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歲寧邀約,蕭瑤不能推辭。


    可到了香山居的包間中,繞過屏風,見到的卻是宴予懷。


    她便不再往前,下意識想走。


    宴予懷放下茶杯,出聲道:“談談徐忠。”


    蕭瑤神色一頓,便在他麵前坐下來。


    宴予懷說:“五年前你父親治水不力,堤壩泄洪,當時的副督工正是徐忠的大伯父,徐昆,可事後被降職的隻有你父親一人。”


    蕭瑤眼簾微動,“都過去了。”


    “若真過去了,你便不會嫁給徐忠,”宴予懷頓了頓,說,“我查了你和徐忠成親的始末,是你主動接近他的,可徐忠此人好色爛賭,絕非你中意之人。”


    蕭瑤垂眸不言。


    宴予懷道:“治水一事已過去五年,查無可查,但有隱情,是不是?”


    蕭瑤闔上眼,良久後,輕輕歎了口氣。


    “當年我父親與徐昆一同奉旨治水修建堤壩,徐昆卻偷工減料,致使堤壩崩塌泄洪,死傷無數。事後徐昆跪在我父親麵前,求我父親替他隱瞞此事,畢竟事發,徐昆是要被處死的。”


    “我父親到底心軟了,迴京稟報時隻稱自己失誤,於是他一人擔下罪責,被貶至夜郎任父母官。”


    “可在我父親私放難民被押至天牢的時候,徐昆卻在四處走動,隻為煽動其他大臣聯合上本,奏請賜我父親死罪。”


    說到此處,蕭瑤聲音中有了幾分厲色。


    “我父親替他掩蓋罪責,背負罵名,他卻趁我父親落難,急於落井下石,唯恐我父親有朝一日翻身來,揭發他曾經做過的混賬事。這樣的人,實在該死。”


    這番話,與宴予懷設想的八九不離十。


    蕭江是個爛好人,心軟到沒有底線。


    可這心軟的後果,卻是一家人在承擔。


    蕭瑤有母親,有兄長,有弟妹,可他們都因蕭江貶官,或多或少受了恥笑,輕蔑。


    她始終就沒放下過,才會鬱鬱寡歡,沉默寡言。


    而蕭江事到如今,都不肯為自己叫屈。


    蕭瑤就隻能用她自己的方式,力爭翻案,以求洗脫扣在蕭家頭頂上的汙名。


    所以她才嫁給徐昆的侄兒徐忠。


    入徐家門之後,她一直在想方設法搜集徐昆的罪證。


    宴予懷直截了當地說:“你與徐忠和離,徐昆交給我,我會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蕭瑤深深看著他。


    “和離,然後呢?世子殿下,我一個成過婚的,不值得你如此費心。”


    宴予懷氣笑。


    “你這些莫名其妙的自卑哪裏來的?誰還沒成過婚了?我也成過,我能比你好多少?”


    蕭瑤搖搖頭說:“你已經幫我夠多,我無以為報,接下來的事,是我個人執念,與你無關。”


    宴予懷無力道:“你自卑,便對我避而遠之,偏要用你自己的法子,去做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你寧可頭破血流,也不肯麻煩我。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結果是不是我想要的?你有沒有想過,能幫到你,我也很樂意?”


    這番話,依然不能叫蕭瑤動容。


    她說:“我跟徐忠是真的成親了,我配不上你。”


    “我知道,”宴予懷急切說,“我知道成親的事假不了,但我不在意,我不是也成過親了嗎?蕭瑤,聽我一迴,又如何呢?”


    蕭瑤深深看了他良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宴予懷眼裏的光芒熄滅,周身的力氣盡數褪去。


    他往後一靠,心中一沉再沉。


    她能在任何人麵前虛與委蛇,卻唯獨在他麵前,始終是清傲的。


    這種清傲,也實在叫人累。


    宴予懷不再強求,最後問:“當初是李知兮,叫你去給李太師做妾的?”


    蕭瑤迴得很果脆。


    “不是,是我母親想方設法去找的李太師,以我作禮來換父親生還的機會。”


    她頓了頓,又說:“李知兮知道這事後,倒的確來找過我,勸我不要作踐自己,還勸我來找你。”


    聽到此處,宴予懷終於也起了身,從她麵前走過。


    蕭瑤立在原地,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轉角處,一點兒也看不見了,她還是沒有挪開目光。


    ……


    離開香山居後,宴予懷立刻安排人徹查徐昆。


    尤其是五年前的治水一事,哪怕沒有證據,也務必從人嘴裏撬出話來。


    安排好這件事後,他便迴到自己府上。


    李知兮正命人將府上貼著的所有囍字都撕下來,紅毯撤去,樹上大大小小的紅燈籠也都取下來。


    她自己則讓人拿了筆墨紙硯來。


    宴予懷走到她麵前,便看清了她寫的東西。


    是一封和離書。


    他便在她對麵坐下來,靜靜地看著她寫。


    李知兮察覺到他情緒不對,筆墨一頓。


    “蕭瑤拒絕你了?”


    宴予懷點了下頭。


    他似乎有些明白蕭瑤為什麽拒絕,但又不是太明白。


    李知兮愣住,看向手裏塗塗改改的和離書。


    “那我這玩意兒,還要寫嗎?”


    說實話這東西是真難寫,她也沒見過,夫子也沒教過,她也不好去請教過來人。


    隻知道要寫得漂亮,大氣,無悲無怨,要寫出各生歡喜的滋味來。


    這真真難倒了她。


    他沒迴答,李知兮再問一遍:“啊?你說話呀,和離書還要寫嗎?”


    宴予懷說:“……我不知道,隨你。”


    李知兮對他翻了個白眼。


    “這玩意兒要不寫了,我們好好過日子,你得好好對我,今晚補個洞房。”


    “但你如果做不到好好對我,現在就把話說明白,咱們該怎麽就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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