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位自然神,他獲得儀式前便先擁有了偉大的軀體。但他太過古老,他擁有儀式前,他的身軀便已經融入了大地上書寫的圖騰中。


    所以他降位了,成為了下一位神,但那並不是他最後一次降位。


    他擁有很多的名字,從象征愛欲與繁衍的自然神降位為愛欲神,又從愛欲神降位到了恐懼神,最後成為了牧神,一個醜陋的,放牧的。


    他的容貌也變得越來越不堪,到了最後已經隻能用醜陋來形容了。


    他的每個名字都有著耀眼至極的高光,這個時候也有著高光時刻。


    他站在詛咒的河水中,托起了一位美麗的仙子。


    他醜陋的隻能獨自一人在河邊吹奏長笛,沒有人在意他,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可又在他的犧牲中包圍著他,讚美他的善良,並說他應該成為指引生靈的偉大靈魂。


    在諸神的讚許,仙子的感激中,他不知為何有些索然無味。


    低賤醜陋的存在體現善良的可貴,有著可怕的怪物烘托出危機,有著詛咒的河水帶來犧牲,以及美麗的仙女講述善良的美好。


    這份華麗的善良,像是一頂裝飾過頭的獎杯,而這樣的獎杯,他已經擁有很多了。


    無比真實的是,在那之後他又變成孤身一人。因為半個身體變成了魚,他不僅變得更加醜陋,還無法離開河流,甚至最後連牧神的工作都做不了。


    那仙女……再也沒有來找過他。


    華美的善良就和一個泡泡一樣,美麗隻有瞬間,並不長久。而他也不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上一次他被燒成了灰,眾人為他的犧牲鼓掌,然後就忘了他了。


    他百無聊賴的等待著下一次降位。當然,要是他升上天空,他可能就會永遠的無所事事。


    他的時間似乎停止了,直到他遇見了一位掩麵哭泣的女人。


    那是來自天上的,另一個神話圖騰中的女人。


    她在河邊哭訴,僅僅是她不願意聽從她的丈夫,為丈夫沾沾自喜的造物主便將她永遠驅逐出了家園。


    那隻是一條普通的河流,稀疏平常的一天,一個至少在長相上挺普通的女人。


    他並不想理會,隻是那女人的眼淚很鹹,讓純淨無暇的河水變得不對勁了。他浮出了水麵,露出了恐怖的上半身,想用自己的樣子嚇跑那個女人。


    他們四目相對,他發現這個女人很美,是他從水下看時,這個女人的臉一片模糊而已。


    但這個女人的審美卻極其低下,如同沒有見過其他生靈般感歎著他的英俊。


    她說她叫莉莉絲,而他猶豫了片刻,從他的名字中挑選了那個最不起眼的,無人關心的那個名字。


    【潘恩】


    他的時間開始流動,莉莉絲和他講述著一切。那一切是如此短暫的,日月交替數百次她的故事就已經結束了。


    莉莉絲有一個夢想,那就是擁有一個家庭,擁有孩子。那時,她偷偷的打量著他。


    那日,她臉上的緋紅是他見過最美的花。


    她說想要擁有他一般善良的孩子,他說他希望擁有她般美麗的孩子,於是他撕下了自己被人視為善良與犧牲象征的魚尾,給予她去捏出孩子的形狀。


    孩子一個接著一個誕生,但他再也沒有見到那日她臉上的笑容。


    她說,這些孩子和她的丈夫一樣空洞沒有靈魂,徒有華麗。


    所以他做了一個衝動男人都會做的事,朝著那給她帶來不幸的地方發動了戰爭。她努力的阻止,而他沒有聽。


    那場戰爭打了很久,他也成功見到了她的丈夫。


    真是完美的,沒有缺陷的存在,以至於他失去了戰鬥的興趣,墜落迴了大地,而他也再也找不到她。


    他恍惚的坐在河邊,被孩子們包圍卻孤獨無比。最後留在他身邊的,居然是她丈夫般的生命。


    他讓一位孩子去他的故土,告知那裏的人牧神潘恩已經死了。


    那位孩子因此感受到了疼痛,那一刻他看到了靈魂的火光。


    完全的生命不知曉痛苦,沒有傷口,隻有快樂,而生命的誕生卻是從切斷臍帶開始。


    感受到疼痛的那一刻,發出真實啼哭的那一刻,生命才真正的誕生。


    她所期待的孩子誕生了,但她卻不見了。


    他的心悲喜交加,五味雜陳。他失去了她,而他要代替她繼續照顧著孩子們,去完成她擁有一個家的夢想。


    短短幾十年,卻比他無盡歲月還要的……哈。


    那是一個神得不到,一個完整的生命才會擁有的坎坷一生。


    潘恩放下了長笛,百胎恆河迴歸了寂靜,血色正在悄無聲息的消失。


    “我曾經擁有過很多的名字,有好的,有壞的,但到了最後,我最喜歡的還是【潘恩】。”


    “我墮落了,不像其他的偉大靈魂般擁有高貴的使命,無法給生靈帶來那般華麗的善良。”


    “我有的隻是普通的,說不上善良,也不說上邪惡的,名為潘恩的一生而已。”


    偉大靈魂象征的總是純粹的,獅子的高貴,人馬的永恆與延續。


    摩羯本該象征著純粹的善良與犧牲,並將這種美好寄宿與生靈的靈魂中,但潘恩無法成為那個摩羯了。


    “怎麽樣,很無聊的故事吧。”


    布萊澤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故事中的邂逅與愛情讓人羨慕,但其中的悲劇讓人心酸,最後結局的延續讓人有了希望,可又無法忘記失去的悲傷。


    可那故事中卻是芸芸眾生的寫照。


    生命也不是非要無時無刻都那麽的偉大,普普通通的一樣可以得到祝福和美好。


    星星的偉大指引終究隻能屬於那些可以仰望天空的人,而潘恩的有善有惡卻屬於那些低著頭,努力生活的普通人。


    “前往天空吧,把這份無聊帶給大家。”


    “你有病吧。”潘恩像是摘掉頭盔般摘下了羊首雕像,露出了一張英俊的臉,那是張無論如何都做不出邪惡表情的臉。


    “夜幕那麽偉大的地方,怎麽能放下那種大眾的東西。”


    潘恩的真麵目展露了出來。


    【潘恩】


    沒有等級,沒有情報,就像是一個普通人。不管是魔鬼,還是自然神,似乎都隻是潘恩浮在水麵上的一麵而已。


    但布萊澤知道,這是因為潘恩喜歡這個仿佛普通人般的生命,所以他才展現出了現在這副樣子。


    否則站在這裏的恐怕會是一個兼顧了多重神性的古老之神,魔羯座真的是其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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