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春和是北京剛調來江州市的青年教師,他一身的幹勁,想在地方學校做出一番成績。


    剛到這邊的他,自然盯上了吊車尾成績的陸二霖,他倒是想去家訪,但因為陸二霖父親職業的特殊性,他也不好直接去家屬院家訪,隻好將崔時珍叫來學校了。


    吳春和說:“這二霖同學的成績得抓起來了,別看孩子現在隻是四年級,再過一年就要上初中了,得抓緊了。我們老師在學校會盯著他的成績,你們家長在家裏也要重視起來。”


    崔時珍聽明白了,她自是積極配合吳春和給予的教學建議。


    崔時珍從吳春和辦公室出來時,陸二霖就趴在外麵的柱子後偷看。


    “二霖,你過來!”崔時珍的聲音有點嚴厲。


    陸二霖怯生生的往崔時珍那邊走去,他小聲喊道:“媽媽,對不起,我錯了!”


    “帶我去看你的書桌。”崔時珍要求道。


    盡管陸二霖不樂意,還是不得不帶他的媽媽去看自己的書桌。


    一張不算多新的書桌上被塗滿了鉛筆痕跡,還有五顏六色的彩筆字,不止是這張桌子,其他桌子也有這些塗鴉。


    崔時珍環視一圈後,發現隻有陸二霖的書桌最與眾不同,他用小刀在桌子上刻了很多十字方格,深深淺淺的刀痕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她問道:“你刻這個幹什麽?”


    陸二霖羞愧的低下了頭,不敢說話。


    崔時珍嚴肅的說道:“說話!”


    陸二霖低聲說:“下棋。”


    從這一天開始,陸二霖小朋友放學後又多了一項任務,那就是要跟在他爺爺陸靖的後麵做書桌。


    在陸靖的幫助下,陸二霖親手打磨了一張書桌。


    書桌完成的那一天,陸二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小虎牙都露了出來。


    崔時珍問他:“二霖,做書桌累嗎?”


    陸二霖重重的點了點頭,他還舉起自己的雙手,上麵有很多道被刀劃破的口子,足見這製作中的艱難。


    崔時珍又問:“那做完的那一刻,你開不開心?”


    陸二霖咧開嘴角大聲喊道:“開心!”


    “那如果有人不珍惜你做的書桌,拿刀在你的書桌上刻字,你是什麽心情?”


    陸二霖揚起的笑容瞬間就慢慢退卻了......


    很久之後。


    陸二霖說:“媽媽,對不起,我不應該不尊重他人的勞動成果。”


    崔時珍笑了,她伸手摸了摸陸二霖的額頭安慰道:“知錯就改才是好孩子,那你以後還破壞學校的公共物品嗎?”


    陸二霖重重的搖了搖頭。


    崔時珍滿意了,她讓陸二霖將做好的書桌帶去學校,用來補償他之前毀壞的書桌。


    在秋季來臨之時,崔修傑和袁曉曼在小溪村舉辦了婚禮,他們按照當初崔時珍和陸思行結婚那時的辦法,先是在小溪村舉辦了一場婚禮,又迴軍區食堂舉辦了一場婚禮。


    以崔修傑如今的職銜,他在家屬院也能申請到房子。他們剛買的院子還沒有收拾出來,他和袁曉曼商量後,就決定先在家屬院住下來。


    崔修傑的房子申請下來時,崔時珍還過去幫忙搬家了。


    他們迴小溪村舉辦婚禮時,崔時珍和陸思行帶著三胞胎都迴去了。


    崔峰和苗翠蘭很開心,他們照例搭了棚子,宴請整個村子裏的鄰居們來吃飯。


    崔修傑穿著一身軍裝,他旁邊的袁曉曼穿著一襲簡約婚紗,兩人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苗翠蘭看著看著就哭了,眼淚唰唰的往下掉。


    “舅媽,這大喜的日子,你怎麽哭了?”崔時珍趕緊掏出手帕給苗翠蘭擦拭眼淚。


    “沒事,我這是高興的!”苗翠蘭的眼淚越流越多,她將崔時珍手中的手帕抽了過去,低頭擦拭了起來。


    崔時珍歎了一口氣說:“您這不像是高興啊。”


    苗翠蘭也歎了一口氣說道:“我這是想到了白梅,你說她在西北過的好嗎?”


    苗翠蘭這是盼到了崔修傑結婚,就覺得把他成家的事解決了,又開始操心崔白梅了。


    崔時珍很懂苗翠蘭的心情,小溪村的老人都是這樣,不止是小溪村,他們這一輩的老人都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年輕時努力掙錢養家糊口,到了晚年看著子女成家立業,那才算完成了人生任務。


    按照這種想法,苗翠蘭和崔峰現在心頭的大事就是崔白梅了。


    可崔白梅去西北的這兩年,是完全的音信全無,要不是苗翠蘭每個月都能收到一筆匯款,他們都以為自己的女兒從人間消失了。


    “舅媽,再等等吧,再過三年。”崔時珍安慰道。


    崔白梅今年25歲,再過三年迴來,就是28歲。


    苗翠蘭一想到這個就又想哭了,手中捏著的手帕都揪緊了。


    崔時珍正想上前再安慰一番,就見前方走來一道身影。


    是宋守國!


    宋守國又瘦了,臉色看著也很蒼白,是那種骨子裏透出的虛弱。


    宋守國的身體很不好,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眼神裏沒有對焦,仿佛對生活沒有絲毫的希望。


    苗翠蘭皺了皺眉,她想開口趕宋守國走,她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口。


    人麵對囂張跋扈的人,會自發的豎起保護殼,但當遇到可憐之人時,又不自覺會心軟。


    苗翠蘭就是這樣的人。


    崔時珍也沒想到,宋守國現在是這個樣子,以她醫者的角度來看,宋守國現在的身體很糟糕。


    “你的身體狀態看著不太好,盡快去醫院做個檢查吧。”崔時珍轉身時,在心裏無聲搖了搖頭,她終究做不到心狠。


    宋守國看著崔時珍的背影,無聲地笑了。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的女兒還是關心他的!


    袁曉曼和崔修傑在軍區食堂舉辦完婚禮後,苗翠蘭和崔峰就說要迴小溪村了。


    袁曉曼特地開口讓他們留在江州市,說她和崔修傑買的院子還空著,讓他們在城裏住著。


    麵對袁曉曼的關心,苗翠蘭很感動,她說:“等你們需要我帶孫子時,我再過來。”


    對於住慣了農村的老人來說,讓他們住在城裏,那是折磨。見崔峰和苗翠蘭堅持,袁曉曼這才作罷。


    袁曉曼是在婚後的第二個月懷孕的,崔家要迎來新的小生命了。


    有一天,陸家客廳裏的電話突然就響了起來。


    崔時珍正好站在電話旁,她明明離的那麽近,她很想伸手去接電話筒,可她就是動不了。


    陸思行去接了電話,是苗翠蘭打來的電話。


    苗翠蘭隻說了一句:“讓時珍迴來一趟吧,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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