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管家給喬嫚來報信。


    喬嫚以為鬆濤苑那位又出什麽幺蛾子了,心裏剛升起實在不行分家算了的念頭,就聽到管事的說,


    “夫人,二夫人最近飲食照舊。”


    喬嫚瞪大眼。


    照舊?


    管家又道:“但沒走官中的賬,二少夫人是自己掏錢買來東西,然後讓廚房處理烹調。”


    喬嫚真就不可思議,“你的意思,她每日奢侈講究依舊?”


    管家點點頭,“但如此,夫人您就不必多問了,人用得是自己個兒的嫁妝銀子,您若是插手,可就是您理虧了。”


    喬嫚含笑道:“我明白,既然她願意講究,那就隨她去,我不去做那個惡人。”


    老管家點點頭,“夫人明白就好。”


    送走老管家,秀玉秀清進來給喬嫚倒茶得倒茶,捶腿得捶腿。


    秀清:“夫人,那您就真不再過問了?”


    喬嫚:“她現在吃得是自己的嫁妝,和官中一點關係也沒有,那我何必去討人嫌。”


    秀玉:‘聽說侯爺昨兒晚間把二爺叫去了書房,說了好久的話呢,想來也是二爺和二夫人說了什麽。’


    喬嫚不以為然,“好了好了,徐氏那邊如何都不幹我們的事了。快來瞧瞧,我給大哥的新婚準備的賀禮怎麽樣?”


    喬曕和林幼薇的婚期也在五日前由兩家長輩正式定下,六月初六。


    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秀玉笑道:“大公子可算是要成家了,瞧咱們小世子都快三歲整了,他這位做兄長的,可是落後了呢。”


    喬嫚也為大哥高興,“等成了親,子嗣還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倒是也不需要著急。”


    秀清:“大公子倒是不急,就咱們老夫人看人家都含飴弄孫了,心裏饞著呢。”


    喬嫚就想到母親的那些個閨中好友如今膝下都是兒孫環繞,母親嘴上說不著急真是假的。


    ……


    五月七號這日,下了早朝,喬曕和寧祈二人在宮門前不期而遇。


    寧祈先行了禮,“舅兄。”


    喬曕眸光微挑,這廝有長進啊。


    他頷首道:“妹夫有事?”


    寧祈:“聽聞舅兄隔月大婚,特前來給大哥道喜。”


    說起婚事,喬曕神情就柔和了許多,“妹夫來得正好,我也正好有一事要和你商量。”


    寧祈伸手示意,“大哥請講。”


    “我婚期將近,家中有許多事要打點,我怕母親忙不過來,所以想讓小妹迴府小住些日子,不知妹夫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還意下如何?


    寧祈覺得他大舅哥這臉皮也真是夠厚的,這話他是怎麽說得出口的?


    但想到自己眼下在喬嫚那的印象,也是不敢和喬曕硬氣。


    他是絲毫不懷疑,如果他和喬曕起了爭執,他家的那位好夫人絕對義無反顧毫不猶豫的支持她的好大哥。


    憋屈啊憋屈。


    寧侯爺活了二十多年就沒這麽憋屈過。


    他語氣幽怨,“嶽父不是還有叔伯兄弟嗎,嶽父位高權重,你又炙手可熱,你的大婚喜事,那邊難道沒有女眷願意來幫忙?”


    果然瞞不住這位妹夫。


    既然話都說到這了,喬曕也就不再掩藏什麽,嘴角的笑意悉數收起,兩眼也登時變得犀利深邃了起來。


    “寧祈,我要帶嬌嬌迴家!”


    寧祈一時沒反應過來,“嬌嬌已經嫁給我了,你帶她迴什麽家?”


    喬曕眼中噴火,道:“可你對她不好,你隻要眼睛不瞎就該看得出來,我妹妹不是沒人要了強塞給你的。既然你不珍愛,那我帶她迴家便是。”


    寧祈愣了愣,看著眼前怒目橫豎的喬曕,隻想到了一種可能。


    “你知道了什麽?”


    喬曕咬牙切齒:“你承認了?”


    “我全都知道了,寧祈,我們全家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你居然撇在一旁冷待了這麽多年,你,你,你怎麽敢的!”


    “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我現在就去侯府,帶嬌嬌迴家,你就和你的國家大事邸報公文過一輩子吧。”


    別的事,寧祈都還能和他一爭。


    但涉及到喬嫚,他著實理虧,也著實歉疚。


    “以前的確是我不好,對嬌嬌的事不曾上心,大哥要打要罰我都認。隻一點,我絕不和嬌嬌分開。”


    喬曕譏笑道:“你早幹什麽去了,我妹妹對你好的時候你作天作地的不在乎;她對你死心了你倒是眼巴巴的追了上來,侯爺,這樣玩很有意思嗎?”


    寧祈:“這是我們夫妻的事,請大哥不要貿然插手。以前的錯誤,我自會彌補補償,但從成親那日開始,我就沒想過和她分開。”


    喬曕:“我是嬌嬌的大哥,這事自然管得。”


    “行了,我也不和你在這做無謂爭論,你敢不敢和我一同迴府,將決定權交給嬌嬌?是去是留都由她來定,你我不要插手多嘴。”


    寧祈站在那裏,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喬曕看他有觸動,就故意激他,“看吧,你不敢,因為你對嬌嬌不好,所以自然沒有自信覺得她會選你。”


    寧祈聲線喑啞,“這些事,大哥是何時知道的?”


    喬曕冷哼了聲,“我偶然聽到父親和母親得到談話,說嬌嬌嫁人才三年性情大變,穩重懂事了許多。”


    “穩重?懂事?我可從來沒覺得這是什麽好詞?”


    “我妹妹在家的十五年從來就沒和這幾個詞沾邊?說來可笑,我們喬家千嬌百寵的女兒怎麽到了你家就變得穩重了?變得懂事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是你沒有好好對她、沒有給足她關心愛護,讓她沒有安全感,才築起懂事的城牆來保護自己。”


    喬曕說得每一句 ,都像是一把刀,插在寧祈的心口,讓他絞痛難忍。


    不得不說,喬曕的話直接狠辣,直戳要點。


    他和喬嫚前三年的婚姻可不就是如此,


    他總是想讓喬嫚變迴剛成親時的樣子,可那個時候的她,不也是他親手“扼殺”的嗎?


    一直到現在,他一直口口聲聲說想要補償、想要彌補,


    可喬嫚卻一直不買賬,


    他看得出來,其實她對他,是真的不複從前了。


    每每想到這,他就心緒難寧、成日惶惶不安,即使他在她麵前裝得再從容,但內心深處卻總是不踏實。


    風水輪流轉,以前是她圍著他轉,巧笑嫣然的眉眼中,滿滿的全是他;


    而如今他想方設法,絞盡腦汁的想讓她多為自己停留一會。


    是以他聽從“建議”,讓明峰搜羅來了許多市麵緊俏受歡迎的話本,他記得,她也喜歡看這些東西,所以他想從中學一下,該怎樣去做一個好丈夫。


    他應該算是一個很有“慧根”的學生,不管是理論還是實踐,學得都很快;


    他看得出,她對他學來的這些,詫異嫌棄的最後,嘴角總會偷偷露出一抹別扭的笑意。


    其實她是喜歡的。


    往後的日子還長,他有足夠的耐心,將人慢慢地哄好,然後再把她寵迴原本那個無話不敢說、無事不敢做的嬌縱性子。


    但那都需要時間,他需要時間去給她“療傷”,更需要時間去一步步實現自己所想。


    而現在,一切都還太淺薄、太脆弱。


    所以當喬曕說出讓喬嫚自己選的時候,寧祈確實不敢應下。


    他怕。


    他怕她真的會走,


    永遠都不會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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