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聽政到議政,再到後來的乾綱獨斷,也不過兩年而已。


    彼時,溯兒已迴到龍椅之上。


    她行事是有鋒芒的,她的鋒芒,也愈發不加收斂。


    “攝政王,淮南平亂一事便由你去。”


    她以命令的姿態語氣,對宴清風做出安排。


    宴清風晦暗不明的看她一眼,卻對上了溯兒的目光。


    溯兒也睜著大眼睛,好奇的看著他。


    當著眾人和溯兒的麵,他不會拒絕她,以免拂了她的麵子。


    但下朝之後,在勤政殿中,他們爆發了第一迴爭吵。


    “淮南那就幾十人搞事,用得著我親自去?”


    卓明月在案牘邊坐下來,“你眼裏的小事,是淮南的大事。”


    宴清風走到她麵前。


    “淮南路途遙遠,一來一迴一個月便過去了,那朝中怎麽辦,朝中就無大事,用不著我了?”


    卓明月輕描淡寫的說:“朝中有我。”


    宴清風已然察覺到不對勁。


    如今他被太後指派到淮南去,朝中竟然也無反對的聲音了。


    “卓明月,”宴清風涼聲說,“這迴我去,但你別太過了。”


    卓明月真心實意道:“你親自跑淮南,淮南百姓必定頌德於你。這般揚名立萬之事,怎麽能算過呢?”


    可千裏之外的地方,名聲再好,又有何用?


    宴清風憋著一口氣,親自去淮南處理這樁事。


    等到他迴來,眾人替他接風洗塵的那一日,他察覺到眾人有些欲言又止。


    “太後沒來?”


    眾人的臉色有些晦暗不明,卻誰也不敢開口。


    番薯忍不住說:“太後收了幾個男侍,個個貌比潘安有模有樣的,昨晚怕是累著了,今日過不來。”


    門外卻傳來一道清麗的聲音。


    “我若再來晚一些,可就聽不見你在此胡言亂語壞我名聲了。”


    卓明月盛裝華服從外而入,身後侍女手捧著一柄和田玉雕成的劍,呈到宴清風麵前。


    “攝政王,這是本宮贈你的凱旋之禮。”


    她笑著看向番薯,“但有一話,早就想與攝政王說了。自家的狗再疼愛,也不是什麽場合都該帶出來的,這咬傷了人,多尷尬啊。”


    宴清風知道,她這是要他當眾把番薯支開的意思。


    可一旦他依了,無疑又是他向太後低了一頭,如今到了她都能幹涉自己手下的地步。


    助她威風,滅自己士氣,還那麽多大臣看在眼裏。


    他喝了口酒,並未及時搭理。


    卓明月坐到他身邊來。


    有大圓桌的抵擋,無人看到,她將手掌搭在了宴清風的腿上。


    她指尖在他腿上輕點,嘴裏的話卻生硬。


    “攝政王,這馭下可不是小事,馭下不嚴,何以治國?”


    宴清風身子僵了半晌。


    臉色漲紅。


    她總是有法子叫他妥協的。


    最後伸手拿開她的手,對番薯道:“你出去。”


    番薯痛心疾首地看了主子一眼,又瞪向卓明月,在卓明月笑著舉杯敬桌上所有人之時,番薯憤而離開。


    ……


    酒宴結束,宴清風去了趟太後宮中。


    已入夜,錦瑟宮中竟然歌舞升平。


    在那殿中飛袖起舞的,是幾個光著膀子的男子,個個寬背窄腰,眉清目秀。


    而卓明月醉臥在周晚瑩的懷裏,一位衣著風涼的美男子正與她喝交杯酒。


    等他們喝完這酒,男子抽出手臂,宴清風過去一腳踹在他背上。


    柔弱的美男子跪倒在卓明月麵前,眼尾泛紅。


    “太後娘娘,奴才做錯了什麽?”


    “沒事。”


    卓明月溫聲安撫了他,從晚瑩懷裏起身,放下琳琅銀雕酒杯,對宴清風道:“攝政王怎的發這樣的脾氣?”


    她臉頰熏紅,眉眼裏透著霧蒙蒙的醉意。


    宴清風指著那男子,語氣涼如冰霜。


    “這什麽東西?嗯?”


    “攝政王糊塗了,”卓明月悠悠說,“這是你我的子民啊。”


    宴清風擺擺手,琴聲歌聲驟停,跳舞的男子們慌忙退出去。


    跪地獻酒的男人挪動膝蓋,離攝政王遠些,靠卓明月更近些。


    卓明月盈盈起身,護在柔弱男子身前。


    “攝政王夜闖我錦瑟宮,是想做什麽呢?”


    宴清風壓抑著怒氣,質問道:“你知道你在幹什麽?這會兒不怕留罵名了?”


    卓明月反問:“哪個太後不賞歌舞,這算哪門子的錯?”


    宴清風額邊青筋暴起。


    他拿卓明月沒辦法,總能拿別人開刀。


    “周晚瑩!”


    周晚瑩心想完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一個被邀請來共賞美男的人有什麽錯?


    她舉起手,向天起誓。


    “我作證,太後隻是賞歌舞,喝個酒,別的什麽都沒做!”


    宴清風隻是向她吐出一個字。


    “滾。”


    周晚瑩不放心,看起來這兩人要大吵一架,她生怕卓明月吃虧,怎麽肯走。


    卓明月輕飄飄的對她說:“沒事,你先迴去。”


    “那你自己小心,”周晚瑩湊到她耳邊說,“別跟他硬對著幹,服個軟算了。”


    畢竟宴清風的脾氣,本來算不得好,隻是被壓製了而已。


    真要踩到了他底線,誰知他會幹出什麽事來,看他這眼神也像是要吃人。


    卓明月很敷衍的“嗯”了聲。


    “安心,沒事。”


    周晚瑩走前,還把跪在地上弱柳扶風的男子也帶了出去。


    原本香豔熱鬧的殿中,便隻剩了宴清風和卓明月兩人。


    卓明月點了點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來聊。


    宴清風站著不動。


    他語氣算得上刻薄,“這麽多男寵,你這塊地也不怕被耕壞?”


    哪怕她與之苟且的是別的人,秦時或者巫馬陵,再不濟張驚鵲,他也不會如此怒不可遏。


    她竟然與這些個下賤的伶人為伍,和那樣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玩意兒喝交杯酒,宴清風想到方才看到的畫麵,頭皮都要炸裂了。


    卓明月眉眼輕佻,扶鬢道:“小題大做些什麽,哪個太後不養麵首,這是件多稀罕的事嗎?”


    她如此理所當然,仿佛讓男寵伺候一事,就跟出門賞花那樣尋常,倒顯得他無理取鬧了。


    宴清風胸腔裏有股無名怒火,四處亂竄,愈燃愈旺,如何也熄滅不了。


    他一把握住她手腕,把她從椅上拉起來,往寢殿裏拖拽。


    “你缺男人,我也是男人,剩下的事,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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