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光霽朝著說話的人看了過去,他沒有開口說話,隻是露出了一抹蒼白又勉強的笑容。


    “我原本是真的想和她好好過日子的,隻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他這個樣子,落在其他人眼中,更為他增添幾分同情。


    “同誌!你可別為了這麽一個人傷心難過,實在是不值當!”


    “是啊是啊!這是她的問題,和你沒有關係,你可千萬不要自責。”


    “像是她這樣,男人受了傷,不願意同甘共苦,立即就給自己另謀出路的人,本就不是什麽好人。


    你現在看清楚了她,早點和她分開,也省得以後更難受。”


    眾人紛紛勸慰,卻都沒再得到許光霽的迴答。


    許光霽隻是拄著拐杖站在那裏,微微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麽。


    “你們都說這個男同誌幹什麽?最有問題的,難道不是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嗎?


    像是她這樣的有婦之夫,竟然敢偷人,敢搞破鞋,放在以前,那是要浸豬籠的。


    總不能因為現在改革開放了,就輕飄飄地放過她吧?那對男同誌也太不公平了!”


    一直低著頭不說的話許光霽,在聽到這話之後,猛然抬起頭,朝著說話之人看了過去。


    “別!你們別怪她,要怪就隻能怪我,要不是我的腿斷了,她也不會——


    人都是會犯錯的,我願意原諒她,你們也再給她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會和她離婚,大家就當不知道這事兒,我不想影響她的工作——”


    許光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笑著打斷了。


    “你這個男同誌,虧你還當過兵,以前還是個營長,怎麽這麽優柔寡斷?連個娘們兒都不如!


    就你這樣的性子,怪不得你還活得好好的,她就敢出來偷人了!


    工人同誌們都是好樣的,怎麽也不能讓她這樣一顆老鼠屎給攪和臭了!”


    “說得對!大家夥兒誰認識她?知道不知道是哪個單位的?告訴他們單位,告訴他們領導!開除她!”


    “隻開除不夠,還要狠狠地批鬥教育她,讓她寫檢討,讓她認錯!


    她犯了錯誤,我們要幫她改正錯誤,讓她走迴到原本正確的道路上來!”


    “對!給她掛破鞋!給她剃頭!”


    “我有剪刀!”


    不知道是誰帶的頭,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衝上去的。


    一切發生的都太快了。


    所有人都一窩蜂地朝著薑茉莉衝了過去。


    薑茉莉想要跑,卻根本沒那個機會,她才剛轉過身,就被人一把抓住了,直接按倒在了地上。


    因為圍攏上去的人太多,很快就看不到薑茉莉的身影了,隻能聽到她淒厲又絕望的喊叫聲。


    人群外,許光霽仍舊撐著拐杖站在那裏,隻是這次卻沒再垂著頭,而是雙眼看著人群的中央。


    西邊天空的最後一絲光亮也正在逐漸消失,濃稠的夜色正在慢慢彌漫開來。


    黑暗中,許光霽蒼白的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


    那笑容裏滿是暢快,那是得逞之後,勝利的微笑。


    薑染此時距離許光霽並不算近,可卻能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的笑容。


    不得不感慨,看人的確不能隻看表麵。


    之前薑染還覺得,許光霽雖然有了奇遇,算是重生了,可並沒有什麽腦子。


    但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倒也不是這樣。


    他還是有些腦子的。


    薑染正盯著許光霽看,就見許光霽突然轉頭看了過來,兩人的視線就這麽碰撞在了一起。


    這倒是讓薑染有些意外,但也沒有被嚇到,隻是下意識地挑了挑眉。


    下一刻,薑染就見許光霽拄著拐杖,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沈堰不動聲色的上前,站在了薑染身前,冷眼看著靠近的許光霽。


    許光霽看了一眼沈堰,但很快就把視線落在了薑染的臉上。


    “茉莉的事情和你沒關係,你別因為這個自責。”許光霽柔聲道,“她是她,你是你,我不會讓這件事兒影響到你的。”


    突然聽到這麽一句話,薑染隻覺得滿頭霧水。


    “她的事情和我有什麽關係?為什麽會影響到我?”


    就算她們兩個有血緣關係,可她們早就各自出嫁,早就是兩家人了,根本談不上什麽影響。


    許光霽突然跑過來說這麽一句話,隻讓薑染覺得莫名其妙。


    “我們就是看到有熱鬧,過來看一看,現在看完了,我們就走了,你先忙。”


    薑染說罷,拉著沈堰的手,轉身就走,沒再給許光霽一個眼神。


    許光霽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站在原地目送薑染和沈堰越走越遠。


    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早就已經過了晚飯時間。


    但卻沒人覺得餓。


    生活中總會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卻又沒有地方發泄。


    現在的薑茉莉對眾人來說,就是一個發泄的途徑。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天上都已經亮起了繁星,人群那邊終於漸漸安靜了下來。


    拚盡全力的發泄過後,疲憊翻湧上來,更多的卻是空虛。


    沒人再管許光霽,各自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很快,原地就隻剩下站著的許光霽,以及躺在地上的薑茉莉。


    許光霽拄著拐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薑茉莉的身邊。


    不算亮的月光灑下來,讓許光霽能隱約看到薑茉莉的身影,卻看不清她的臉。


    不過許光霽也並不在意這一點,他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躺在地上猶如死了一樣的薑茉莉,身子抽搐了幾下,唿吸聲也漸漸變得粗重起來。


    粗重的唿吸聲,漸漸變成了抽泣,然後變成了放聲大哭。


    許光霽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也十分的溫柔,“哭吧,哭出來就沒事兒了。茉莉,你放心,就算你沒了工作,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就當這事兒沒有發生過,以後咱們還一起好好的過日子!”


    許光霽的話才剛剛說完,不遠處的角落裏就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等跑得近了,許光霽也認出了來人,適時表現出了驚訝。


    “媽,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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