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九珠一直被諸多問題困擾著,腦袋都快想炸了,也沒能想明白什麽。


    想不明白,那就暫且擱一邊,緩一緩。


    緩一緩的時間,她才想起陸永庭。


    據說那天她中毒吐血,請了大夫來,說是沒救了,是陸永庭抱著她騎著快馬去找了一個老神醫才把小命撈迴來的……


    一直到十多天後才被送迴尚書府,隻是送迴來的時候人已經神誌不清迷迷糊糊的。


    陸永庭留下一張藥方,囑咐每日一服,餘毒排盡後,人自然會神誌清明。之後他便再也沒登過尚書府的門。


    那段日子,整個汴京都在笑話陸永庭。笑他倒黴,兩次娶親,兩次都接不到新娘,嘲笑他看上的女人都是不喜歡他的。第一個逃婚慘死在路上,第二個抗婚服毒成了個傻子……


    強扭兩次瓜,還沒吃到就變成了黃瓜。


    有些膽大的甚至都開始打賭,這瑞王府的八抬大轎下次是不是也會空著抬迴去。


    據說陸永庭是怕了潑天的流言蜚語,躲迴了徐州,這兩年除了逢年過節會來汴京向太後陛下請安,其他的日子都不會留在汴京。


    當然了受害者不止有陸永庭……還有祖父。


    因為她的服毒抗婚那事,祖父被陛下穿了好多小鞋,降了官階,二品尚書貶到成了三品官,三品官貶成從三品,從三品貶成四品,四品貶成從四品。


    如今祖父的官,暫時穩在從四品,成了一個內閣侍講學士。


    今後會不會貶成五品六品,貶到底去……這得看陛下心情。


    得知這些,九珠有種深深負罪感……她明明什麽都沒做過,可為什麽所有的事都是因她而起的?


    服毒自盡,多可笑。她江九珠可是個貪生怕死之人,膝蓋軟得很,苦瓜她都不吃,還吃毒?憋屈,實在是憋屈。


    九珠試著開始反思自己,活了十六年……不對,十五年……也不對,是十八年……也不對,十七……


    算了,活都活不明白,還反思個毛。


    在她神誌不清的這兩年發生了好多事,有喜事也有不好的事。


    先說喜事,秉玉表哥春闈中了探花,如今在翰林院當值。


    薛姨又生了一個兒子叫阿豆,兩個兒子湊成了土豆。


    接著就是不好的事。


    除了祖父被降官階,還有就是夢芙表姐去年小產了。


    聽孔嬤嬤說是表姐和姑老太太在一個宴會上起了爭執,姑老太太身邊的盧嬤嬤推了表姐,表姐摔倒就流了好多血……


    還有一件她不知是喜事還是壞事的事。


    那就是傅蘭嘉和王柏的婚約解除了,還是王柏親自去解除的,沒錯,導火索就是夢芙表姐小產的事。


    傅蘭嘉可以說是因別人的禍得自己的福。


    也不知道這事她倆的友情還有沒有?


    這兩年發生的諸多事情,九珠一個上午就聽孔嬤嬤講述完了。


    九珠恍然如夢。


    孔嬤嬤還說在她迷糊的這兩年,陸永庭沒來看過她一次,


    嬤嬤說這話,有些可笑。


    陸永庭不來,九珠覺得那是他開恩了。


    一個為了不嫁給他,連毒藥都吃了的女人,把他的尊嚴,麵子踩在地上摩擦。沒提刀來砍碎她已經不錯了。


    陸永庭也算是能忍的了。


    好憋屈,她都不知道怎麽中毒的,偏偏每個人都認為她是為了抗婚服毒自盡。


    天呐!


    冤枉!


    太冤枉了!


    還有一件事,孔嬤嬤沒告訴她,是阿諾和她說的。


    她和陸永庭的婚事不成,祖父看她這個孫女已經是個白癡。


    祖父便讓林管家把聘禮退還給瑞王府。


    第一次去,瑞王府閉門不見,林管家等了兩個時辰,隻得又把幾車聘禮拉迴來。


    第二次去,瑞王府還是閉門不見。


    第三次,祖父親自去,瑞王府的管家說王爺和世子不在,做不了主,讓祖父以後再來。


    ……


    兩年時間,愣是沒把那些聘禮退還掉,現在都還原封不動的鎖在府裏的倉庫。


    哎!人家不收,估摸是覺得晦氣。


    她怎麽就莫名和沈喬走上一個道了呢?


    沈喬死了,就算有再多閑言碎語她也聽不見。


    可她還活著,雖然迷糊了兩年,閑言碎語最盛的時候她聽不見,現在她清醒了,以後又得活在別人的口舌之中。她別說幾百句,幾千句,幾萬句都可以……隻要不連累她的親人。


    ……哎,不連累那是不可能的,祖父不是被陛下降了官嘛,成了一個從四品什麽內閣侍講學士。


    祖父這得被多少同僚嘲笑?被多少死對頭落井下石?


    祖父心裏得有多難受?


    說不定都躲在被子裏哭了不知多少迴……


    跟祖父比,她受的那點冤枉委屈算什麽。


    夏季的夜晚,總有徐徐的清風吹得人心舒神爽。


    九珠在涼亭站了許久,待風吹幹了眼淚,轉身去了祖父的院子。


    撲通!


    九珠直直的跪在了祖父的麵前。


    江宏皺眉:“這是幹嘛,起來。”


    九珠垂著頭,心裏愧疚,“祖父,我錯了。我給您和江家丟人了。”


    江宏沉吟片刻,“你確實錯了,你錯在太過偏激,不把生命當迴事!”


    九珠心裏委屈,但也隻能默認。


    “祖父,我就是個禍根,你把我逐出家門吧,這樣陛下就會消氣,不會太為難祖父,今後大伯二伯的仕途才不會受影響,江家才能安寧。”


    “那些是大人的事,不該你個孩子操心。”江宏伸手把九珠拉了起來,“陛下是個明君,沒有你想得那麽小心眼。”


    九珠可不信,“那祖父為何被貶了官?”


    江宏頓了會,“……陛下偶爾也小心眼。不過塞翁失馬,焉知禍福。祖父官小了,事也少,也樂得清閑,再過兩三年,祖父打算向陛下告老,屆時帶著你祖母去靈州看看。”


    一聽祖父要去靈州,九珠眼睛一亮,“真的?要等兩年還是三年?”


    才說,這就等不及了,江宏笑了笑,“祖父今年六十有七,打算七十歲告老還鄉。所以在等個三年。”


    三年也不算久,九珠突然好想哭,也真的哭了出來,撲到祖父的懷裏。


    江宏摸著九珠的頭發,好笑,“都快十八了,還抱祖父,也不嫌臊。”


    “我才十六……不是十八。”九珠可不想把迷糊那兩年算上。


    祖父的話,又讓九珠有了盼頭。


    日子有盼頭就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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