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內。


    等太監收殮了丁白纓的屍身和首級後,地上隻剩下一攤血跡。


    朱由校看的煩躁至極。


    丁白纓死了,估計再無法查出是誰要刺殺朕的皇子。


    魏忠賢?


    客印月?


    還是另有其人?


    又或者……


    幕後主使是朕的皇後張嫣?


    經曆了爆炸之事後,朱由校的精氣神再次衰弱,隻感覺想著這些事情頭疼欲裂。


    將秦良玉和魏忠賢都打發走後,他迫不及待要去坤寧宮看看任貴妃和兒子朱慈炅。


    這兩人近年來可是他的心頭肉啊,無論如何不能再次出事。


    “梓潼,既然此間事了,咱們一起去看看炅兒如何?”


    朱由校擠出笑意,頗有些害怕的看著張嫣。


    剛剛張嫣表現出的冷靜,讓他感覺這媳婦兒越來越陌生。


    陌生到,甚至連靠近她都有些不敢。


    “炅兒?”


    聽到朱由校提起朱慈炅,張嫣臉上劃過幾分不忍。


    又見朱由校已轉身邁步離開,終於歎了口氣。


    “陛下,不用去了!”


    “嗯?”


    朱由校一愣,頓時轉身。


    “梓潼,什麽意思?”


    張嫣默默站起了身。


    “妾身騙了你,隻有任貴妃去了坤寧宮,炅兒卻不在那……”


    朱由校渾身一個哆嗦。


    “梓潼……不,寶珠……不,張嫣!你……你到底什麽意思?”


    張嫣臉上遺憾之色越重,指了指身後。


    “炅兒在那,陛下……哎……您還是自己去看吧。”


    朱由校聽聞,整個人都要瘋了。


    孩子就在景仁宮裏?


    難道剛剛的刺客已經得手,並將朕的孩兒害了?


    他瘋了一樣衝進大殿,片刻就想起一道男人淒厲的哭喊。


    殿外的宮女太監們聞聲,全都嚇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娘娘……”


    陸令萱是第一個發現皇子早夭這件事的,擔憂的看向寶珠。


    她真怕皇帝一怒之下,牽連寶珠遭殃。


    “你們全都退下吧。”


    張嫣卻疲憊的揮了揮手。


    “娘娘……”


    陸令萱又張了張嘴。


    “退下!”


    張嫣冷聲怒喝,陸令萱再不敢猶豫,隻好帶著所有人慌忙離去。


    當景仁宮隻剩下張嫣一人後,張嫣無力的再次坐了迴去。


    初夏的日頭,在爆炸過後就消失不見,隻剩下烏雲漫天。


    大雨似乎即刻要傾盆而下。


    張嫣看著天上的烏雲,心中一歎。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難道這大明江山,真的要滅亡了嗎?


    似乎為了迴應張嫣,天空猛然打起一道驚雷。


    哐啷!


    大雨傾盆而下,淋濕了皇後鳳袍。


    張嫣依舊靜靜坐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賤人!賤人……”


    不知過了多久,朱由校終於止住哭泣,踉踉蹌蹌的從大殿內跑出。


    他懷裏抱著一個娃娃,剛剛滿月,麵色慘白,七竅流血,顯然已死去多時。


    朱由校在經過大殿門檻的時候,因為太過驚怒交加,被門檻絆倒,整個人摔了下去。


    而他懷中的孩子也脫手而出,直直摔落到張嫣麵前。


    “炅兒,炅兒……”


    伴隨著大雨傾盆,見兒子摔在水泊之中,朱由校瘋了一樣爬起衝去。


    他一把抱起兒子,又撿起陸文昭丟下的繡春刀,霍然指向張嫣。


    “賤人!告訴朕,到底是誰害死了朕的炅兒!是不是你,告訴朕,是不是你!!!”


    朱由校已徹底瘋狂。


    麵前的張嫣膽敢說一個是字,他定要將對方碎屍萬段。


    我的兒子啊!


    我老朱家的龍子龍孫,全都死了!


    沒人知道,近年來他已不能行事,炅兒再死了話,他徹底絕後。


    “我?”


    傾盆大雨之下,張嫣轉頭看來,目光沉靜。


    “嗬嗬……”


    她沒有迴答朱由校的話,而是反問。


    “陛下,痛嗎?四年前,妾身也是如你這般,痛到了極致,抱著我那可憐的孩兒!”


    “你……”


    朱由校低頭看看懷裏的兒子,再瞪向張嫣,手中的刀再次往前一伸,直接伸到張嫣脖頸之間。


    修長白皙的脖頸,頓時被劃出一道血痕,鮮血被大雨瞬間衝刷幹淨,再次流出再次衝刷,周而複始。


    “張嫣!朕在問你,是不是你害死了朕的兒子,不是你的話,又是何人?”


    朱由校咬牙切齒,“朕要瘋了!朕已經瘋了!你迴答朕,不然朕活活劈了你,如同陸文昭劈那白纓一般……”


    “哈哈哈哈……”


    張嫣卻神經質的笑了起來。


    “皇上啊,皇上!你還要殺我?”


    “四年前,你帶著魏忠賢、客印月來坤寧宮,根本不是為了看望我和我那可憐的孩子,而是也要殺我對不對?”


    “若非我及時將鳳印交予客印月代掌,若非我裝作可憐害怕,我早已死在那年,你說是也不是?”


    嗡!


    朱由校頭都要炸了,死死的看著張嫣,渾身在抖。


    “不要提起那些,賤人,不要再提起那些!你隻要告訴朕,到底是誰害死朕的炅兒!說!”


    “誰?”


    張嫣笑容一收,暴雨下如同厲鬼附身一般。


    大紅色的鳳袍穿在她羸弱的身上,隨風亂舞。


    “還能是誰!我的陛下,自然是您了,是您親手害死了您的孩兒!!!”


    “我?”


    朱由校愣在原地,滿眼不可思議。


    怎麽是我,怎麽是朕?


    怎麽可能是大明的皇帝!


    他還要說些什麽,景仁宮外卻傳來一陣哭天搶地的大喊。


    任貴妃衝了進來,一看到朱由校後,哭著跪地大喊。


    “陛下!”


    “炅兒是被那聲巨響,給活活震死了啊!”


    轟!


    朱由校腦子再炸。


    震死的?


    我的兒子竟然是被活活震死?


    是了。


    那場爆炸如此嚴重,導致三大殿摔死了兩千多名工匠,導致城內死傷無數,就連朕的乾清宮也即將坍塌。


    炅兒才剛剛滿月,被活活震死也不意外。


    隻是……


    張嫣你為何說是我害死他的?


    朱由校腦海裏再次迴蕩起昨天,觀山太保封禮辛的話。


    “陛下,京都不日將降下災禍,還請陛下即刻疏散人群,將城內閑雜人等全部驅出城外暫避……”


    朱由校捏著的繡春刀漸漸鬆了,哐啷一聲掉在地上。


    一切的一切,早就預兆了朕今日之慘狀。


    朕還要埋怨什麽?


    朕此生唯一的兒子炅兒,不就是朕親手害死?


    哈哈哈哈……


    皇帝失德,百姓遭殃。


    天降災禍,大明將亡!


    哐啷!


    伴隨著天上又一聲悶雷巨響。


    噗……


    朱由校一口黑血噴出,徑直摔了下去。


    “皇上……”


    任貴妃見狀,哭著喊著撲了過來。


    唯有張嫣依舊站在原地,冷冷看著。


    皇上啊皇上。


    天作孽,猶可恕。


    人作孽……


    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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