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報複,真的太拙劣了。”


    沈寥抬手擦了擦眼淚,轉頭朝著另外一邊看去,臉上的痛苦之色幾乎要掩蓋不下。


    周界一直都是那樣的人,從來就沒有改變過,也不曾改變過。


    她的臉色沉下來,瞧著樓梯下上來的一波又一波的人。


    “你知道嗎?我曾經,是想要原諒周界的。”


    那時候,她覺得失去了哥哥,周界也應該一樣的痛吧。


    神明殺死了自己唯一的信徒,哪怕神明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周界為什麽,偏偏要把那幅畫拿走。


    那是沈寥最後的善良了。


    所以,從那時候開始,她就告訴自己,今後無論怎麽樣,她都不想讓周界好過。


    大不了,兩個人就互相折磨吧。


    互相折磨到死。


    “這個小鎮,就像是籠罩著一層霧,這片霧散不開,也沒人走的了。”


    沈寥說完,轉身朝著展廳裏麵走去。


    顧朝夕立刻在身後跟上去,雖然不知道沈寥要做什麽,但是這個人難得說這麽多,她想著,再聽一下,也不要緊的吧。


    所以,當那個站在畫前麵沉思良久的人突然掏出一把刀來的時候,顧朝夕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抱歉,我真的扛不住了。”


    她抬起手,刀尖狠狠的朝著下麵紮來。


    “不要!”顧朝夕大喊,想去搶奪沈寥手裏的刀。


    那把刀在互相推搡之前,就這樣沒入了皮肉。


    【尊敬的玩家】


    【本場遊戲人數】


    【剩餘:3】


    “哐當。”


    裴宴猛然起身,桌麵上的咖啡杯就這麽被他撞倒摔在了地上。


    四濺的咖啡飛濺到褲腿上,瓷片四處飛舞,險些就把腳腕劃傷。


    張清雅也從愣神從迴了神來,隻不過,臉色相比於剛剛,更顯得慘白無色。


    她哆嗦著起身,蹲下身想去撿地上的碎片。


    周界的動作比她還快,在杯子掉落在地上的時候,就已經朝著這邊過來了。


    還沒等張清雅的手碰到地上的東西,周界的手已經擒住她的手腕,聲音帶著一點兒急促:“別動,我來就好了。”


    她愕然,緩緩的把手縮了迴來,隨後抬眼去看裴宴。


    周界的手冰涼,一點兒活人的溫度都沒有。


    可這不是重點。


    她瞧著裴宴,一時說不出話來。


    半晌,終於啞著嗓子開了口,卻是哽咽:“裴宴!”


    站在原地沒動的男人終於動了動身子,臉色晦暗,垂眸向著蹲在地上的人看去,緩緩朝著她伸出一隻手。


    張清雅抓著他的袖子,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站起來。


    咖啡廳裏麵隻有他們兩個人在,齊楚昭在房間裏,顧朝夕去了美術館。


    一時之間,他們判斷不了死去的人到底是誰。


    可無論是誰,似乎都隻是在幸存者的人心口上撒鹽。


    裴宴扶著她坐下,才終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你先坐著,我去看看。”


    他說完,步子有些搖晃地朝著咖啡店的門口走。


    去的方向,是朝著酒店內的。


    他的心裏,還是存著期待的。


    可無論死去的是誰,又能慶幸什麽呢?


    裴宴不知道自己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打開了齊楚昭的房門,直到看見躺在床上,臉上已經毫無血色的人。


    他顫抖著,一隻手扶著門把手,另一隻手抓著自己的掌心。


    “齊楚昭。”


    “齊楚昭!”


    床上的人無法迴應,那不過是一具冰涼的屍體。


    他走過去,抬手摸在齊楚昭的額頭上,早就沒有溫度了。


    淚水是最先落下的,而後,他緩緩地在床前跪下來。


    顧朝夕那時候能想到的事情,他當然也想到了。


    雖然早就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可是如今卻是這樣的崩潰,到底要怎麽辦,才能避免這一切呢?


    到底要怎麽做,才能真正意義上的逃脫裏世界呢?


    好像沒有辦法了。


    他們用盡了手段,卻連裏世界的門都摸不到。


    裴宴迴憶起自己第一次進入位麵的時候,那時候,同行的前輩帶著他,告訴他,不要因為任何隊友的死去而影響自己的判斷。


    因為在這場遊戲裏麵,你不能因為同情心而喪失思考的空間。


    裏世界不會給你悲傷的時間,故事的發展隻會不停地推動你的前進。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裏世界在幹擾你的腳步,那麽你就必須明白,你的存在,已經徹底的引起了注意。


    又或者,早就在一開始,你就是裏世界的目標。


    後來,那個前輩在裴宴的麵前死去,幫他擋住了最致命的一擊。


    那是第一次,有人在裴宴的懷裏離去。


    生命的一寸寸的消亡,將他整個人都塗抹成了另外的一層顏色。


    然而學會死亡這個命題,真的太難了。


    裴宴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訴說那時候的心情,就好像,你明明已經身處在牢獄,但是殺頭的信號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落下。


    離開齊楚昭的房間時,裴宴幫他把被子蓋上了。


    希望去了下一個世界,齊楚昭不用再經曆現在這樣的事情,過個完美的一生吧。


    沈堯曾經給裴宴看過齊楚昭的資料,他不是什麽幸福的小孩,長大並不容易,最後卻淪為裏世界的工具。


    甚至在最後,選擇了幫助他們。


    或許,這段短暫的友情感化了他心裏的一部分,讓他覺得,自己這樣渾渾噩噩的活下去並不是什麽好事。


    再次下樓的時候,裴宴的臉上早就已經沒有了表情。


    張清雅靠坐在窗邊,一直到現在,美術館裏也不曾露出顧朝夕的身影。


    可是當她看見裴宴的那一刻,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齊楚昭死了。


    雖然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麽,但是張清雅心裏明白,或許這個位麵,自己也走不出去了。


    所以當裴宴走過來,想要和她說什麽的時候,她比裴宴更先開口。


    “裴宴,如果我出不去了,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明明知道這是遺言,明明也想安慰。


    可是沉默片刻,迴答的卻唯有一個字:“好。”


    “告訴我媽媽,我很愛她,如果有機會的話,那場畢業典禮,我其實很想邀請她去的。”


    那是張清雅心裏的遺憾,或許,也會成為絕唱吧。


    這場以生死為賭注的遊戲,從一開始,位麵就沒有給她贏得機會。


    希望自己死去之後,沈念白不要笑話她的傻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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