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爹”喊出,正摟著沈煉感慨的李辛渾身一顫。


    他透過沈煉,望著跪在地上的二十出頭的英武男子,嘴角哆嗦幾分。


    “沈煉……他……他是……”


    沈煉擦了一把老淚,鬆開李辛,同時也驚疑先生的樣貌竟變化如此之大。


    若非他見過李辛未曾受傷前的模樣,真以為大白天見了鬼怪。


    可這個時候自然顧不上多問,擠出笑容說道。


    “先生!這便是你的兒啊,小鈺!封堪鈺!你當爹的,都認不出來了嗎?”


    嗯?


    李辛盡管已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再如何沉穩,臉上也顯出激動。


    “兒?我兒……小鈺?”


    他顫抖的走上前去,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封堪鈺。


    封堪鈺再忍不住心中激蕩,一頭紮進爹爹懷裏,將十七年的委屈一股腦發泄出來。


    “爹!我是小鈺,封堪鈺!您和我娘唯一的血脈骨肉……嗚嗚嗚……”


    李辛也忍不住流出幾滴清淚,摟住麵前的孩子情難自已。


    十七年啊!


    十七年一晃而過,當年胖嘟嘟的四歲男孩,已長成了如此模樣。


    他和我李辛樣貌相差不多,甚至是翻版的自己。


    摟住對方,李辛那顆懸了十七年的心,終究放下來一絲。


    而封堪鈺身後,那些個守陵軍老兵、當年的力夫工匠們,雖見先生樣貌大變,也終於確認對方身份,無不失聲痛哭。


    場麵一時間感人至極,所有人沉浸在悲傷之中。


    這讓一直打醬油的裴綸不由罵罵咧咧。


    靠北鼻!


    沈煉找到了舊主,小鈺找到了爹。


    我呢?


    擦,繼續吃我的蘋果香蕉得了。


    裴綸臊眉耷眼的推到不礙事的地方,一邊抹著老淚,一邊吃著懷裏的瓜果。


    感人!


    實在太特娘的感人!


    不知過了多久。


    李辛率先穩定好情緒,扶住兒子的雙肩,同時向後看去。


    當看到一眾昔年老人後,眼眶又紅了幾分。


    可左找右找,卻沒有找到希望看到的人出現。


    他的心砰砰跳了起來,忍不住出聲詢問。


    “兒啊!你……娘難道……難道在十七年前……”


    李辛自然要追問妻子封巧兒的下落。


    封堪鈺渾身一顫,悲傷的垂下了頭。


    李辛見兒子這副模樣,已猜到了結果,眼眸劃過悲傷。


    一旁的沈煉直接跪了下去,卻被李辛一手攔住。


    沈煉悲聲說道。


    “先生!是沈煉無能!”


    “十七年前,皇陵鎮覆滅之日……”


    他打算事無巨細,將十七年前到今日的過程完完整整說一遍的時候。


    李辛突然卻一指點在沈煉的額頭,顯然不用那麽麻煩。


    沈煉渾身一僵,頓時瞪圓了眼。


    他隻感覺腦袋裏,無數碎片般的記憶,一股腦順著先生的手指湧了出去,湧到對方身體之中。


    沈煉臉上帶了些許驚慌。


    這是……怎麽迴事?


    李辛卻已微微閉上了眼,感知著對方十七年經曆的一切。


    這份記憶,包括李辛失蹤後眾人的驚慌。


    包括皇宮裏丁修刺殺張嫣的整個過程。


    以及皇陵鎮造反,盧象升、陸文昭施展的鐵血鎮壓。


    以及陳斌、劉繼祖戰死,夫人封巧兒硬控數萬大軍,最終耗盡心血身亡。


    徐光啟、孫元化被擒,最終為了防空洞十萬軍民憾然投降,並於崇禎四年、五年接連去世。


    四哥魏忠賢,更是死在河間府阜城縣,一把火燒成灰燼,但給沈煉三人留下一筆巨款。


    甚至,沈煉、裴綸、封堪鈺三人這十七年的經曆,也全部傳到了李辛的腦海之中。


    最後,三人終究打迴京都,攻入皇城,親眼目睹朱由檢作繭自縛,大明王朝轟然倒塌。


    先皇後張嫣自縊身亡,宮女陸令萱陪同殉國。


    一切的一切,李辛了如指掌。


    整個記憶傳送的過程中,地宮的前殿一片死寂。


    沒人知道,先生在施展什麽神通。


    他們隻是擔心,當先生得知妻子身亡,皇陵鎮覆滅的消息後,能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


    可李辛卻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大腦開發到21%後,身體和常人已完全不同。


    從封死地宮的當日便推開天啟皇帝的棺槨,此後在地宮內一困便是十七年光陰。


    這十七年間,地宮不缺淡水食物,還有稀薄氧氣,可以保證最基本的生存環境。


    當發現沒有脫困希望後,便安心搞起研究工作,研究一同被葬入地宮的【官帽】,也就是外星飛行器。


    同時,他對外麵發生的事情也有大致猜測。


    崇禎登基,喪鍾敲響。


    小冰河時期的大明末年,農民不願做安安餓殍,隻能揭竿而起。


    內憂外患下,大明必亡。


    李辛隻是沒想到,或許不願去想妻子、兒子的結局。


    更不願接受徒兒張嫣、婢女陸令萱已死的事實。


    但此刻……


    事情已經發生,還有什麽可感傷的呢?


    一切似乎都是宿命。


    或許是老天爺垂憐,終究給我李辛留了個兒子,給封家留了一位觀山太保!


    當李辛終於從沈煉額頭拿下手指後,長出口氣。


    “唿……十七年一晃而過,小鈺!你做的很好,你們給皇陵鎮那些死去的人,給你娘,已報仇了!爹還能有什麽悲憤傷心?”


    他看向兒子。


    隻是長久的不說話,仍然讓他的聲音如同破鑼,但在逐漸恢複之中。


    封堪鈺再哭,隻是哭中帶笑。


    顯然得到父親的認可,這些年所經受的苦難全都不值一提。


    “爹!您的樣貌,究竟……究竟是怎麽迴事?”


    封堪鈺忍不住問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為啥老爹在德陵地宮裏被困了十七年之久,樣貌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前醜陋的模樣消失不見,氣質和神態也不似凡人。


    老爹雖白發垂肩,但眼神明亮浩瀚,一舉一動莫不有神人氣度。


    再加上剛剛點在沈叔額頭的那神奇一指,難道是傳說中的仙人指路?


    老爹莫非地宮裏已修成了仙人?


    為何封堪鈺會這樣想。


    因為老爹的樣貌,絕不像一個五六十歲該有的模樣。


    就連沈煉、裴綸,以及皇陵鎮這些幸存的故人都垂垂老矣,老爹卻和他記憶中的歲數一般?


    歲月,根本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這個疑問,不光封堪鈺有,在場所有人都大惑不解。


    沈煉更是對先生剛剛拿走自己記憶的手段,更是驚奇。


    這些年間,先生在地宮之中,究竟又遇到了什麽?


    李辛淡淡笑了,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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