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三日,天氣陰。


    雲層厚厚擠壓在頭頂,層層疊疊,在天邊形成黑色的烏雲。


    這一團陰雲,也壓在我的心頭。


    我下車,迎麵吹來的風拂亂頭發。


    風中帶著滲人心肺的涼意。


    秦梔從另一邊下來,繞過車頭站在我的身邊。


    我們並肩而立,看著羈押場。


    那一處四四方方的院子,裏麵佇立著幾棟樓,裏麵的樹光禿禿的,幾支崎嶇盤虯的幹枯樹枝從牆頭延伸出來。


    今天是柳夏和張蘭執行死刑的日子。


    “好可惜,不能進去親眼看著他們被執行死刑。”秦梔踮起腳尖,企圖從牆頭那邊看進去。


    “他們也是害怕你會留下心理陰影,才不允許。”我慵懶的靠在車上,雙手插在口袋裏,眼睛微微眯起。


    我何嚐不想進去親眼看著那一對狗男女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姐姐,柳夏也太慘了,我迴去之後了解過,像他和張蘭這樣的情況,並不是一定要處置死刑,也可以是無期徒刑。”秦梔咂舌:“還真是惡人有惡報,法官英明。”


    “確實。”我很難不讚同她的話。


    抬手看了一眼時間,臨近提前訂好的時間,一輛警車從路口緩慢形式進來。


    裏麵帶著的嫌疑犯正是柳夏和張蘭。


    我提前和警方溝通過,難得願意給我一個見麵的機會。


    站在外麵,我看著警車裏的柳夏和張蘭。


    兩人手上戴著手銬,麵色蒼白,看見我的時候情緒激動,想要衝過來,被身邊的警察死死按住,在原地不動。


    “都是因為你,我的一輩子都被你毀了。”柳夏赤紅著眼睛,對我怒吼。


    我站在原地不動,冷眼看著他。


    說來好笑,到了如今這種地步,他還不覺得是自己的錯,甚至還固執的以為我是他一切不幸的來源。


    “柳先生,如果不是你貪心,如果不是你不以真心相待,如果不是你作惡多端,你也不會走到今時今日。這些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和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係。自作孽,不可活。”


    我聲音清冷,本想將這段時間心裏積壓的各種情緒和不堪的話語都發泄出來,但當我真正麵對他時,我又覺得對一個將死之人說這些沒有意義。


    他之前的行為喪盡天良,今日也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說出那些話,我心緒平靜,沒有起伏。


    警察也不敢停留太長時間,對我抱歉一笑,關閉車門。


    “柳夏,張蘭,今日之後,我們永不相見。”


    車門關上的前一刻,我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呐喊。


    我要和所有不好的過往,全部說再見。


    又在羈押場旁邊停留了幾個小時,我覺得時間也差不多,起身準備離開。


    秦梔卻沒有走,直直看向某個方向,扭頭看著我,眼眸明亮,手指著另一個方向。


    我好奇什麽讓秦梔如此激動,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一輛熟悉的車子停在我們兩個跟前,車窗降下,露出顧紀霆冷峻的臉。


    我看見他,扭頭朝著自己車的方向走過去。


    手腕上突然被一股力道扯住,我順著力道向後趔趄幾步,後背撞上男主堅實的胸膛。


    我猛然甩開他的手,轉身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警惕的看著他:“你來做什麽?”


    雖然說,男主把房子給我住是出於好意,我的心裏還是過於不去,很多次麵對著他的時候都是兇巴巴的。


    比如現在。


    “我給你爭取了一樣東西,專門來給你。”


    我不想理會,轉頭準備走。


    對方拉住我的手,不依不饒:“看看!”


    他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我垂眸看著,語氣無奈,也不知道自己和他置什麽氣,長歎一聲,妥協:“東西在哪裏?”


    他長眉一挑,示意我打開後備箱。


    我不明所以,還是過去打開後備箱。


    後備箱裏什麽都沒有,隻有兩個用紅布包裹的盒子。


    顧紀霆走到我身邊,沉聲說:“這與算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他們兩個的骨灰。”


    話音落下,周圍的風似乎更甚一些,冷意順著脖子鑽進身體裏。


    我沒有動作,靜靜等著他的下文。


    “找個地方,把他們的骨灰揚了。”


    我:……


    我好半天沒有說話,認真的看著顧紀霆。


    直到對方仍然神情真摯,深邃眼睛直勾勾看著我,我才確定他沒有開玩笑。


    雖然我很想這麽做,但我覺得這樣有些缺德。


    “你怎麽弄到的?”我問。


    “狗叔在這裏也有認識的人,反正這些死刑犯都是要處理,就讓他動了一點關係,把他們兩個的骨灰拿出來了。”顧紀霆拍著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你放心,我保證是他們兩個人的骨灰。”


    我:……


    這是我今天第二次無語。


    現在是糾結骨灰是不是他們兩人的時候麽?


    無奈的看了一眼顧紀霆,我轉身拉開車門。


    顧紀霆擋在車門前,警惕的看著我:“你幹什麽去?”


    我轉身抬眸看著他,唇角勾起微妙的弧度:“都把骨灰拿出來了,當然不能辜負了你的好心和狗爺的關係。”


    聞言,顧紀霆興高采烈,轉身拎著兩個盒子過來。


    拉開車門,正好對上秦梔蒼白的臉色。


    她看了一眼顧紀霆手裏的盒子,欲言又止。


    “人都已經死了,沒必要怕,他們活著的時候不能讓你出氣,現在化成灰,也該發揮點作用贖罪。”我握住秦梔冰涼的手,“鬼哪裏有人心可怕。”


    上了車,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裏,在地圖上隨便選了一個靠近河流的位置。


    十一月的河邊,風更涼,帶著潮氣,涼的刺骨。


    我和顧紀霆站在一邊,看著秦梔在不遠處對著兩個骨灰盒子又哭又罵。


    “你不過去和她一起罵?”


    “他是我親手送進去的,人死燈滅,餘下的事情和我無關緊要,我為什麽還要浪費心情浪費口舌罵他們。”我唇角扯出一絲嘲諷的弧度:“我想要罵他們兩個,難道還要挑時間挑地點,必須對著他們的骨灰罵嗎?”


    當然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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