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快?”


    “師兄,那茶鋪東側駢列的香燭鋪、扇子店原就經營蹇澀,聽說我拿城內位置更好的店麵與他們交換,沒猶豫就同意了。”


    全子舉又笑了笑,“還生怕我反悔立時說要換地契,日正時便去府衙,知我乃衡山弟子盞茶時間就落好文書,叫我們換契押上手印。”


    端詳著手中契約,趙榮略感汗顏。


    當初他去那燭鋪扇店人家說的可是“不願放棄祖業”。


    “我這算不算以公謀私,”趙榮疊好契約開了句玩笑。


    全子舉打趣一笑,“師兄當真風趣。”


    “既是師父衣缽傳人,自當繼承掌門一脈偌大家業,何來公私一說。”


    全師弟說話就是悅耳。


    “那三家鋪子都不算大,但合起來建家客棧綽綽有餘,我掌門一脈在外經營的聯號店鋪名曰恆福,師兄可用可不用,但泥瓦梓匠們認得勤快圓熟的,不消多少時日就能把客棧建好。”


    不愧是本地大哥。


    趙榮暗自感歎,又驚覺自己貌似是本地大哥中的大哥。


    “客棧那邊不用派門下弟子駐守,師弟叫人留心螺粟碼頭,多探聽沙角島上的消息。”


    “好。”


    “……”


    年關前拜山賀客頗多,入得門派的人有朝魯連榮那邊去的,更多的則是掌門這邊。


    莫大先生很少理事,都是程明義、馮巧雲等內門弟子照顧。


    這一次,趙榮依然把應酬的事安排給他們。


    賀客們卻察覺到不同。


    以往他們多有與各內門弟子說私話的時間,現在的掌門一脈像是把散開的繩子擰到一起,內門弟子頭上多了一位親傳大師兄,並且眾弟子對這位空降來的師兄竟然很尊敬。


    不少人驚覺...掌門一脈已經達成默契。


    那裏麵的學問可就大了。


    賀客們心癢難耐,隻探聽到這位親傳大師兄一直跟在莫大先生左右練功,今年年關是極難拜會到的。


    越是如此,越叫他們重視。


    趙榮沒露麵也收到一堆年關賀禮,都被他丟去庫房了。


    衡山派這邊的賀客來了不少,可要說到最熱鬧的地方,必定是劉三爺府上。


    從永州、寶慶、袁州、郴州、臨江來的賓客朋友當真不少。


    每每到此時才真切感受到劉府的勢力。


    衡山劉家傳承幾代家大業大,三爺家財富厚又善酬酢,早年行走江湖結交眾多朋友,再加上掌門莫大在衡山鷗鳥忘機,五十餘歲的三爺年富力強又坐第二把交椅,自然人人追捧。


    於是,衡陽城中又出現不少將衡山派三係勢力比較之人。


    年年都是這般時候八卦討論最熱烈。


    尤其說什麽‘三爺的迴風落雁劍能一劍刺落五頭大雁,莫大先生一劍隻能刺三頭’、‘劉三爺弟子個個勝過莫大先生門下’。


    這話傳到掌門一脈弟子的耳朵中,真叫他們窩火。


    莫大有言約束,加上劉三爺威勢,兩係弟子倒沒有因此起衝突。


    可這幾日便是馮巧雲臉上也有一抹陰雲。


    “師妹也受流言所擾?”


    “替師兄忿忿不平,”馮巧雲瞅了趙榮一眼,忽又加上一句,“還是師父高明。”


    若趙榮真被三爺收入門牆,掌門一脈真沒戲唱了。


    趙榮嗬嗬一笑,沒接她的話。


    年關前一天下午,蘆貴牽馬來到衡山派駐地門口,趙榮聽到關門弟子來報立馬出劍閣相迎。


    “大師兄!”蘆貴拱手時笑著高喊一句。


    “好不習慣,蘆老哥還是叫我榮兄弟吧,”趙榮話才說到一半,突然聽到一聲高昂的馬嘶聲!


    正是那匹強壯威武的透骨龍。


    見到趙榮後登時仰天長嘶,如千裏馬遇伯樂,前蹄高抬猛扯韁繩,叫蘆貴猝不及防差點栽了個跟頭。


    “真是有靈性,會認主,”蘆貴吐槽一句,“難怪不拿正眼瞧總鏢頭,這家夥竟也知道哪個靠山硬些。”


    趙榮聽出了話外音,“總鏢頭舍得這個寶貝?”


    “舍得,”蘆貴把韁繩遞來,“自從樂安迴來後,總鏢頭就想將這匹透骨龍送與你,一直在挑時候。”


    龍長旭畢竟是劉府的人,不好大張旗鼓。


    “榮兄弟不必推辭,長瑞欠你大恩無從償還,一匹透骨龍何足掛齒。”


    “嚴重了,”趙榮笑著摸了摸透骨龍低下來的腦袋,“恩情談不上,既然端著鏢局的飯碗,替鏢局做事就是應該的。”


    “不過這馬我喜歡的緊,代我謝過總鏢頭。”


    “哈哈哈,好說!”


    蘆貴笑了一聲,又挑了挑眉,“總鏢頭算是鬆了一口氣,他很擔心我把馬遷迴去,屆時此馬就不是寶貝而成心病了。”


    “那就再替我祝總鏢頭生意興隆。”


    “一定帶到,”蘆貴也不耽擱,拱手便告辭,“蘆某就在鏢局,兄弟隨叫隨到。”


    “好!”


    望著蘆貴離開的背影,趙榮又朝透骨龍瞧一眼。


    長瑞鏢局雖靠著劉府,但也屬於衡山派勢力,他對門派內耗毫無興趣,一派三脈的隔閡早晚要將其打破。


    龍長旭用這匹馬投石問路,趙榮便順水推舟,再給他一條出路。


    此時鏢局步履維艱,趙榮不想他徹底垮塌...


    年關這天,莫大先生領著眾弟子到宗門祖祠上香參拜衡山先輩。


    衡山派的核心人物盡數到場,今年難得聚在一起。


    趙榮也首次見到幾位師叔。


    同樣是五十多歲,魯連榮較劉三爺更顯蒼老,一對黃澄澄的雙目極為矚目,難怪叫金眼雕。


    身穿醬色繭綢袍子的劉正風肚子發福顯得矮胖,活像個財主老爺,在他身邊跟著個中年人,自然是沒什麽存在感的方千駒,同為莫大先生一輩但論武力尚不及魯連榮。


    “師叔~”


    趙榮連喊幾聲,站在莫大身邊與幾位同門長輩打招唿。


    劉正風看向趙榮的眼神很複雜,一個輕微的搖頭動作帶著一記稍顯沉重的鼻息,而後徑直走了上來。


    出乎趙榮意料,劉三爺沒管莫大先生,突然對他一笑,問道:


    “師侄,我那弟子說你醉心琴曲勤研太古遺音,可有這迴事啊?”


    “有的。”盧世來一番好意,趙榮怎忍心拆他的台。


    身後的莫大哼了一聲,“他學譜學琴才幾天,是否真心想學師弟不知道嗎?”


    魯連榮一截脖子勾縮在黃衫內,黃澄澄的眼珠掃來掃去,活像一隻觀察獵物的老雕,兩位師兄話語剛落,他便在一旁用低啞的嗓子連連發笑。


    “兩位師兄總是針鋒相對,不如手底下見真章,好讓祖祠內的先輩們也開開眼界,瞧瞧門派現如今的大好風光。”


    他又一臉‘微笑’看向趙榮,“師侄一看就不凡,怪不得兩位師兄要爭搶徒弟,真是新鮮事。”


    “師侄既懂音律,正好幫我解惑。”


    “是往而不複,一味淒苦、引人下淚的琴奏好呢?還是好詩好詞,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琴奏好呢?嘿嘿...”


    “……”


    趙榮微微低頭,像是在思考,實則麵色一黑。


    真該死啊你,拱火烏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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