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多,太陽已經微微西斜,靈堂裏陰風陣陣。


    錢老太太緩緩坐了起來,周圍人瞬間全都噤了聲,甚至連唿吸都忘記了。


    唿~


    錢老太太重重的唿了一口氣,那氣音又重又沉,不像是從嗓子裏發出來的,倒更像是從腹腔裏麵硬擠出來的一般。


    “起屍了!大白天竟然起屍了!”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麽一聲,眾人如夢初醒,然後一窩蜂的、大喊大叫著往外跑。


    我心裏也有些慌,畢竟按照正常流程,驗完錢老太太的手指的確殘缺之後,就可以重新上棺釘,起棺下葬了,根本不會出現眼下的情況。


    青天白日的,錢老太太不可能在這樣的環境下屍變,她要麽是在蓋棺定論前就已經屍變了,要麽就是上了棺釘之後,有懂行的人在棺材上做了手腳。


    吼……


    錢老太太又叫了一聲,然後直挺挺地從棺材裏麵站了起來,她身上穿著定製的壽衣,色澤豔麗,她緩緩轉過身來,蠟黃的臉上,眼睛是睜著的,卻隻能看到眼白,一丁點黑色瞳仁都沒有。


    她就站在那兒,什麽都沒做,卻足以嚇壞所有人,靈堂裏早已經看不見任何人影,錢家人都躲在靈堂的外圍,縮頭縮腦的往棺材那邊看。


    我也被驚到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卻踩到了什麽黏膩的東西,低頭一看,就看到我腳下踩著的那塊泥土是濕的,鞋子上沾著血跡。


    而那道血跡,是從錢家老四身底下流出來的,像是長了眼睛似的,一直往壽棺的方向流淌過去。


    錢老太太已經起屍了,如果再見了血,立刻就會變成厲煞,以我的能力,是根本降不住厲煞的。


    我朝童繼先看了一眼,暗示他可以出手了,童繼先也在看著我,卻依然背著手,根本沒有半點要幹預的意思。


    我心裏惱火,這老頭兒到底是什麽意思?


    就算要考我,眼下的情況也算是超綱了吧?


    我又朝童栩言投去求救的眼神,童栩言眼睛望著半空中,根本不敢與我對視。


    到這兒,我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錢老太太起屍,八成跟他們有關。


    可是為什麽?單純是為了考我嗎?


    我隻能硬著頭皮,甩出幾枚五帝銅錢,希望以五帝銅錢截煞,阻止鮮血繼續往棺材那邊去,但結果還是徒勞無功,鮮血鑽進壽棺裏,錢老太太桀桀桀地笑了起來,一個彈跳,就從棺材裏麵跳了出來,兩腳穩穩落地。


    錢老太太一蹦一跳的直往我這邊來,我拔腿就往童繼先那邊跑,我就不信厲煞懟到他麵前了,他還不動手。


    讓我沒想到的是,無論我怎麽躲,錢老太太就隻追著我轉,根本不攻擊別人,慌亂中,我踢到了錢家老四的身體,一個趔趄倒了下去。


    錢老太太直接撲倒在我身上,冰冷的老臉直往我脖子裏吹冷氣,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我似乎還聽到她說:“香,真香!讓我咬一口!”


    我努力翻轉身體,想要將她推開,她一口咬在我脖子上,痛得我齜牙咧嘴的,我拚盡全力將她掀翻在地,剛爬起來,又被她撲了一下,尖銳的指甲劃破我後背的衣服,我隻感覺背後火辣辣的疼。


    我哇哇叫著,脖子疼,後背疼,就連左手腕上的蛇骨手串也勒得我疼得直咬牙。


    錢老太太像是上癮一般,伸長舌頭舔舐嘴唇上沾染的我的血,舔幹淨了,她又朝著我撲過來,動作比之前更猛更急,我抵擋了幾下,她竟一躍而起,伸出利爪,兜頭而降。


    眼看著她那尖爪就要劃上我的臉頰,靈堂裏陰風獵獵,靈幡、黃紙等等,被吹得唿唿作響,空氣中飄著濃濃的香灰,嗆得人直咳嗽。


    我被嗆得眼淚都出來了,絕望地喊道:“救命!”


    幾乎是同時,我聽到童繼先激動的聲音喊道:“恭迎蛇君!”


    蛇君?


    什麽蛇君?


    是那條蛇骨嗎?


    地麵忽然震動了起來,森白的蛇骨拔地而起,蛇尾狠狠掃向錢老太太,錢老太太轟咚倒下,但隨即又彈跳了起來。


    這時候,我終於聽到童繼先念咒做法的聲音:“天有虛心,地有虛靈,陰陽道合,各有分明……”


    我看到童繼先抽出三張黃紙,一旁的童栩言抹了一隻白色大公雞的脖子,三張黃紙浸了公雞血,裹上一雙筷子,直接插進棺材前的生米碗裏。


    錢老太太嗅了嗅鼻子,一轉身,朝著棺材蹦了過去,自己乖乖地就躺迴了棺材裏。


    棺蓋隨即被扣上,周遭靜得出奇。


    森冷的蛇骨卷著我的腰將我撈起來,那會兒,我脖子和後背上的傷口,刺骨的寒,整個人暈暈乎乎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但我還是聽到蛇骨那嫌棄的嗓音:“這點三腳貓功夫,也敢出來丟人現眼,我看你是活膩了!”


    我一碰到他就慫了,心裏再委屈,也隻敢癟著嘴,打碎牙齒往肚裏吞,一想到上次他弄我的那種痛,我兩條腿就在打顫。


    我推搡著想要退到童栩言身邊去,雖然我已經明白,童家老小算計我,但比起對蛇骨的恐懼來,我更願意跟他們打交道。


    隻是我一動,蛇骨纏得就更緊了,手腕上的蛇骨手串也勒著我,像是在時刻提醒著我什麽似的。


    童繼先走了過來,恭敬地朝蛇骨作揖:“蛇君……”


    他剛開口,就被蛇骨毫不留情地打斷:“算計我的人,你等著!”


    說完,蛇骨帶著我就離開了錢家。


    他又把我帶迴了沉水村,將我扔到床上,我當時煞毒侵體,渾身又冷又僵,卻還是堅持著往床裏麵爬,想要跟他拉開距離。


    蛇骨幻化人形,雖然我還是看不清他的臉,但他的整體輪廓卻比之前清晰了很多。


    他修長有力的大手握住我的兩隻腳踝,輕而易舉的將我拽了迴去,他俯身下來,清冷的氣息拍打在我的脖子間,激得我渾身顫抖。


    我感覺到他含住了我的傷口,用力吸吮,大手按在我後背上,從下往上推,我渾身到處都在痛,痛得我直抽冷氣,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卻也隻敢小聲抱怨:“痛……真的好痛……”


    下一刻,我被男人翻轉了身體,腦袋耷拉在床邊,他大手往我後背心上輕輕一按,我哇第一聲,一口黑血便吐了出來,眼前一黑,我終於還是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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