羅都對他禮遇有加。


    所以,大家都以為他是自家縣令顏白身邊的親近人。


    工地曆來就是亂糟糟的地方,東西擺放了一堆又一堆,雖看著礙眼,但還不能扔,說不定某天就用得上。


    這個東西被縣令說了無數次了,可在大家看來,蓋房子不都是這樣麽,縣令讀書人,就不該來的地方。


    這種醃臢地兒,自己這群苦哈哈就行了,縣令就該學著工部的那群官員,站在陰涼地喝茶。


    今天縣令沒來,幾個監工終於鬆了口氣,感覺大家幹活都利落不少,再也不怕拋磚頭拋歪了,拋到了縣令頭上。


    縣令沒來,他身邊的那個小童卻來了,不過大家也沒當迴事兒,一邊拋磚頭,一邊聊著哪家寡婦有意要重新嫁人雲雲。


    尉霖緊張的看著眾人一邊聊天一邊拋磚頭,他緊緊地挨著李元嘉,嘴裏不停的嘟囔道:“要是拋到我家主子頭上,我頭給你打歪。”


    “咦,小郎君我見你麵熟得很,像是在哪兒見過,也是政道坊的?”


    說罷搖了搖頭,就是想不起來,又問道:“讀過書沒?會寫自己的名字不?”


    李元嘉抬起頭,見腳手架上,一漢子一邊接磚頭,一邊在衝著自己說話,點了點頭:


    “讀過一些,會寫一點,但是念得不好,字也寫得不好,我娘都說我這是胡子眉毛一把抓,在那兒瞎學呢!”


    漢子笑了笑:“忙不,不忙的話給咱這些苦哈哈講講書裏的東西,這輩子我雖然沒學過,但是向往得緊。


    最喜歡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拿縣令來說吧,好像啥都會,書裏真的就講了這麽多東西?”


    這下倒是把李元嘉難住了,自己看書雖然很多,但是要去講講書裏的東西,李元嘉覺得好像自己啥都不會。


    漢子見李元嘉想的出神,一個不注意,一塊磚沒接住,眼見著就要砸到這位小郎,隻見尉霖憤而出手,一拳就把磚頭捶成兩截,他拉著徐王李元嘉趕緊往一旁站了站,然後憤怒的抬起頭:


    “賊你媽,你下來,我頭給你打歪!”


    “不知者無罪!”


    李元嘉瞪了尉霖一眼,尉霖訕訕的低頭,李元嘉見漢子滿臉歉意,笑道:“無妨,不過你得說說想聽什麽,讓我直接講我還真的就講不出來哩。”


    漢子想了一下,突然咦了一聲,說道:“有了,都說打仗攻城是要命的活兒,聽說什麽九死一生。


    小的就有疑惑了,既然都這麽兇險了,為什麽還有人不要命的往前衝,是不後麵有什麽將領拿著刀在逼著他們啊!”


    李元嘉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沒有人逼著他們!”


    “那為啥還不要命的衝啊,不怕死麽?”


    李元嘉皺起眉頭,又思索了片刻才說道:“書裏說軍功最大的有其四,其一為陣斬殺敵將,晉爵三級。


    其二為奪旗斬大纛(dao),全軍晉爵三級;其三為陷陣而勝,無論生死晉爵一級;其四就是先登,也就是你說的攻城晉爵二級。”


    李元嘉怕漢子聽不懂,解釋道:“顏侯就有陣斬之功,定襄城那次也有奪旗斬大纛之功,先登的話我認為是普通人一飛中天最快的一個路。


    隻要在大戰之後活下來,子孫後代都不用愁了,如那楊……”


    李元嘉突然閉口不言,甚至慶幸自己沒說出來,弘農楊氏的先祖本就是一個郎中將。


    項羽自刎而死後,騎司馬呂馬童,郎中呂勝、楊武五人分了項羽的屍體,靠著就是先登之功,搶了項羽的一條腿。


    從而封侯。


    到如今八百餘年,楊氏已經成為門閥世家。


    李元嘉雖是皇族,但也不敢背後議論楊喜,應國公武士彠娶了楊氏就徹底洗清了商賈幸進的身份,現在大家除了背後議論。


    在朝堂之上就再也沒有拿著商賈二字來取笑他,辱了他就是辱楊氏,這代價可是無比的沉重的。


    “哦哦!”


    漢子咧嘴大笑:“想起來了,去年年底的時候城中歡慶就是歡慶咱們家縣令的吧!”


    李元嘉點了點頭。


    “還是讀書好,不讀書我哪裏知道這些啊……謝啦小郎君,你離遠些,我要忙了……”


    李元嘉本想看看,畢竟這些都是自己畫出來的,看著一點點的變成心中的樣子,李元嘉心裏可是得意。


    唯一不解的是政道坊明明就隻有千餘戶,可顏侯最後卻規劃出來了一千六百多戶,剩下的六百戶空著?


    還都是二層,甚至還有三層的,蓋這麽多屋子做啥?


    就在李元嘉疑惑不解時候,伽羅騎著馬衝了過來:


    “元嘉,大郎讓我尋你迴去,樓觀學的學子都來了,青雀和小恪也在,快些,趕緊去市署那兒,不然好吃的就吃不上了,大郎親自做的烤羊!”


    “等我!”


    “尉霖,快些快些,一起!”


    李元嘉一聲高唿,拎著衣擺就往大道上跑,他的馬在那兒拴著,尉霖聞言,跟著徐王咚咚地朝大道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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