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漢聞言便是一怔,待要繼續苦苦哀求之時,袁飛已經再次開口,道:“不過,我們在這亂世之中相逢一會總也算是有些緣分,老伯又曾替我執鞭一路辛苦,我雖道心似鐵卻也不忍見到你們老幼在這流民之中亡命掙紮,斷了生機。”


    說著袁飛手指輕輕一彈,一道暖黃色的法訣便打進那小女孩腦門之內,隨後袁飛對著小女孩道:“你若是有一顆恆心,便堅持修煉我傳你這道法訣,這天下雖為亂世,但人道烘爐本身便是祭煉修士道心的最佳去處,天下越亂對於修士磨礪道心越是好處多多,成就起修為來也越快。”


    “就算我將你帶在身邊也不過保你數十年壽命,春花夏草眨眼即逝,我沒有這個精力也沒有這份閑心去管這些事情,你若能在這亂世之中活下來,並且修為到了我傳你功法的最高層次,那麽我自然會來找你,傳你後麵的功法,若是你沉淪在這亂世之中的話,也隻能說你有這個機緣卻沒修行的福氣。”


    隨後袁飛掌心之中真氣一噴,便凝成一柄兩捺餘長的寒光爍爍的短刀,袁飛將這短刀留下,隨後便身形一閃便在車廂中消失不見。


    原地隻留下那老漢愣怔跪身在地,滿臉失望的怔怔發呆。還有那個有些不明所以的小女孩好奇的看著袁飛消失的地方,眨著大眼睛滿臉驚奇。


    袁飛本身便是野修出身,更是商國野修出身。


    在商國僅有南山道,母夷教,真罡門三大門派,這三大門派的修士見到有些天資之輩都也隻是傳下一道功法,隨後便不再去管去問,甚至不到築基的境界都不能將其當成本派弟子,任由這些人在人道烘爐之中掙紮求存。


    大浪淘沙始見真金,不管你天賦如何,有何異稟,能夠活下來修煉到築基之境才算是一隻腳踏進修仙的門檻之中,才能被師父承認。


    袁飛身在商國長大,行為難免不帶有商國氣息,拒絕老漢的請求不將小姑娘帶在身邊,雖然看似有些冰冷無情,但其實卻已經等若收了這小女孩為記名弟子了。


    正所謂師父領進門剩下的便全靠著小女孩自己了,修行這種事情每人都不相同,個人經驗有用的並不多,有時候師父越幫越亂,最終修煉還靠自己。袁飛自家性命都保不住,更沒辦法保住這小女孩的性命,此舉其實也算是替小女孩留命。


    當然袁飛並未過問這個小女孩姓甚名誰,因為這些並不重要,在這小女孩還未築基並且得是真築基之前她究竟叫什麽名字對於袁飛來說都不重要,不論是張女女還是李女女對袁飛來說都隻是一個符號,隻有這個女孩築基成功,那時袁飛才會過問她的姓名,並且記在心中。


    袁飛留在小女孩腦中的法訣不光隻是一道法訣而已,其中還隱藏著一道溝通之術,不過這道溝通之術平時卻並不激發,隻有小女孩築基成功,將這道法訣修煉到盡頭之後,這道法訣才會自動溝通袁飛,告知袁飛這女孩的所在地,這樣袁飛便會來尋她,那時或許會真的收她做徒弟,不過這些並非是袁飛現在需要考慮的事情。


    那小女孩被袁飛一道法訣點中腦袋,就覺自己腦海之中多了許多東西,似乎是個人形,這些東西不是文字,難以言喻,隻要用心去感受便可從中獲取許多東西,都是些如何唿吸吐納的法門,她下意識的照著練習了一下,就覺得肚腹之中溫吞吞的舒服得很,好似剛剛吃了東西一般,饑寒之感也清淡了少許,小女孩開心起來,又照著練習,隨著她吐納次數的增多,腦海之中的那團東西也就一點點的由模糊變得清晰,似乎有那麽幾分袁飛的模樣,不過她終究幼小,這些吐納法門她略略一學跟著做了幾下便覺得有些枯燥,立時亂了唿吸,那清晰起來的東西立時重新化為一片模糊,隨後小女孩便從老漢身邊蹦起,被袁飛留下來的那把寒光閃閃的短刀吸引。


    此時的袁飛一身武道修為已經達到了絕頂高手之境,以真氣凝煉而成的氣兵足以以假亂真和實物一般無二。


    袁飛之所以留給這小姑娘一柄短刀一方麵是在這短刀之上做下手段,以此幫這小姑娘掙得一份生機做個保命的手段,另一方麵乃是因為這小姑娘天生藏在心性之中的那道殺機。這道殺機使得袁飛隱隱覺得這小姑娘以後必然會走上這麽一條持刀之路,現在早早的留把刀是幫其更快走上這條路。


    袁飛雖然冷冷拒絕了老漢的請求,但終究還是感念這老漢愛女心切的一片苦心,是以才留下這麽多手段給這個小女孩。若不是因為如此,袁飛實在懶得如此費心。


    小姑娘看了看爺爺,見爺爺搖頭歎息的站了起來,似乎並未如何在意這把短刀,便伸出髒兮兮的小手抓起那氣兵來迴把玩,眨眼之間便忘記了方才的恐懼,對著這把刀愛不釋手起來,並且覺得這把刀並不似他外表那般冰冷,摸在手中暖暖的,烘焙得她的小身子,在這寒風之中也覺不出來冰冷,似乎就像是方才曾經抱著自己的那名男子一般,袁飛的形象漸漸在她的小腦袋瓜裏麵清晰起來。


    老漢此時心中著實有些頹喪,也由得小女孩自顧自的玩耍短刀不去管她,一雙已經有些昏花的老眼看著自己的這個小孫女心中哀歎不已,他年紀一大把實在不知在這亂世之中要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這個孫女的性命。埋怨起自己實在無能,不能給自家丫頭爭取到這條擦肩而過的大好生路,不知不覺竟落下淚來。


    老漢看了看來的道路,現在的他們已經遠離了老家,一路之上流民四野,方才那幾波流民更是叫他心有餘悸,他們迴是迴不去了,現在隻能往前了,走一步算一步,希望不遠便能有落腳的地方。幸好袁飛留下的銀子不少,若是能夠找到一處太平地方也夠他們爺孫兩個以為生活數年的了。


    老漢自怨自艾了片刻後便擦幹了眼淚,叫孫女收了短刀,將孫女安頓在車廂裏,用破被圍起來蓋好,但小丫頭卻是不願,依舊鑽進老漢的皮襖裏麵,露出半個青腫的小腦袋瓜,依偎著老漢,這一刻老漢覺得自家就是死也得把這個孫女帶大!


    一股力量從心底湧起,老漢便徹底拋了方才心中的種種情緒,振作精神隨後便坐上車一聲唿號,摔了個鞭花,將馬鞭抽得好似炮仗一般,那劣馬聽到這聲鞭響,似乎也是精神一振,便吱吱嘎嘎的繼續前行起來。


    一陣冷風刮來,陰霾的天空之中竟然有雪花細細碎碎的撒落下來,打在老漢的臉上,順著老漢的花白胡須掉落在躲藏在老漢懷中的小女孩臉上,涼津津的。


    小女孩伸出小手摸了摸老漢蒼老的臉頰,將上麵化成水的雪花撫掉,然後兩隻熱乎乎的小手便蓋在老漢臉上為他遮擋寒風,操著稚氣的童音道:“爺爺,咱們去哪?”


    老漢感受著臉上小手上傳來的陣陣火熱暖意,心中熱乎得好似要燃燒起來一般,抱著小孫女的胳膊緊了緊,長歎了一聲卻未直接迴答小女孩。


    去哪?他又如何知道啊?


    “咱爺倆往前走!”老漢深吸了口氣,振了振精神答道。


    “哦!”小女孩漫不經心的應和著,搓了搓小手後繼續幫老漢捂臉擋風,對她來說去哪其實不重要,在自家爺爺懷裏到哪還不一樣?


    漫漫長道之上,被雪花浸染得雪白一片,道路兩側時不時便有烏鴉在一堆堆爛骨之中挑挑揀揀,一輛破舊的馬車吱嘎吱嘎的緩緩前行著……


    人道艱難!


    人世就是一座烘爐,不是被煉成渣滓便是化為精粹,旁人幫不上什麽忙,最終還要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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