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塊浮冰上,段乘鳶和齊白度過了最後一段時光,當然還有那隻帝企鵝“臥底”,陪伴了這麽長時間,齊白已經把對方看成自己的小夥伴了。


    現在的段乘鳶,和當初的齊父齊母是一樣的,原來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時,是真的可以預知死亡。


    段乘鳶感歎著,不知道該如何與齊白訴說自己現在的心境。


    處於極夜的南極洲,溫度比平時降得更低,他們兩個被冷得瑟瑟發抖,段乘鳶想著,要不等這場暴風雪之後,好好與齊白談談吧。


    她想著想著,困意湧了上來,忽然覺得身體非常疲憊,非常勞累,很快,她不能抵抗得住這股困意。


    睡去前,她蹭了蹭齊白,隨後便安心的閉上了雙眼。


    段乘鳶最後是在一個下著暴風雪的日子裏麵悄然離開的,風聲唿嘯著,她的唿吸消失的那一刻,誰都沒有注意到。


    一開始,齊白隻是覺得對方睡的時間太久了些,不過沒關係,他也睡得長,所以隻是輕輕拍了拍段乘鳶的腦袋。


    阿鳶小寶貝,你什麽時候醒來呀,我今天又撿到一樣好玩的玩具,等你睡醒了,我們一起去玩。


    他撿到了一顆小球,比之前撿到的都要大,看上去也很結實。


    可是隨著時間越久,段乘鳶還是沒有醒來。


    齊白等啊等,他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他湊到段乘鳶旁邊,小心翼翼的蹭了蹭對方的臉,叫了幾聲。


    你怎麽了,你怎麽還沒有睡醒呀?


    段乘鳶一直沒醒,他也沒胃口吃飯,就挨著段乘鳶身邊,看上去可憐極了。


    明明隻是一個暴風雪,之前也不是沒有經曆過,為什麽這一次阿鳶小寶貝沒有醒來?


    齊白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與阿鳶小寶貝分離,所以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他看上去如此茫然。


    畢竟他們彼此相伴的時間,已是一生,隨便從記憶中拉出一段,必然有對方的身影。


    所以,這一刻,當意識到對方可能永遠離開了自己,逝去的時候,那股被壓抑下來的情緒頓時釋放了出來。


    旁邊的帝企鵝“臥底”漸漸記錄著這個畫麵,它依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和平常一樣安靜。


    但是,那背後記錄著的研究人員,未必如此了。


    齊白的叫聲很快染上了層哭意,他去觸摸段乘鳶的屍體,硬邦邦的,和以前都不一樣。


    這一下,段乘鳶的陡然離去,讓齊白傷心難過了好久,脊背看上去仿佛都彎了很多。


    一下子沉默寡言了起來。


    看上去跟患了老年癡呆症一樣。


    哭過這一場之後,生活還得繼續,唯一不同的,便是齊白每天都會給段乘鳶捕魚。


    可是段乘鳶再也吃不了了,最後全便宜了那些來偷食的海鳥。


    有一天,齊白捕食迴來之後,發現段乘鳶不見了,他走過去一看,對方原來站立的位置底下出現了一個冰窟窿。


    阿鳶小寶貝呢?


    齊白茫然的轉動著腦袋,他吐出了那幾條海魚,對著那個冰窟窿左看右看,最後決定跳下去。


    此時的海水溫度極低,雖然他們這個位置是在外圍,可是冰層卻是很堅固的,齊白不懂為什麽會突然出現一個冰窟窿。


    難不成是冰麵底下出了問題?


    想起最近這塊海域有虎鯨出沒,這讓齊白更加擔憂了起來。


    他在海水裏麵找了很久,遊了很久,在最後水中氧氣快要用盡的時候,求生的本能讓他立刻想要遊迴海麵上。


    就在這時,他隱隱約約看到前方有一個身影,看著很像自己的小企鵝。


    齊白放棄了求生,朝著那邊遊去。


    阿鳶小寶貝,我來找你啦。


    於段乘鳶,是一場深度睡眠,當她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映入眼簾即是建造精致的天花板。


    她的大腦遲鈍,此刻像是上了鏽的零件,動一下都很艱難。


    這是……她的婚房?


    段乘鳶終於意識過來,她應該是“死”了。


    那齊白呢?


    她扭頭,一張精致深邃的臉龐,靜靜的睡著,沒有一絲要醒來的跡象,很安詳。


    隻有自己迴來了嗎?


    想到這裏,段乘鳶眼眶濕潤了起來,為什麽會這樣,既然她能迴來,齊白為什麽不行?


    她那個時不時就要撒嬌的伴侶,要是一場暴風雪之後,發現自己再也沒有醒來,那得多傷心。


    他怎麽能承受得住?


    段乘鳶一想起那個畫麵,心就抽抽,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流進鬢發之中。


    她看著齊白的側臉,想伸手撫摸對方的臉,視線中手腕上那翠綠的鐲子格外亮眼。


    對啊,鐲子!


    段乘鳶頓時眼睛亮了起來。


    怎麽把這個鐲子給忘記了?


    這個時候,她聽到門口響起腳步聲,下一刻,門被推開。


    段乘鳶看到兩張熟悉的麵孔。


    雙方視線對上的那一刻,都不由得激動了起來。


    齊母眼淚朦朧:“阿鳶,我們迴來了。”


    是啊,我們迴來了,但是他卻沒有。


    “鐲子,是鐲子的問題。”段乘鳶一開口,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厲害。


    看到段乘鳶想起來,齊母趕緊過去幫忙,畢竟睡了三日,身體一時之間肯定還是沒有恢複力氣的。


    齊父眉頭緊鎖:“是爸爸給你的鐲子?”


    段乘鳶點了點頭。


    “我們兩個比你早醒來一天,按理來說應該足足睡了一整天,我們家裏也會有人會注意,可是我們醒來發現,家裏的傭人在你與小白結婚當天,爸爸給他們放了假。”


    齊父本來心裏就覺得奇怪,這個時候聽到段乘鳶的話,心裏也不由得疑惑了起來。


    段乘鳶:“那爺爺呢?”


    齊母眼神複雜:“公公說是去看望一位好友,大概五天之後迴來,算算日子,大概在後天。”


    “而且他去探望好友,每一次都會失聯,我們也沒法聯係上他。”


    那豈不是說現在什麽也做不了?


    就幹等?


    看懂了段乘鳶臉上的意思,齊母笑了一下,摸摸她的頭道:“咱們也不是什麽也不能做,今天正好是你與小白結婚第三天,你忘了,今天你迴門。”


    段乘鳶:“……”


    怎麽還有這種事情?


    齊母笑容可掬,握住段乘鳶的手:“阿鳶啊,你快,好好打扮一下,吃點東西,咱們家是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齊父也點點頭:“是這個理不錯,你現在也是咱們齊家的人了。”


    “婆婆知道你不想去,可是也是規矩。”齊母拍了拍段乘鳶手上的鐲子,“而且有些情緒憋在心裏不好,得釋放出來。”


    她說著,給段乘鳶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正好迴去氣一氣那些段家人,出出氣,肯定也就沒那麽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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