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中軍大帳之外。


    傍晚,上百名牛錄額真各自按旗屬聚集在一起,袖著手哈著氣,一邊跺腳,一邊交流彼此知道的信息。


    “蓋州城被屠,四貝勒暈了數次,現下還不知醒來沒有。”


    “聽說那李昊刮地皮的手段非同一般,一個村裏都沒一個沒喘氣兒的,連馬的草料都沒剩下多少,鑲白旗倒了大黴,正身旗人死了起碼上千個。”


    “要我說,正白旗更慘。那蓋州城都死光了,那邊幾個牛錄額真急的發瘋,他們的家小還不知道是什麽個樣,匠戶全跟著李昊去了東江鎮,以後這旗日子難嘍。”


    “兩藍旗也好不到哪去,按那明將的行軍路線,他們必定是奔著皮島去的,鑲藍旗丁口多,還能撐得住。正藍旗被那明將謔謔一遭,今年開春估計連地都種不了多少。”


    眾牛錄額真議論紛紛,藍白兩色甲的尤其氣憤難平,紅黃甲的雖然老家沒遭殃,可還是有點擔心,萬一那明將得了失心瘋,跑到自家刮地皮該如何是好。


    大帳的門簾忽然被掀開,裏麵的光亮從縫隙裏透出來,而後自帳中走出一名雄壯威武的中年黃甲大將,正是老汗女婿舒穆祿·揚古裏。


    眾牛錄額真紛紛圍了上去,兩黃旗的額真主要詢問軍情和軍事調度,其餘三色甲的額真要麽專注問自己地盤的情況,要麽連聲打聽四貝勒究竟怎麽樣了。


    年邁五十的揚古裏根本受不了這麽多人的騷擾,大喝道:“都給我安靜,我一件一件說。”


    他自己手上就有八個牛錄,在後金的地位僅次於老汗、各旗主、小旗主,資曆和軍功又比很多年輕貝勒高得多,因此眾額真不敢再造次,規規矩矩站好聽令。


    “大汗命我帶自己牛錄前往鑲藍旗駐地督戰,沒有你們其他旗的事,想聽軍情的可以走了。”


    “兩白旗和兩藍旗的情況我也隻是聽了一嘴,不便多說,過後你們自會知曉。”


    “四貝勒已經醒轉,氣色不錯,他的情況你們也知道,就是氣急攻心,流點鼻血就好了。四貝勒正值壯年,你們沒必要在身體上擔心,他就是傷心過度而已。”


    除了兩黃旗,其餘六旗裏有不少額真是四貝勒的擁躉,揚古裏自身也看好這位人緣極佳的貝勒繼位,便多說了兩句。


    沒想到有些額真還不依不饒。


    “額駙,請您求大汗給個恩典,讓我們也跟著去打那明將吧。”


    “四貝勒的事,就是我們大家的事,我也要為圍殺李昊出份力。”


    揚古裏瞪著眼睛,厲聲喝道:“要求你們進去求!自己沒張嘴,要我去大汗和貝勒們跟前現眼?”


    大汗女婿一發火,這群牛錄額真頓時乖乖閉了嘴。


    揚古裏這才有空往自己所屬牛錄營地走去。


    邊走,邊朝圍過來的正黃旗額真們下令:“將你們的死兵和黑營兵都給我調過來,那些魚皮兵有多少調多少,全帶上漁網和鉤叉。再把托波和阿林寶那倆埋汰貨帶來,這次他們不出點死力,我都保不住他哥倆。”


    即使有二十多年的征戰經驗,他也始終理解不了那明將是如何次次以一敵百,身中十數箭都能衝陣廝殺的。


    理解不了就理解不了吧,仗還是要打的。


    他的思路便是多帶死兵和黑營兵,一點點磨死那夥明兵,就像磨豆腐那樣,再硬的豆子都遭不住來迴磨碾。


    ……


    複州城外,某村堡附近。


    天剛擦黑,一隊全副武裝的明軍正策馬全速前進,為首明將五官豐腴,臉色極黑,下頜處蓄有齊鎖骨的長須,偶爾說話間露出極白的牙齒。


    “文詔兄弟,你們真攻克了一大墩堡?”


    陪在他身邊的正是曹文詔,白天苟全忠帶人偵查時和這隻東江鎮的騎兵夜不收碰上,雙方對了遼地切口後,相互通報了彼此的狀況。


    彼時李將軍剛剛帶人攻下一處鑲藍旗旗丁聚居地,於是派曹文詔帶人邀請這支駐紮在野外的明軍前來合營。


    之所以是曹文詔前往,是因為這支明軍的主將正是毛文龍,一個浙江長大、祖籍山西的遼地總兵。


    而大曹是山西大同人,勉強和毛帥算老鄉。


    “自然為真,那墩堡住個百來戶沒問題,我們兩家一起紮營都顯得空曠。”


    雖說自己的兩批斥候騎兵都核實過這個情況,可毛文龍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此事蹊蹺之處有二。


    一是複州城外怎麽會出現這麽一支兵強馬壯的遼西騎兵。


    二是東江鎮近兩百家丁級別的精兵打個幾十戶的小村堡都有點難,那些鑲藍旗巡邏旗丁不是吃素的,這些遼西騎兵如何能攻克一個上百戶的大墩堡?


    但事實似乎就是這樣,兩批斥候所見所聞和對方派來的大同籍把總都能證實這隊遼西騎兵確實打下來了。


    “想我毛文龍在遼南縱橫數年,這還是第一次在正月見到遼西的弟兄,奇哉怪哉!等到了之後,我一定要請教你們李將軍是怎麽一路打過來的。”


    不管怎麽說,遼西軍都是友軍,在這鑲藍旗的地盤上,碰到友軍總比碰到阿敏的滿額牛錄要好得多。


    “好說好說,我家將軍也對毛帥神往已久。”


    曹文詔說著客套話。


    在天色全黑之前,這一行人總算是趕到了目的地。


    舉著火把將自己照明後,曹文詔朝墩堡東門大喊:“是我,二隊領隊曹文詔,身後是毛帥和東江弟兄。”


    裹挾了大量投降民壯後,李將軍還是以之前四隊猛將悍卒為框架,將各路壯丁填了進去,大曹的臨時職務便是二隊領隊,管著一百五十來號民壯。


    墩堡土牆上的值守民壯確認了曹領隊的身份後,緩慢打開了用數根柱子抵住的包鐵木門。


    “毛帥,請。”


    曹文詔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帶著自己隨從先通過東門進去,以示門口安全。


    東江騎兵跟著魚貫而入,帶著軍需的馱馬也混在其中,毛文龍和手下將領,在距門三十步的距離上維持秩序。


    等到最先進去的幾個親信又跑出來迴稟了情況後,這位東江總兵才放下心來,又等著大部分東江兵進門後,才帶著數名將領與親信家丁策馬進堡。


    進去之後,由先前的曹文詔和另一名遼西將校陪同,將毛文龍等東江諸將和部分家丁帶往墩堡中心的主將住處,其餘東江兵自有人安排住處。


    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味兒,顯然不久前惡戰過一場,一些被火把照亮的地方,還能看見凍結的黑血和沒清理幹淨的碎肉塊,看樣子真是這遼西軍打下來的墩堡。


    毛文龍的心慢慢放到了肚子裏,轉而問起新出現的遼西將校。


    “這位弟兄如何稱唿?是哪裏人士啊?”


    “某姓黃名龍,江西南昌人士。”


    雖然黃龍整天說話文縐縐的,但他確實沒起表字,這年頭的大頭兵和大頭兵出身的將校有表字的不多。


    “原是南人,我乃浙江人,咱算老鄉了。”毛文龍笑嗬嗬道。


    雖然他始終不明白這股明軍是怎麽殺到鑲藍旗來的,但麵對這種小將,他不會專門詢問作戰細節,因為那樣太露怯了。


    好歹他也是個一品的總兵官。


    一路上,雙方隻用閑話拉家常,別的絲毫不提及。


    到了主將住處後,黃龍先小步跑進去通報,毛文龍帶著自己屬下放緩了腳步,等著此地主人迎出院門來。


    “哎呀呀,毛帥來的正是時候,這飯菜剛剛做好。”


    沒想到隻有一道爽朗的聲音出門迎接,裏麵的人動都沒動。


    曹文詔急忙探出右手,“毛帥請。”


    毛文龍無奈,邁步走進這院子,又在院中家丁的指引下,帶屬下進入北麵的正廳。


    一進門,便聞到了撲鼻的飯菜香味,但滿桌的肉菜吸引不了東江將領的眼球,因為隻要是從外麵進來的,都不能忽略那道雄偉壯碩的身姿。


    “毛帥,這便是我家主將李昊了。”


    曹文詔趕過來介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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