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三體》的主角到底是誰啊?”


    王炳坤滿臉困惑表情,惟妙惟肖。


    “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潘編輯攤攤手,一臉無奈笑容。


    會議室內笑聲大作。托《三體》的福,大家好久沒有這麽歡樂過了。


    “王主編的評論切中肯綮,可謂一針見血。主角麵孔模糊不清,讀者沒辦法建立代入感,這是《三體》最致命的缺點。其實不僅是主角,配角也是一樣,好像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印出來的橡膠人,完全可以用甲乙丙丁來代替。這充分暴露了寫作者文字功底的不足。”


    一名高個編輯收住笑容,點點頭附議道。


    話匣子打開,會議室內眾人也沒了顧忌,七嘴八舌紛紛發表意見。很快,一場例行晨會就演變成了一場《三體》批鬥大會。


    “以文革為切入點,這明明是倪狂老師用爛的招數。葉容天一麵批評倪狂老師寫得不是科幻小說,一麵又去拾倪狂老師牙慧,人怎麽能這麽無恥?”


    “寫作者年齡太小,經曆不足,視野狹隘,根本就駕馭不了有深度的題材。”


    “場景切換生硬突兀,一下子是現實生活,一下子又迴到文革時期,一下子又進入三體虛擬遊戲。寫作者蒙太奇手法玩得不錯,可惜讀者都給他繞來繞去繞暈了。我讀得時候就在想,這個寫作者是不是神經分裂啊?”


    又是一陣爆笑聲。


    “就事論事,好好評論,不要搞人身攻擊。再怎麽說葉容天還年輕,能寫出這種水準的文章,已經難能可貴。”


    林行知擺擺手製止道,臉上逾發燦爛的笑容出賣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整體結構缺乏美感。”


    “語言幹癟無力。感覺就像一個劣質的玻璃瓶,一敲就碎。”


    “情節難以為繼,運筆黔驢技窮。”


    “有技術沒故事。寫作者就像一個呆板的老教授。在講台上喋喋不休。講數學,講物理。講化學。老教授在台上講得唾沫橫飛,渾不知底下聽眾聽得昏昏欲睡。”


    都是一些靠筆杆討生活的老油子,讀過得書比普通人吃過得鹽還多,罵起人來不帶髒字。一時間,笑話與段子齊飛,唾沫共口水一色。


    “還有沒有其他看法?有不同意見也可以提嘛。大家暢所欲言,不要有什麽顧忌。阿榮,你怎麽看。”


    林行知把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雞腳蝦。帶著鼓勵微笑。


    雞腳蝦悚然一驚,猛然抬起頭來,剛好對上林行知春風般溫暖的目光。


    “阿榮,有沒有什麽不同看法?我知道你一向很有想法。說出來,大家探討探討。說錯了也沒關係。”


    林行知語聲輕柔,循循善誘。


    小兔兒乖乖,把門兒開開。


    “啊,不同意見?不同意見啊…”


    雞腳蝦腦筋急轉,好一番搜腸刮肚。


    “嗯。剛才大家都覺得《三體》在人物描寫方麵比較薄弱,我覺得這一點值得商榷。


    就拿主人公汪淼來說。他是一個科學家,刻板理性本來就是科學家的特質。所以我覺得對他的描寫並沒有什麽不妥。


    《三體》中,對人物描寫運用大量白描手法。我覺得這是作者有意為之,並非筆力不足所致。就好像我們在曆史書中看到的人像一樣,總是以一個群體的麵貌出現,個體是不存在得。


    可能作者就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在小說中創造出編年史的感覺。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主意到,《三體》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地球往事》。從這個題目我們可以推斷,整個故事曆經的時間跨度,可能會非常大。”


    雞腳蝦這幾天也一直在追《三體》。已經陷了進去,一談起《三體》就有點忘乎所以。在雞腳蝦看來。《三體》才是真正的科幻小說,《黑洞》隻能算是懸疑小說。


    “你是說《三體》是一部史詩級的科幻小說。而我們在座這些人,都是有眼無珠,是這樣嗎?”


    老潘皮笑肉不笑,語氣古怪質問道。


    “我沒有這麽說,我隻是覺得作者是有意識得淡化個體在小說中的存在感。”雞腳蝦搖搖頭說道。


    “還有嗎?”


    林行知盯著雞腳蝦,笑容和藹。


    可憐雞腳蝦,還不知死期將至。看見一貫冷臉的林老虎,居然對自己另眼相看,頓時大為感動。


    士為知己者死,雞腳蝦心一橫,決心響應號召,暢所欲言,將肚中存貨一次清空。


    “大家都覺得《三體》中技術細節描寫有些泛濫,影響閱讀快感。但是大家要知道,《三體》是科幻小說,不是像《黑洞》那樣的懸念小說…”


    “你認為《黑洞》不是科幻小說?”


    林行知忽然插了一嘴,打斷雞腳蝦的說話。


    “和《三體》相比,《黑洞》隻能算是一本懸疑小說。”雞腳蝦正色迴道。


    “說得不錯,嗯,你繼續。”


    林行知點點頭,笑容寡淡,不置可否。


    “我們評價一部科幻小說,情節固然是一個重要參考因素,但也絕不能忽略小說中的技術描寫部分。這部分恰恰是科幻小說的核心,是火柴,點燃讀者探索科學的大腦。沒有這部分描寫,科幻小說還能叫科幻小說?


    當然,如果腦子裏裝得全是水,那自然沒辦法點燃了,哈哈。”


    說到這裏,雞腳蝦靈感突發,機智得抖了個包袱,試圖活躍現場氣氛。


    鴉雀無聲。


    “就受眾而言,當然《黑洞》更受歡迎,因為科幻小說本來就是小眾讀物。”


    雞腳蝦唾沫橫飛,戰鬥力逾發驚人。


    “前兩天,高昆教授迴中文大學講學。我專門就《三體》中提到得一些技術細節向他請教。高昆教授說他非常喜歡《三體》這部小說,特別是裏麵提到的一些技術概念,顯示出寫作者紮實的理論功底,對他也很有啟發。


    高昆教授說,《三體》中提到的一些技術,在不遠的將來,甚至有可能成為現實。盛讚《三體》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科學預言小說。


    理論功底如此紮實的科幻小說,就算在歐美國家,亦不多見。”


    高昆何許人也?著名華裔物理學家,香港中文大學電子工程專業創始人,未來中文大學校長、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有他為《三體》背書,《三體》在科幻小說界的地位牢不可破。


    “說完了嗎?”


    林行知望著雞腳蝦,淡淡問道,麵上看不出喜怒哀樂。


    “說…說完了。”


    雞腳蝦惘然迴道,他忽然發現會議室的氣氛有點不太對勁。


    好像…好像太安靜了。


    “說完了,你就可以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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