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沒被病魔弄死,卻快要被京城死亡的人數嚇死了。


    三十七萬!


    整整三十七萬人啊!


    其實從洪武帝朱元璋創建大明伊始,飽受戰亂的順天府隻有十幾萬人口。


    到永樂帝朱棣遷都京城後,大量遷移人口,休養生息。


    這一晃就是二百餘年。


    到萬曆年間,京城內城外城的百姓,再加上禁衛軍和二十四衛,攏共至少百萬人口。


    百萬人啊。


    多麽龐大的一個數字,直接減少了三十七萬,三分之一還多!


    並且,這不是冷冰冰的數字,而是一個又一個的人命。


    就因為自己失德,因為沒有聽取封禮辛的話,導致如此慘劇。


    朱由校激動的又大口喘氣起來,隻感覺不如立刻死了,也好過麵對這個事實。


    可他更不敢死。


    死了之後,如何麵對三十七萬無辜亡靈。


    “陛下,陛下休要感懷啊,一切都是宿命,一切都是天數,和陛下無關……”


    魏忠賢就知道朱由校得知具體人數後還得撐不住勁兒,慌忙勸慰。


    朱由校擺了擺手,又躺了迴去,雙眼無神,沉默良久後吐了口氣,


    “大伴……草擬罪己詔吧。京城之過,在朕一人,若使國泰民安,可移災朕身,以存萬國,是所願也,甘心無吝……”


    “陛下!”


    魏忠賢聽著朱由校的話,心都要碎了。


    雖然到現在為止,沒人搞明白為什麽會出現如此天災。


    但魏忠賢明白。


    其中一大半都是自己惹出的禍。


    若非他閹黨橫行,擅殺朝中忠貞大臣,強取豪奪,屠戮百姓,如何會引得上天發怒。


    可現在,朱由校一個人就把黑鍋背了過去,讓他如何不感激涕零。


    “莫要說了,大伴!就這麽辦吧。”


    朱由校兩眼無神,又擺了擺手。


    “朕累了,你也累了吧,迴家中歇息去吧。”


    魏忠賢聽了滿臉苦澀。


    還迴什麽家。


    咱家的魏府也在這場災禍中坍塌一半,亂七八糟。


    就連客印月那個燒杯也差點被活活砸死。


    若是往常,他定要給小皇帝訴苦,乞求拿些內帑金銀重建九千歲府衙。


    可如今這話再說不出來。


    國庫空虛,內帑空虛,尤其經曆一場天災之後,大明帝國越發羸弱。


    他除了和朱由校共赴國難,還有什麽可選擇餘地?


    沒看小皇帝在這次病重之後,連客印月的情況問都不問了。


    其心性,在悄然間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小臣,領旨……”


    魏忠賢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後,轉身就要離去。


    誰知,剛剛轉身。


    “大伴!”


    朱由校再次喊住了他。


    “陛下還有何事?”


    朱由校疲憊的看了魏忠賢一眼,露出幾分溫和的笑意。


    “內帑還有錢嗎?如果有的話,給封禮辛撥去十萬兩吧。”


    “嗯?”


    魏忠賢一愣,不明白為什麽要給封禮辛撥錢。


    難道是為了獎賞他預警天災之功?


    為何又要給十萬兩之多。


    朱由校卻道:“朕感覺,活不了多久了。”


    “你告訴封太保,是朕對不起他,對不起他那日錚錚死諫……”


    “其中九萬兩,犒賞他和那些進城救災的軍士。”


    “剩餘一萬兩,讓他盡快修建朕的皇陵,朕時日無多,不想死後無家……”


    “陛下!”


    魏忠賢再忍不住心中激蕩,哭喊著跪了下去,嚎啕大哭起來。


    我們,我們這都是造的什麽孽啊!


    ……


    就在魏忠賢決心,哪怕動用自己小金庫,也要為朱由校修好皇陵的時候。


    前往天壽山的官道上,兩匹快馬正在疾行。


    兩人身份不同,一人粗布麻衣,身材修長,騎在馬上看起來威風凜凜。


    盡管穿著粗布麻衣,臉上依舊帶著桀驁之色。


    隻不過偶爾眉眼間,流露出幾分痞氣。


    一把極長的苗刀掛在手邊,似乎隨時都能拔刀傷人。


    他便是剛剛入京不久的戚家刀傳人,丁修。


    另外一人,則身穿錦衣衛百戶服飾,年輕俊朗,英武不凡。


    盡管騎馬狂奔,但依舊腰杆挺直,不失儀態。


    他化名朱信,真實身份則是當今信王,朱由檢。


    一路行來,兩人俱都是心事重重。


    尤其朱由檢,最近真要被煩死了。


    爆炸發生之後,他靈機一動讓陸文昭進宮刺殺大哥朱由校,讓丁白纓刺殺侄子朱慈炅。


    如果成功的話,他已是帝國之主。


    卻不想雙雙失敗,甚至丟了丁白纓的性命。


    丁白纓出事,讓他驚出渾身冷汗,真怕被大哥和魏忠賢查出蹊蹺。


    萬幸的是,陸文昭不愧心狠手辣,親手宰了自家師妹,徹底甩脫嫌疑。


    再加上大哥暈厥,魏忠賢衣不解帶,半個月來竟沒有人顧得上徹查此事。


    如此,也給了朱由檢擦屁股的機會。


    十幾天來,該殺的人全部滅口,該閉嘴的人也全部消失。


    他甚至一度想幹掉陸文昭,隻可惜此人若是死了,實在太過明顯。


    無奈之下,隻好安排陸文昭暫時稱病居家,等過了風頭再說。


    唯一值得開懷的是,丁白纓雖死,但臨死前又給自己送來幾個絕世高手。


    尤其身旁的這個丁修,武藝簡直堪稱逆天,生平僅見。


    這對他接下來要幹的事情,屬實多了不少把握。


    見即將抵達天壽山,朱由檢想了想輕聲開口。


    “丁修!”


    “小人在。”


    丁修策馬靠近信王,垂頭迴應。


    同時,心裏也是五味雜陳。


    師父死後,他整個人萬念俱灰。


    本想著給師父報仇雪恨後,從此浪跡天涯。


    奈何張皇後身居後宮,根本沒機會動手。


    無奈之下隻好拜入信王門下,苦苦尋求機會。


    此刻,終於成了旁人口中的朝廷鷹犬。


    不過他卻不要一官半職,隻願以閑人身份接受差譴。


    “你……可知道此行孤要做的事情?”


    朱由檢沉矜片刻輕輕問道。


    丁修聞言咧嘴笑了。


    “拜訪那封禮辛,親自向他負荊請罪,讓其不再埋怨殿下那日做出的事情。”


    朱由檢見這家夥通透聰明,越發高興。


    “哦?那他若是鐵了心不原諒孤呢?”


    丁修眼眸中顯現殺意,按住手邊苗刀,隻說了兩個字。


    “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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