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地就問了譚小姐的生辰八字,細細掐算了一下,發現譚小姐雖不是全陰之體,但八字也極陰。


    這種體質的心頭血,的確很稀缺。


    陰陽兩道很多地方都要用到心頭血,所以想要知道到底是誰後半夜取了譚小姐的心頭血,查起來簡直如大海撈針。


    但從譚小姐目前的狀態來看,她的身體並沒有太大損傷,隻是被嚇到了,整個人暫時有些恍惚,等灰婆婆一通做法之後,她慢慢的就好轉起來了。


    灰婆婆以眼神示意我看床頭那邊,我這才發現,左邊床頭櫃的櫃腳那裏有一小撮香灰,湊近聞,還能聞到一絲淡淡的腥香味兒。


    這時候,譚家父母都已經配合著做完法,迴到房間裏,他們就詢問譚小姐的情況。


    灰婆婆說道:“譚小姐生來體質特殊,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加之她這個年紀正處於快速生長期,精氣消耗太過,導致生了妄誕,最近多給她吃些補精血的東西,很快就會好的。”


    譚小姐清醒過來之後,似乎也不記得被灰婆婆用柳枝催眠時說的那些話了,而灰婆婆也有意瞞著譚家父母,並沒有說實情。


    譚家父母很信任灰婆婆,連聲應下,灰婆婆又給譚小姐留了護身符之後,就領著我們出來了。


    迴白事鋪子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那一小撮香灰的事情,有些不確定地問道:“灰婆婆,後半夜潛進譚家取心頭血的那個人,是誰?”


    灰婆婆卻說道:“鹿姑娘心裏其實已經有猜測了,對嗎?”


    是的,我心裏是有猜測的。


    那人要取譚小姐的心頭血,卻在取完之後,燃了一炷陰香,幫助譚小姐身體恢複,所以譚小姐雖然受到了驚嚇,身體卻無大礙。


    如果是喬家人要取譚小姐的心頭血,我想,他們應該沒那麽好心,還會顧及到譚小姐的身體健康吧?


    那麽,我能想到的人選就隻有崆峒心了。


    無根胎和觀音麵的生長速度都在加快,那麽,崆峒心最近受到的折磨也必定是非比尋常的,她一邊寄希望於我,一邊又采集極陰體質女孩的心頭血來續命。


    昨晚是譚小姐,往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無數個譚小姐被取心頭血,這條路,我不知道崆峒心到底能走多久,畢竟每一次取心頭血,她都會不可避免地留下痕跡,而喬家人順著這條線就能活捉崆峒心。


    說話間,我們已經迴到白事鋪子。


    灰婆婆打開店門,我們就看到江楓的女朋友還躺在黃紙上,一動也不動的,而江楓卻不在。


    灰婆婆對柳書禾說道:“你在外麵等著。”


    柳書禾皺眉,剛要發作,我輕聲說道:“待會兒我要燃陰香,需要你盯著四周,不能出亂子,書禾,辛苦你了。”


    “不辛苦,保護你,是三哥交給我的任務,是我的職責所在。”


    柳書禾退了出去,灰婆婆關上店門,我忍不住問道:“婆婆,江楓呢?”


    “我讓他先迴去整理行禮了。”灰婆婆說道,“昨晚我給這女娃娃卜過一卦,卦象顯示她命不該絕,還有轉機,我就料定你會來,等你救醒這女娃娃,我就要帶著江楓離開了。”


    “離開?”我詫異道,“婆婆你要去哪兒?”


    灰婆婆搖頭:“天下之大,總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我指著女孩問道:“那她呢?也跟你們一起走嗎?還有江楓的家人,也同意他搬離江城嗎?”


    江楓的學業還沒完成,他努力了那麽久,輕易舍不得放棄這一切吧?


    還有這個女孩,她也願意拋棄眼下的一切,跟著江楓過東躲西藏的日子嗎?


    “我們不走不行了。”灰婆婆說道,“我在這兒隱姓埋名幾十載,如今為了江楓的事情,已經暴露了行蹤,很快他們就會找上門來的,到時候,想走也來不及了。”


    “江楓跟他母親相依為命,他去哪兒,他母親便跟著去哪兒,這不是問題。”灰婆婆惋惜道,“隻可惜他對這女娃娃一片深情,最終卻無法與她廝守一輩子了。”


    江楓這一走,丟掉的豈止是感情與學業,他丟掉的,可能就是他的一輩子。


    但活著,比什麽都重要,不是嗎?


    我理解他們的處境,但我還是有疑問:“婆婆,灰仙已經灰飛煙滅幾十載了,他們為什麽還追著你不放?”


    灰婆婆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向我透露。


    我雖然好奇,但也知道分寸,灰婆婆不願意說,我便不多問了。


    我掏出龍舌香,蹲到女孩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揭開覆蓋在女孩臉上的黃表紙。


    黃表紙揭開的那一刻,一股惡臭味撲麵而來,女孩一張臉本來就被燙得麵目全非,如今更是因為反噬而變得黑黢黢的,有些地方還滋滋地冒著膿血。


    其實除了臉上,她的脖子、上半身,很多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燙傷,說起來,她被燙成這樣,江楓仍然對她不離不棄,拋開蔣欣雅這一層不說,倒也算是個漢子。


    我淨了手,做了燃香前儀式,然後將三根龍舌香分別插進三個香爐中,一個放在女孩頭頂前方,一個放在她的腳跟後麵,最後一個拿在手中。


    我將三根龍舌香一一點燃,一股濃鬱的蛇腥味兒混合著檀香味兒迅速彌漫開來,我端著手中的那個香爐,從女孩的頭頂,緩緩移動到腳跟,然後又從腳跟再移到頭頂,如此反複。


    在這個過程中,我就看到女孩的皮膚在迅速變幹,緊緊地貼服在骨肉之上,看起來有些嚇人,那樣子,活像是死而不腐的幹屍。


    等到龍舌香燃燒過半,女孩的胸脯猛地朝上弓起,緊接著,她的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幾聲之後,她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那黑血之中,有很小的蟲子在不停地蠕動著,灰婆婆眼疾手快,抽出一張黃符,口中嘰裏咕嚕地念著什麽咒語。


    咒語念完,灰婆婆手一鬆,黃符無火自燃,落入那攤黑血之中,竟忽地騰地一團火焰。


    等到火焰熄滅,那攤黑血中的東西已經化成了灰。


    女孩的身體重重地落迴黃紙之上,不停地扭動起來,她的皮膚龜裂成一塊一塊的,每一塊都如指甲蓋大小,簌簌地往下落,活像是一塊塊大蟒的鱗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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