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這是將就著一塊兒過了的意思嗎?


    蕭瑤嫁人了,而李知兮心悅的男子也不肯收下她的靴子。


    這麽看來,他們倒的確同病相憐。


    而且她說的也沒錯。


    這麽幾年,他們玩得很好,從未紅過臉,興趣也相投。


    宴予懷嚴肅的說:“你想仔細了,這是人生大事,不是今日去哪裏吃這樣的小事。”


    不過隻要她點頭,他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李知兮屏息道:“我想的很仔細。宴予懷,與其嫁給別人,不如是你,知根知底的。”


    宴予懷沒有再多作考慮,便道:“那我們成親吧。”


    他們一塊兒再去見太後。


    李知兮亦步亦趨跟著他,太陽在他們身後,他們的影子肩並肩走著。


    她稍稍伸手,影子看起來就好像牽住了手。


    ……


    洞房花燭夜,他走進屋裏的腳步聲很沉。


    李知兮很了解他,了解到僅憑腳步聲,便能聽出來他有心事。


    在他遲遲沒有揭開紅蓋頭的一時片刻裏,她已然明白,他是為何。


    能讓他在這時候舉棋不定的,隻有蕭瑤。


    可是他已經將她明媒正娶。


    一邊是他放不下的人,一邊是他得承擔起責任的妻。


    若是眼下對新娘子棄之不顧,實在是愧對於她。


    哪怕和離,一個女子背負上新婚被棄的惡名,往後又如何好過。


    所以,他在遲疑,猶豫,糾結,難以做出決斷的。


    李知兮深吸了一口氣,掀開紅蓋頭。


    非要成親的是她啊。


    就不必讓他來背負這愧疚了。


    於是李知兮把自己說成惡人,一個為了占有他,逼著蕭瑤給自己祖父做妾的惡人。


    宴予懷震愕的看著她。


    他想了許久,搖頭。


    “知兮,你……你不是這種人,你不會這樣去傷害一個姑娘。”


    李知兮口是心非的說:“你不要以為你很了解我。蕭瑤很多事我都知道,我故意不告訴你,因為我有私心。我想嫁給你,那也是因為你的身份,我家裏人想攀這門親事,我也想往高處走,所以處心積慮。”


    宴予懷還是說:“你不會的,你是最不會處心積慮的人。”


    這一刻,李知兮潰不成軍。


    “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要信我,是想怎樣,那跟我喝合巹酒啊,跟我洞房啊!”


    宴予懷站在那裏,看著她把滿頭珠翠胡亂的扯下來,扔在床上,也不顧頭皮疼不疼。


    他好幾次想開口說,你不要哭,最終還是無言。


    最後她自己冷靜下來,擦幹眼淚,說:“對不起,我失態了。你也沒有錯,去見你想見的人吧。”


    她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


    大概是因為對今晚的洞房花燭夜太期待,卻橫生這樣的變故,一時難以接受。


    但她想,她會接受的。


    宴予懷道:“我欠你的,我補償給你,今後你有事叫我辦,我都應。”


    李知兮搖搖頭。


    “我什麽都有,不必你。你坐下來,我們說說話。”


    外頭許多人在等著,看著,如果他即刻就走,明日世子不與她圓房的消息,或許將成為許多人嘴裏的新鮮事。


    所以無論如何,今夜他就是幹坐,也得坐在這兒,天亮才能走。


    和離的事,慢慢來。


    宴予懷就在桌邊的燈掛椅上坐下來。


    他們聊起小時候,聊到國子監。


    李知兮問他:“你是什麽時候喜歡她的?”


    宴予懷說:“不知何時開始的,印象裏,她始終在讓我心疼,我始終盼著她高興一些。”


    蕭瑤的確很可憐。


    但她不知道,她也被李知兮羨慕過。


    ……


    李知兮再一次以為,他們就到此為止了。


    這次他終於直麵他跟蕭瑤的感情,他邁出了這一步,而她也推開了他。


    ……


    接下來的那些天,李知兮不願去迴想。


    這也是宴予懷無論過了多久,想起來都會愧疚的一段往事。


    ……


    在決定真正做夫妻的那天,他把洞房花燭夜補給她了。


    那日,他把屋子布置成大喜之時的模樣,親手在百子千孫被上灑上棗子。


    親手點燃龍鳳雙燭。


    然後拉著她的手走進這間屋子,與她喝了合巹酒。


    再抱起她,輕放在百子千孫被上。


    她很緊張,身子緊繃著。


    天氣炎熱,她本就穿的少,脫了外衣便是繡著杏花的月白色肚兜。


    他的手摸到她身後去解那係帶。


    還沒掀起那層薄薄的布料,他的唿吸已經雜亂無章。


    李知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宴予懷……”


    對於即將發生的事,她是有許多膽怯的。


    “別怕。”


    宴予懷低頭,吻住她的唇,男人似乎在這種時候對於怎麽安撫女人無師自通。


    親了會兒,李知兮就不那麽抗拒了,鬆開他的手腕。


    他的手自由了,便隔著肚兜作祟。


    李知兮輕輕“啊”了聲。


    他一把扯掉肚兜的同時,抬起些身子,端詳她的玉體。


    她的臉更紅。


    害臊之下,她掩耳盜鈴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宴予懷問:“看過春宮圖嗎?”


    李知兮很小聲的說:“出嫁前家裏人給我看過,我看了一眼,害怕,就……”


    宴予懷的手探到枕下,抽出本畫了很多小人打架的書。


    “你看看,喜歡怎麽做,我依你。”


    李知兮眼睛睜開一條縫,瞥了眼,更加害臊了。


    “隨你呀!別問我!”


    宴予懷心想,他從前怎麽就沒發現,她這樣可愛?


    他再次壓下來,抱緊她,嚴絲合縫。


    “所以那個靴子,是給我的?”


    李知兮悶哼了聲,不說話。


    宴予懷吻她。


    “都拿到我書房了,為什麽不給我?”


    李知兮腦子裏忽然浮現出那句話,情不自禁跟著念出來。


    “盼卿展顏,人如其名,一世逍遙。”


    宴予懷動作頓住,他立刻想起來這句話出自哪裏,那張紙她又放在哪裏。


    所以那天,她是看到了……


    他磕磕巴巴的說:“知兮,那個東西,明早就扔掉……”


    是該丟幹淨了,那些屬於別人的東西。


    李知兮噗嗤一笑。


    “我覺得寫挺好的,真的。宴予懷,我喜歡你不求迴報,隻救贖一人的樣子,那沒有什麽見不得人,那隻是你光明磊落無愧於心的過去。”


    宴予懷愣愣看著她。


    他突然覺得,或許他早就喜歡李知兮了。


    欣賞,信任,喜歡跟她玩,難道不是一種心悅?他又豈能不心悅?


    李知兮催道:“繼續啊,傻愣著做什麽?”


    春宵帳暖,一刻千金,斷不能辜負。


    ……


    數年之後,再次聽到蕭瑤的消息,是李知兮和宴予懷帶著小包子去見太後那日。


    一個不留神,小包子便跑沒了影。


    李知兮追著去尋,終於逮到這皮孩子,抓著迴到錦繡宮。


    聽見太後正同宴予懷說:“她處事公正,處處為民,豫章百姓還都挺喜歡她的,升任太守也是民心所向。她那個母親千裏迢迢的去尋過她,麵都沒見著,就被下令轟出城。她還收養了一群孤兒承歡膝下,不會孤獨了。”


    宴予懷置若未聞,自顧自道:“我和知兮想遠遊一趟,小包子就在錦繡宮呆一個月吧。”


    他和李知兮都是愛出去玩的人。


    太後說:“所以你們這次進宮,就是為了把孩子放我這兒。”


    宴予懷直言不諱,“是啊。”


    太後清咳道:“真孝順……罷了,小包子呢?”


    小包子掙脫了李知兮,向太後跑過去,撲進她懷裏。


    宴予懷趕緊向李知兮走過去,牽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趁小包子不注意,咱們快走,一會兒反應過來,又要纏著咱們了。”


    李知兮跟著她一路小跑,直到宮外。


    宴予懷突然站定,看著她的眼睛跟她解釋,“你剛聽見了,是不是?我沒有跟任何人打聽過蕭瑤,是太後想起來與我說一聲。”


    他怕她誤會。


    李知兮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臉。


    “咱們迴去收拾東西,早點出發,早點迴來。”


    宴予懷很高興,一上馬車,車簾還未完全放下,就捧著她的臉用力吧唧一口。


    “好!早點出發!”


    趁春日正好。


    趁好景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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