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人嘿嘿一笑,似乎是對自己的惡作劇非常滿意一樣。


    他環視全場,目光沒有在任何人身上多做分毫停留。


    而且,他臉上那種囂張怪笑的表情,又分明是在告訴所有的人一個信息。


    在座的諸位,沒有一個人有資格值得我多看你一眼。


    趙崢悄然看了一眼夏侯長娟。


    見這位平日裏自視甚高的大小姐,此刻也黛眉凝著愁緒,看著眼前這瘋批似的雪衣人。


    至於其他的人,一個個也同樣是如此。


    甚至,還有不少的商賈,竟然看都不敢和這人對視半眼。


    趙崢嘴角忽然浮現出一抹笑容來,這人的身份……唿之欲出了。


    他就是西蜀第一才子平鴻羽!


    可是,趙崢完全沒想到,這西蜀第一才子,為什麽就這麽囂張呢?


    自己這個身負著唐詩宋詞元曲的人,也不曾失去了一顆謙卑的心啊!


    “哈哈哈……”平鴻羽大笑一聲,甩了一下自己濃黑的長發,用鼻孔看著所有的人道:“你們不用等錢家了,我覺得他們全家人身上都帶著銅臭味,和他們坐在一起,臭得我簡直連氣都喘不過來!”


    “所以……”他那雙黑洞洞的鼻孔,“掃視”了全場所有的人。


    “今日的詩會,我全權代表錢家!”


    他那黑洞洞,甚至還帶著一絲鼻毛外露的大黑鼻孔,又一次“掃視”全場:“你們十五家,都請來了各自認為不錯的文人,可是在我看來,你們寫出來的東西,給我擦屁股,我都覺得惡心。”


    “但是,我還是給你們公平一戰的機會,誰有膽子在我麵前做文章了,我就正眼看你一眼!”


    此言一出,趙崢明顯聽到自己身後那四個夏侯家請來的文人,唿吸都已經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迴頭一看,發現這四人麵露恐懼之色,甚至於額頭上,都在往下蹭蹭冒汗。


    夏侯長娟麵色平靜,隻是眉頭微皺,看起來這樣子,竟然還有幾分可愛,倒是與她往日裏的幹練之色大相徑庭。


    趙崢又看向其他十四家請來的文人們。


    一家之中,多的請來了數位有名的文人,如夏侯長娟家一樣。


    少的,則隻有一位文人,就比如蘇媚兒那類的。


    不過,不管多少個文人,這些人此刻,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就沒有一個人額頭上不見汗水的。


    夏侯長娟注意到了趙崢好像一個沒事兒人一樣,一會兒看看這邊,一會兒又看看那邊?


    這家夥……真是不知道眼前這位西蜀第一才子,有多麽可怕嗎?


    或許還真是,無知者無畏吧。


    “啊——”


    平鴻羽打了一個哈欠,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扯自己雪白的書生袍子,伸出手掌,緩緩地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好似看猴子一樣,用自己兩個大黑鼻孔看遍所有人,怪笑一聲!


    “行了,既然沒有人敢上來賣弄,那我是不是就該宣布,此次比試,臭烘烘的錢家勝出,奪得文魁了?”


    夏侯長娟鳳目一轉,看向了其他十四家的文人們。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站起身來,拱手一禮:“平兄,我等素來敬重你的文采,但是你如果不露一手的話,恐怕很難讓我等知難而退。”


    “哦!是麽?”平鴻羽依舊用兩個黑洞洞的鼻孔看著這人道:“既然你這麽說,那你就先寫,你寫好了,我再寫一個與你同類型的,讓大家一起品比如何?”


    “這……”那文士麵色陡然大變,顯然不敢應下來。


    趙崢端起茶杯,緩緩地喝了一口,覺得這廝真奇怪,用兩個黑洞洞的大鼻孔看人,也不修剪一下鼻毛的嗎?


    就算不修剪鼻毛也沒什麽。


    可是,一直保持用鼻孔看人的姿勢,他……他難道不會得頸椎病嗎?


    “哈哈哈……不敢是吧?”平鴻羽嗤笑著道:“我等文人寫詩填詞作賦不過是小道而已,你們卻因為看到我在這裏,就連提筆的勇氣都喪失了,依照我看,你們完全就沒有資格來參加這個會哦!”


    眾人一時間大感羞愧。


    尤其是那站起來主動說話的文士,這會兒更是羞愧地低著頭,看都不敢看平鴻羽。


    “對了,你坐什麽車來的?”平鴻羽看向那文士道。


    “我……我坐轎子來的!”文士有些底氣不足地說道。


    “你坐轎子?”平鴻羽譏嘲道:“我們這些人,坐牛車、坐馬車、坐驢車,甚至還有人坐船過來,你坐轎子,難怪你沒勇氣在我麵前作詩,你坐轎子,你甚至都沒有資格來參加這個詩會哦!”


    “不,我……我以後坐馬車就好,不坐轎子了,平兄教訓的是!”


    說完這話後,這人立刻就坐了下去。


    趙崢則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之色,這家夥……也有點意思啊!


    平鴻羽忽然用兩個黑洞洞的大鼻孔看著趙崢:“你笑什麽?”


    夏侯長娟見狀,鳳目微微一沉,似乎想開口說話。


    遠處角落裏的蘇媚兒,也不免心提了起來。


    蘇甜甜更是緊張得小拳頭都捏了起來,掌心兀自冒出汗水。


    “笑可笑之人。”趙崢很無所謂地笑著說道。


    平鴻羽又問道:“你覺得誰最可笑?”


    趙崢折扇輕輕一扇,看著平鴻羽道:“你。”


    “哈哈哈……他娘的,說得好,我都落魄到了為錢家這樣臭氣哄哄的人家拋頭露麵,確實可笑至極!當浮一大白!”


    平鴻羽忽然又用力地拍打著桌子,對著門口嚷叫起來:“店家!店家!上酒!上酒!”


    魯成山親自端著酒水走上前來,小心謹慎地放在了平鴻羽麵前。


    平鴻羽迫不及待地給自己倒了一碗酒,牛飲入口後,卻忽然跑到窗子邊上,朝著外邊吐了出去。


    “他娘的,讓你端酒上來,你怎麽給老子端來泔水?”


    魯成山對於這位西蜀第一才子怪愛刁難人的怪癖,也是有所耳聞的,可是他卻沒想到,這廝怎麽竟這般怪癖無禮呢?


    先前得了不公正待遇的蘇媚兒,此刻看到魯成山僵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頓時覺得心頭出了一口惡氣,不覺嘴角上揚些許。


    “平才子息怒,這已經是我望江樓最好的佳釀了!”


    魯成山躬身一禮,盡量不招惹此人,免得這家夥日後寫詩,把望江樓的多年積攢起來的名聲,全部都給敗壞了。


    “啊呸!哪有端來泔水給人喝的道理,快全部倒了!”平鴻羽厭惡地擺手:“你隻要倒了,我就不怪你!”


    “這……”魯成山看著眼前這一壺價值一百兩銀子的珍品美酒,頓時感覺進退兩難。


    “怎麽?你店大欺客?”


    “不敢!”魯成山咬咬牙,親自提著酒壺到了窗戶邊上,忍著割肉一樣的疼痛,往外把酒全部給倒了。


    一時間,一股的酒香氣息,飄飛遍了整個六層樓。


    趙崢鼻翼微動,忽而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趙閑,把我平日裏喝的酒,給他一杯。”


    趙閑應了一聲,立刻從身後摸出來一個不大不小的酒壺,飛快地給平鴻羽倒了一杯酒,送到了錢家的桌子上放下,隨後一聲不響地退迴到了趙崢身後站著。


    這一幕,別說把現場所有的人都幹蒙了。


    就是夏侯長娟,也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你說你招惹這家夥幹嘛啊?


    這是個可以用正常邏輯推理的人嘛?


    就算是你想推廣你的新酒,也不用這般急於一時的嘛?


    自己不是已經答應過你,會幫你推廣的?


    啊呀!


    趙崢啊,你平日看著頭腦聰明,現在怎麽幹出這樣的糊塗事兒來?


    你你你……你讓我怎麽說你好呢?


    夏侯長娟一時間心亂如麻,暗自思索著自己該怎麽幫助趙崢免於羞辱才是。


    然而,就在所有的人都等著看笑話的時候,平鴻羽卻盯著那酒杯裏清澈如水,卻散發著一股濃鬱香氣的蒸餾酒,頗為異樣的看了一眼趙崢。


    “你為什麽要給我酒?”


    依舊是兩個黑洞洞的鼻孔看了過來。


    趙崢笑道:“因為你方才把我逗笑了,這算是我送你的!”


    “好!我喝!”


    平鴻羽端起酒杯來,先是輕輕嘬了一口。


    隨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平鴻羽的眼睛真的亮了起來!


    是那種看到美女後,會發光發亮的眼神。


    “唿——”


    平鴻羽一仰頭,把整杯酒水一飲而盡,整張臉瞬間變得緋紅,帶著一絲迷離的醉眼,看向了趙崢,滿懷期待道:“再給我一杯!”


    聽到這話,不少人唿吸都屏住了!


    甚至有那麽一刻,他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名滿天下的西蜀第一才子,竟然會主動向著別人要酒喝?


    這簡直……就是天下奇聞!


    對於被索要美酒的那人,更是稱得上一輩子最為高光的時刻,能吹一輩子……不,是幾輩子的輝煌事跡了!


    這麽一瞬間,在場不少的人,都隻恨自己不是趙崢,不能代替趙崢接受平鴻羽這次索要美酒的經曆。


    夏侯長娟也鬆了一口氣,高風險代表著高收益。


    趙崢很明顯賭對了!


    這家夥,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然而,就在夏侯長娟和所有的人,都覺得趙崢立刻就會讓身後那個醜惡的仆人,把酒壺恭敬地獻給平鴻羽的時候,趙崢卻咧嘴一笑,輕輕搖頭,吐出了兩個誰也想不到的悠揚字音。


    “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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