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醒了?”殷景初開口,在這光線昏暗的空間裏,他的聲線也顯得比平時更加低沉。


    姚美瑜的視線在病房內環視一圈,她還沒有開口問,殷景初便已經開口說道:“林宜已經迴去了。”


    他背著光而坐,臉上的神情有些模糊。


    “景初,今天晚上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姚美瑜問,不知為何,聲音竟然有一絲顫抖。


    “嗯?”殷景初微抬下頜,墨色的瞳孔仿佛比窗外的夜色還要濃稠幾分,“您指的是哪一件?”


    “……”姚美瑜被他反問的一噎,疲憊的眼底有情緒翻湧,“起司明明隻聽你的,如果沒有你的指引,它不會恰好在這時候跑進來,揪出藏在林宜家裏的那個女人。”


    殷景初低低的一笑,“這件事我的確早就知道,那之前我是親眼看著那個女人潛進去的。”


    “你為什麽沒有一早告訴林宜?”姚美瑜幾乎是問完,就立馬想到了什麽,“你難道一直在等今天這樣的時機嗎?”


    “是。”殷景初倒也磊落,點點頭,聲線依舊平淡如水。


    姚美瑜簡直不可置信,她甚至有些激動的想要起身,卻因為身上有刀傷,被扯的生疼,憋了滿頭的汗又重重跌迴到枕頭上。


    沈禾的這一刀子,雖然沒有傷到要害,卻紮的很深。她這一動,便感覺縫合好的傷口裂開了,往外滲血。


    姚美瑜躺在枕頭上,望著天花板,因為劇烈的疼痛,唿吸都亂了。


    “為什麽?”她喃喃的問,“你可知道這一刀能要了人命?”


    不管這一刀是紮在她身上,還是紮在林宜身上,都是十分危險的。如果是意外,她不說什麽,可一想到這件事殷景初有在其中謀劃,姚美瑜便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堵的死死地,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知道。”殷景初垂下眼眸,道:“但是不這樣,進度太慢了。”


    姚美瑜沒有說話。


    她知道他說的進度,是什麽意思。


    “人不是我放進去的,我隻不過是想好好的利用一下那個沈禾,讓林宜盡早知道真相而已。”


    姚美瑜搖頭,“景初,我知道你急,我比你急。可是事情總要有個循序漸進,我隻是想慢慢來……”


    “慢慢來?”殷景初輕嗤一聲,挺尖銳的反問道:“您有時間慢慢來,蔓蔓有嗎?”


    姚美瑜再次噎住。


    片刻後,她緩緩的閉上了雙眼,神情十分的疲憊,“你總要給我一點時間,畢竟小宜也是我的女兒……”


    殷景初直起腰,往後靠進了椅子裏,“我會給您時間。不過接下來的一切,要聽我的安排。”


    說著,他便拿出手機,打開了攝像機,對準了姚美瑜。


    看見他緩緩起身,巨大的陰影落在地上,姚美瑜眼露驚恐,“景初,你……你要做什麽?啊——”


    ——


    林宜洗完澡就在床上躺下了,她摸著空蕩蕩的手腕,思緒飄飛。


    團團就睡在她的旁邊,小家夥白天可能是睡多了,晚上就有點興奮。一雙大眼睛睜的溜圓,一會踢踢小腳,一會揮舞一下小手,嘴裏發出稚嫩的童聲。


    林宜一轉頭,就對上了小家夥那雙黑亮的眼睛。


    小家夥一看見她,便立馬眯著眼睛笑起來,小手伸過來,在林宜的臉上摸了幾下,嘴裏發出咿咿呀呀的小奶音。


    林宜輕輕的握住那隻小手,放在手心裏,“團團,你說媽媽該不該原諒外婆?”


    “咿呀……哇……”小家夥開心的揮舞著小手。


    “你是不是也覺得媽媽挺狠心的?竟然都不認自己的媽媽?”


    “可是在媽媽小時候,她拋棄了媽媽呀……媽媽該如何原諒她呢?”


    林宜每說一句話,心情就多一份沉重。可是腦子裏卻始終迴想著幾個小時前,沈禾持刀刺過來的時候,姚美瑜不顧一切擋在她身前的畫麵。


    當時情況緊急,誰也不可預料。可是在危險靠近的那一刻,姚美瑜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她衝過來的那一瞬間,更像是出於本能。


    一個母親的本能!


    林宜閉上眼睛,心裏頭像是有千頭萬緒飄著,卻理不出一根線來。


    “嗡嗡——”


    手機震動了兩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發過來的視頻。


    視頻的封麵,就是醫院的病床上躺著的姚美瑜。


    林宜握著手機,始終沒有打開那段視頻。


    直到陸硯南走過來,“小宜?”


    林宜才收迴神思,並且第一反應就是關掉了手機屏幕,把手機丟在了一邊。


    ——


    這一晚,林宜沒有睡好。


    閉上眼,全是那驚險刺激的一幕,還有送姚美瑜去醫院的路上,她抓著自己手說的那些話。像放電影一般,始終在她腦子裏循環往複。


    “嗡嗡——”


    手機又震動了兩下,這次是網頁發來的新聞。


    林宜刪掉了那條新聞,視線又落在了下方的一條未讀視頻信息上。


    猶豫了片刻,她最終點開了那段視頻。


    視頻裏,姚美瑜在病床上痛的蜷縮著身體,眼淚混著汗水一起流下來,旁邊還有護士鈴的聲音,伴隨著開門關門的聲音,還能聽到殷景初急切的喊醫生的聲音。


    畫麵抖動了幾下,手機墜落,便是一黑,視頻結束了。


    林宜的心早已被這段視頻牽起,她幾乎立刻站起身,往門口衝。


    連搖籃裏的團團都顧不上了。


    在玄關換鞋的時候,被陸硯南一把拉住,“怎麽了?”


    林宜的臉色有些蒼白,“醫院,我要去醫院。”


    陸硯南神色間劃過一抹了然,他點點頭,“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趕到醫院,隻看見了殷景初。


    林宜往旁邊看了一眼空空的病床,心裏狠狠一跳,立馬伸手拉住了殷景初的手腕,“我媽呢?”


    殷景初看著她,眼底飛快的掠過一抹微妙,道:“傷口崩開了,有點發炎,在清創室裏重新縫合。你也別太著急,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陸硯南蹙眉,“崩開?好好的傷口為什麽會崩開?”


    殷景初發給林宜的那段視頻,他也看見了。


    說真的,他有些懷疑殷景初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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