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剛一離開養心殿的張嫣,隻感覺渾身都軟了。


    她喃喃喊了一句後,扶住宮牆後才沒摔到地上。


    錯不了!


    絕對錯不了!


    剛剛魏忠賢喊住封禮辛的那一刹那,張嫣也抬起了頭,一眼認出師父。


    看到那熟悉至極的背影,相守十五年的歲月全部浮現在在她的腦海。


    可以說隻這一眼,師父今後就算化成灰她也認得。


    師父果然沒死!


    果然活了下來。


    隻是,他究竟如何改頭換貌,變成如今的醜陋模樣。


    他又冒險入宮,甚至當了觀山太保,究竟要幹些什麽?


    張嫣已不願去想了,隻想立刻拔足追上師父,撲在師父的懷裏痛哭,發泄心中的委屈。


    可她明白,絕不可以。


    一旦暴露,兩人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娘娘!”


    一直守在外麵的陸令萱,見寶珠差點摔倒也慌忙跑了過來。


    張嫣迴頭,本想告訴令萱這個喜訊,可見到她身後的大批宮女太監後,隻能死死咬住嘴唇。


    “沒事,沒事!令萱,本宮見了風寒,腦袋發暈,差點摔倒……”


    “娘娘哎!”


    陸令萱急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女人生產至少要坐足一整個月子,更不要說你這種流產墮胎。


    為了見一個什麽封禮辛,值得這樣做嗎?


    “走了!走了,令萱,隨本宮迴去,迴去歇著吧。”


    張嫣咬牙站直身子,不留痕跡的將一個念珠交到陸令萱的手中。


    那念珠已被她掐斷繩子,散成一團,是見了師父後驚喜交加的下意識反應。


    她當時若沒掐斷念珠,就要喊出聲音。


    陸令萱剛要攙扶寶珠,卻發現手裏多了一物,垂頭一看竟是帶血的佛珠。


    女孩心神一震,越發不知剛剛發生了何事。


    什麽樣的變故,才能讓一朝皇後將手中的念珠掐斷,甚至掐的滿手是血。


    不過身後大批耳目,她隻能匆忙塞進懷裏,攙扶著寶珠離開。


    隻是沒走幾步,張嫣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又對自己說道。


    “對了,令萱,信王剛剛離去。本宮記得,尚食局不是送來些稀罕的南方水果,你不用管本宮了,快去追上信王,讓他拿些瓜果迴府中吃吧。”


    “這……”


    陸令萱呆愣片刻,和寶珠一陣對視。


    雙方似乎溝通了許多事情。


    她趕緊點點頭答應下來,命旁人攙著娘娘,飛快跑向朱由檢離去的方向。


    ……


    與此同時。


    “封太保,封太保……留步!還請留步。”


    李辛被魏忠賢一炸,驚起渾身冷汗,正要快步離開皇城的時候,突然又被人喊住。


    他轉頭,見是信王朱由檢,忙躬身拱手。


    “原來是信王殿下,不知喊小臣何事?”


    朱由檢,也就是後來的崇禎帝,此刻剛滿一十二歲,急匆匆告辭皇兄後,喘著粗氣追了上來。


    他雖年幼,但行事說話極為老成,似乎皇家貴胄天生都點滿這方麵的屬性。


    “唿……沒事,嗬嗬,沒事!”


    朱由檢笑著看向對方,雖然身高有限,但封禮辛刻意恭身的話,兩人也相差不多。


    “封太保……嗨,我還是喊你封先生吧。”


    “小王見了皇極殿內那場神跡,驚為天人。一心想結識先生,請先生去孤的十王府內做客,不知先生可願賞光?”


    李辛聞言,淡淡笑了。


    朱由檢啊朱由檢。


    你才十二歲啊!


    就已開始為後麵的事情開始謀劃了嗎?


    天啟七年,你大哥,也就是久病纏身的朱由校,在什刹海西苑太液池中乘船遊玩。


    忽然狂風大作,將你大哥乘坐的小船掀翻,致使他落入水中。


    雖救援及時,但也加重病情,幾日後憾然離世,時年二十三歲。


    朱由校死後沒有任何子嗣,隻能兄終弟及。


    而你黃袍加身,憑空撿了個皇帝,成為大明帝國最後一任亡國之君。


    隻要不傻,都明白你大哥之死和你絕對離不開幹係。


    此刻又喊住我,是要打算將也我拉入信王府嗎?


    李辛沉矜片刻,既沒答應也沒拒絕,而是又說起另外一件事。


    “殿下,您不找我,小臣也說過幾日去找您呢。”


    “哦?先生,不知找我何事?但說無妨!小王雖沒甚能力,可這京城等閑之事,也能給你辦妥。”


    朱由檢眼前一亮,淡淡吹著牛逼。


    可李辛下一句話,卻讓他五雷轟頂。


    “嗬嗬,也沒什麽事,殿下!臣就是想找您問問,先帝玄宮的棺床,小臣想再擴建幾丈,讓它能並排盛放在四具棺槨,您看……如何?”


    轟!


    朱由檢聽完之後,腦袋都要炸了。


    什麽意思!


    封禮辛,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並排盛放四具棺槨?


    一具是我爹朱常洛,一具是先皇嫡妻,原配郭皇後,一具自然是馬上要被追封的王氏王才人,也就是大哥朱由校的親娘。


    第四具棺槨又要放誰?


    朱由檢心裏掀起滔天巨浪。


    不用想,必然是自己的親娘,劉氏劉才人!


    其實說起崇禎帝朱由檢的身世,也是可悲。


    他和大哥朱由校一樣,親娘都出身低微,原本是太子身邊的宮女。


    親娘被老爹朱常洛霸占之後懷了身孕,生下子嗣,可從來沒被老爹正眼看待。


    不然兩個難兄難弟的娘,不會都隻是才人身份。


    朱由校的娘是被李選侍活活打死。


    而他朱由檢的娘更可悲,被朱常洛,也就是朱由校的親爹活活打死。


    年僅五歲的朱由檢,親眼目睹父親喝醉酒後大發銀威,因為一點瑣事,舉著硯台將母親一下一下敲死。


    他傻傻看著,刻骨銘心。


    這件事給他帶來極大打擊,也讓他的心性從此劇變。


    剛愎自用,天性多疑,刻薄寡恩,不敢擔當。


    崇禎帝的性格,也是造成明末亡國的一大原因。


    同時,也是下決心手握權柄的催發劑。


    母親劉氏死了之後,父親朱常洛雖然後悔,卻不敢讓萬曆皇帝知道,讓太監偷偷將其埋在西山。


    至今連個正式墓碑都沒有,成了朱由檢的心病。


    他還真有心,等繼承大統,成為皇帝之後,將母親追封為太後,並一同葬於皇陵。


    形成一帝三後的局麵。


    可……


    這是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啊,封禮辛如何得知?


    並且提前擴建棺床,為未來自己登基做出準備?


    難道,他知道我今後要弄死大哥,當了皇帝?


    朱由檢臉色一陣慘白,死死的看著麵前的封禮辛。


    他不知道,是不顧一切將其殺掉?


    還是將其盡早收歸麾下,成為我信王幕僚?


    良久,崇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渾身發軟。


    “嗬嗬,信王殿下,您要不吭聲,小臣就當您同意了。”


    “時候不早了,小臣告退,咱們……來日再敘。”


    封禮辛見一句話震住崇禎,笑著拱了拱手,轉身大步離去。


    隻剩下呆若木雞的朱由檢,還沒有做出決定。


    輪不到他做決定了。


    “信王……信王殿下!”


    誰知,皇嫂的貼身女官陸令萱竟也追了過來。


    “娘娘說,坤寧宮中有些時令水果,讓殿下您拿迴去嚐嚐……”


    陸令萱見四周無人,又小聲的追了一句。


    “娘娘說,找殿下還有……還有要事相商……”


    朱由檢渾身再震,死死的看著對方。


    對方一臉神秘之色,絕非等閑小事。


    小崇禎隻感覺整個人都要徹底崩潰。


    怎麽了?


    這一切到底怎麽了!


    難道除了大哥和魏忠賢外,所有人都要迫不及待的將我推上皇位了嗎?


    他隻感覺,幸福來的如此倉促。


    ……


    同一時間。


    李辛也大步走出皇城,避開閑雜人等後,前往偏僻樹林找到了等候多時的封巧兒。


    “相公!”


    巧兒見李辛平安歸來,從草地上跳起,興奮的撲了過去。


    李辛一把將她摟入懷中,看了看地上沉睡的巨蟒,又看了看遠處的皇城。


    他長歎一口氣,感慨萬千,幽幽說了一句。


    “娘子,今後我們便要忙起來了……”


    唰唰唰!


    不知看了多久電影的葉城,眼前畫麵終於再次快速閃動。


    當畫麵又停下來的一刻,葉城明白。


    這場大戲似乎終要結束。


    時間來到天啟六年,五月初五。


    距離天啟大爆炸,僅剩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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